第三十七章 破局(4)

事实上,不管是周正还是张江和,早在南京的时候,都遇到过同样的情况,为了掩饰自己的特务身份,不少潜伏进南京的日伪特务,都会使用投靠亲戚这种手段落户南京。然后再使用手段,或是转移那些假亲戚,或是制造意外让假亲戚死亡消失,继而达到保护自己继续潜伏的目的。

此刻听唐城说出这个周深的情况,周正和张江和,便马上觉察出周深的情况有异。一个远来投亲的外地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巧,投奔的亲戚在短短一年里,就都意外死亡。张江和从不会怀疑唐城的能力,可周正却并不了解唐城,在听了唐城的叙述之后,周正却忽然出言打断唐城。“即便这个周深有问题,你怎么能确定他就跟咱们追查的人有关?”

周正虽说突然出言打断唐城,可他的这个问题,却并不显得突兀,因为张江和的心中亦有同样的疑惑。站在黑板前的唐城,并没有因为周正出言打断自己,就显得脸色难看,反而是马上做出解释。“周长官的这个问题,问的很好!我之前说过的,我们对蜂鸟曾经出现过的场所,进行了大规模的排查和重新调查,这个周深就是我们在其中一处场所里发现的。”

“按照军统总部提供的资料显示,这个代号为蜂鸟的日伪特务,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城内出现过。所以基于这一点,我在进行追查之前,先假设这个蜂鸟已经离开重庆。在目标失去踪迹之后,目标曾经出现过的场所,自然而然会成为我们追查工作中的重点位置。”唐城的话说道此处的时候,手中的木棍也稍稍下移,点在了另一张照片上。

“经常去城南的人应该会认出这张照片的内容,这是城南有名的销金窟四方馆,进出这里的不是有钱人,便是权贵之辈。周长官带来的那些口供之中,曾经提到过一个叫季红儿的交际花,正好我们搜索队上月曾经办过的一个案子里,也出现过这个季红儿的名字,而且这个季红儿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被招去四方馆做事。”

“像这种本就是大海捞针的搜捕工作,但凡有一丝的机会,都不应该放过追查。所以为了证实四方馆里的这个季红儿,究竟是不是口供中提到的交际花季红儿,我带人去了四方馆。”唐城手中的木棍这个时候,已经又移动回到了周深的照片上。“结果却令人意外,四方馆里的这个季红儿,恰恰就是口供中提到过的交际花季红儿,而这个周深,恰好是去四方馆找季红儿最多的人之一。”

严格来说,唐城的回答并不能令周正满意,因为唐城的回答中,并没有正面说明他们会注意到周深的缘由。可周正却又没有办法证明唐城锁定周深是另有原因,因为唐城刚才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他们是通过这个叫季红儿的女人,找到并确认的周深。而这个季红儿,恰好就是总部旧档案中,曾经在那些封存口供中出现过的名字。

周正表情中隐隐露出的疑惑,并没有逃过唐城的眼睛,只是咧嘴轻笑之后,唐城继续言道。“我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怀疑这个周深,之所以怀疑他并锁定他,是因为我们经过两轮排查之后,这个周深的嫌疑最大。我刚才说了,四方馆根本就是个销金窟,周深只不过是个来重庆投亲的商行职员,他的收入不可能支撑他去四方馆的消费。”

唐城不会告诉其他人,他是通过系统技能发现并锁定这个周深的,研究过周深的全部情况之后,唐城才选择了从周深的收入作为突破口,用做搪塞张江和等人的借口。和刚才一样,周正还是隐隐觉着不对劲,可他却又没有办法反驳唐城的推断,因为他很清楚,作为一个商行职员的周深,的确不具备经常去四方馆那种地方的财力。

“周深的情况就是这样,在没有进一步确认之前,我并不准备抓人,而是布置了人手对周深实施全天候24小时的秘密监视和跟踪,力求能发现更多新的线索。”说着话,唐城用力转动黑板,在他的推动下翻转过来的黑板另一面,同样贴着不少照片和纸条,眼里过人的周正一眼就认出其中一张照片里的人物是谁。

“看来周长官对我们盯上的目标是认识的!”周正脸上突然闪现出来的惊奇之色,被唐城看个正着,就算张江和还在这里,唐城也没有打算给周正面子。“照片上的这个人叫周长福,半年前因为贪墨渎职,被清除出军统总部,现在是市府后勤的一名科长,据说有着很深的背景!”

这个叫周长福的,张江和同样认识,只是张江和只看照片,并没有辨认出周长福。周正却不一样,因为他一直待在军统总部,跟当时在军统总部后勤的周长福算是熟人,所以一看到照片,周正便马上认出周长福来。“我们注意到周长福,同样是因为季红儿,而且这个周长福同样是经常去四方馆的常客。”

唐城锁定周长福的理由,令周正再次皱眉,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再出言打断唐城。“周长福当初为何被军统总部除名,我们并不关心,我们关系的是这个周长福短短半年时间不到,就已经成为了市府后勤部门的实权科长,这很不一般。重庆成为陪都之后,不但有大量人口南下重庆,还有不少工厂也搬迁南下,很多都落户在重庆周边地区。”

“这个周长福原本是没有机会接触到跟工厂南下落户的事情,可他现在是市府后勤的实权科长,市府有时会按照军政部的军令,调集车辆人员配合工厂落户的工作。周长福恰好有机会涉及到这方面的具体工作,按照我的推断,只要掌握了车辆和人员的配置情况,是完全可用推断出工厂落户情况的,比如工厂落户的具体位置,和工厂的具体生产内容。”

如果说,之前唐城介绍的那些情况,还会被周正认为是瞎说一气,那么现在,周正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冷汗来,唐城现在说的这些情况,让周正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参与进一件很不寻常的案子里。“综上所述,这个周长福是个关键人物,如果我是日伪情报机构里的掌权者,就一定会派人额基础这个周长福。因为通过周长福,就可用掌握重庆地区几乎所有工厂落户的情况,这里面甚至还可以包括兵工厂的安置情况。”

和心中震惊的周正不同,同样觉着意外的张江和,心中生出的更多的是骄傲,因为唐城是他的侄子,做侄子的能干,当叔叔的他自然也是脸上有光。周长福照片的下方,还贴着其他人的照片,在张江和示意之后,唐城才一一介绍这些照片上的人。按照唐城的介绍,这些照片上的人,大多都是跟周长福关系密切,且有机会和渠道接触到机密资料的人。

“周长官也是做情报工作的,自然知道,日伪情报机构派遣特务潜伏来国统区里,最拿手的无非就是策反或是收买一些意志薄弱之人,来充当他们的内线。周长福和这些人位置敏感,又有机会能接触到机密,所以他们比普通人更容易被日伪特务视为策反或者收买的目标。四方馆的那个季红儿不简单,和这个女人接触最多的人之中,就有周长福,所以我们也锁定了他。”

和之前的周深一样,周正也觉着唐城锁定周长福的理由听着有些牵强,可他却又没有反驳的理由,因为唐城的推断看着漏洞百出,却又有着明确的线索指向。唐城锁定的两个目标周生和周长福,都是四方馆的常客,且又都跟季红儿这个女人有密切接触,更重要的是,这个季红儿曾经在军统总部的存档口供中出现过。

想到这里,周正不禁扭头看向张江和,张江和脸上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令周正很是羡慕,他也很想有一个像唐城这样能干的侄子。周深和周长福已经成为被搜索队锁定的目标,只是唐城的讲述中,还并未提及跟蜂鸟有关的内容,周正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但他很聪明,并没有主动出言询问。

就在周正满心狐疑,等着唐城继续叙述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一名抓捕小组的队员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张江和并没有出言询问,只是看着这名队员跟唐城低声耳语,然后就看到唐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来。看来是有好事情了!按照张江和对唐城的了解,眼前看到的这一切,都说明唐城听到的应该是一个好消息。

张江和猜的不错,唐城此刻听到的还真的就是个好消息,就在几分钟前,唐城布置在城里监视周深的队员,在城南发现这个周深从四方馆出来之后,偷偷去见了一个人。而周深偷偷去见的这个人,恰好也是被唐城怀疑的一个可疑目标,新目标的出现,让唐城接下来要讲述的内容,终于变得完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