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心动

三人在三日前,身上发出的那些痘疱便已结痂,并于今日一大早就开始自然脱落,且仅留下淡淡的印迹,这些印迹抹上叶夏从空间取出的药膏,终了绝对不会有“麻点”出现。

“那睿儿脸上会留下疤痕吗?”

夏承睿正太耳尖泛红,面上看起来特别不好意思。

叶夏知道小孩儿这是害羞了,她笑了笑,揉揉小家伙的脑袋,柔声说:“不会。姨母这不是有给你涂抹药膏么,过个数日,你脸上那些印迹就会完全消失,皮肤会像以前一样白皙光滑。”

“姨母,你对我真好!”

夏承睿正太的眼神真诚而充满感激,他看着叶夏一字一句说:“睿儿也会对姨母很好很好的,还有,睿儿对彦弟和染弟、宁妹妹也会很好很好,并且会努力保护姨母和两个小表弟、小表妹不被人欺负!”

清亮柔和的眸中笑意萦绕,叶夏再次揉揉小孩儿的脑袋:“好孩子,姨母信你。”

相处不长不短这一段时日,叶夏愈发觉得小太子是个不错的小孩儿,知道感恩,不随便摆储君架子,言语有礼貌,丝毫不任性,简直是乖宝宝中的典范。

细雨如丝,夏墨寒独自站在御花园一凉亭里,按理说,他今日就可以回府,但考虑到东宫尚未解禁,以及宫门要在明日才能完全打开,

这位靖王殿下就没有向永康帝提出要回府一事,毕竟什么事都怕个万一,尤其是在天花疫病方面,容不得有丝毫马虎和懈怠。

而此时,夏墨寒之所以出现在御花园,源于太后刚刚和他的一番谈话,不过,说是谈话,不如说是太后态度强硬对其催婚,甚至放下话,若夏墨寒再不同意娶新王妃进门,就别再到寿安宫请安。

太后一生为先皇诞下两子一女,不过,女儿生下来没多久因一场风寒高烧不退夭折,这个孩子是太后的第一胎,当时,太后无疑伤心不已,

好在间隔半年多,再度有喜,才让太后从失去女儿的痛苦中慢慢走了出来,生下永康帝,又时隔数年怀上第三胎,那一刻,对于太后来说,只觉终于苦尽甘来。

身处后宫,膝下有一子并不怎么保险,但有两子就不一样了,当然,这还需要做母妃的能护住自己的孩子,否则,哪怕是膝下有两子,

甚至三个四个,怕是都难养成。夭折的女儿在皇家族谱上连个序齿都没有,太后心里悲恸,却又无可奈何,于是,在对待两个儿子的成长情况,

那绝对是用了一万分的心,尤其是在有关小儿子的事情上,不管合不合情理,就没有不答应的,然,近来太后没少自我反思,

觉得是她这做母后的太好说话,以至于小儿子在前王妃病逝后后院一直空置,连个暖床的妾室和通房丫头都没有,多年来可没把太后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现如今,年十七心智仅有五岁的孙儿经安仁伯医治正在逐渐好转,那还有什么理由能让靖王继续拒绝娶新王妃进门?娶新人,

担心对方为世子之位算计前王妃留下的孩儿,纳妾室和通房丫头,同样担心前王妃留下的孩儿被女人算计,这些都是靖王说的,

是她的小儿子多年来一次次拒绝娶新人,拒绝她给他后院塞入说的,不想强迫儿子做不喜欢的事儿,也不想心智有问题的孙儿被继母算计,她虽心疼靖王,心疼小儿子无人在身边伺候,但却压下催婚,往其后院塞女人的心思。

可眼下情况不同了,夏沐白的情况好转,太后哪里还忍心继续由着靖王过苦行僧的生活,于是,今日半下午,夏墨寒被太后着身边的大太监传至寿安宫,

开口就堵住夏墨寒多年来常用来拒绝娶新人的那个理由,同时没少捏着帕子抹泪,见夏墨寒紧抿嘴角,始终不给回应,索性脸色一变,放下一句“狠话”,摆手将人挥退。

夏墨寒不了解太后的一番苦心吗?

不,他了解,知道太后是心疼他,关心他,才软硬兼施,催他、逼他娶个新人进门,希望他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相伴……

但太后的苦心他了解归了解,知道归知道,却不想像之前那般将就,不想随随便便和一个女人度过一生,不想像皇上,他胞兄那样只为子嗣延绵,只为生理需求,拥有多个女人。

他想找个令自己心动,情投意合的女子携手一生。

这和他的好友想要的差不多一样,不将就,要娶就娶那个非她不娶的女子做妻,一生一世,只有他和她,相守白头。心里有自己的主意,他自然难给太后回应……

望着蒙蒙雨幕,夏墨寒暗叹口气,挪移视线,望向东宫所在的方位,也就在这时,有埙声隐隐约约传来,仔细分辨,那埙声是从东宫那边传来的,如泣如诉,婉转凄美,让人不自主陶醉其中。

埙,是一种古老的吹奏乐器,据史料记载,发展阶段在商周,故其音色带有明显的商周时代所特有的精神气质。

但凡埙曲,听起来古朴、浑厚、悠扬、悲壮、使人情不自禁感伤怀古,禁不住泪流满面。

是她吹奏的吗?

定定地看着东宫方向,静静地聆听着如泣如诉,婉转凄美的埙曲,夏墨寒在心里自问。肯定是她……直觉告诉他,能把曲子吹奏得这般完美,且这埙曲如此陌生,不是他听过的任何一首,除过她,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就是直觉这么肯定地告诉他,那吹埙的人非她莫属!

异样情愫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夏墨寒对这样的感觉是陌生的,不,准确些说,前一段时间,他不甚熟悉这种感觉,可在慢慢接触,

在看着她和佃户们说笑着挖红薯的时候,那窜上心头的异样情愫,那心悸的感觉,都在告诉他,什么叫做心动。

很与众不同的一个女子,很优秀的一个女子,说话行事大气不失优雅,从容自若,不卑不吭,不骄不躁,一双清透的眸子沉静而睿智,有生以来,像这样的女子,他见过的就这一个!

不知过去多久,埙声渐渐消止,夏墨寒回过神,嘴角缓缓漾出抹若有似无的苦笑,心动,他心动又有何用?她……对他无意,他不会看错……

不是他自负,就他这张脸,就他的身份,但凡看到他的女子,没有不脸红心跳的,奈何……她却是个意外。

看到他,他眼波平静,不见有丝毫起伏,哪怕是惊艳都不曾出现过,眸色清透沉静,坦坦荡荡,像是在看一个极为寻常的人一般。

接触数次,面对他,她始终是那么自然,无半点女子该有的羞态。

为此,他感到失落。原来他并非他自以为的那么好,那么出色,否则,为何引不起她的注意?

哪怕是一点点关注,在她眼里都不曾有。

深秋的风儿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收回锁向东宫方位的视线,夏墨寒转身,走出凉亭,踩着鹅卵石铺就的湿漉漉花径上,朝他出宫开府前在宫中的寝殿缓步前行。

“你这是没长大?!”

永康帝在夏墨寒的寝殿坐着,一看到夏墨寒就皱起眉头,张嘴轻斥一句。

“皇兄找臣弟有事?”

夏墨寒皎皎如玉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看眼永康帝,站在殿中央没有挪步。

“先去沐浴换衣服。”

永康帝没好气地催促,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

怔愣片刻,夏墨寒抿了抿,抬脚走向内殿。差不多过去一刻多钟,夏墨寒着一袭宽松的月白长袍从内殿出来,半干的墨发随意散落在脑后,他在距离永康帝不远的椅上落座,捧起宫人奉上的热茶轻抿一口,没去看永康帝,也没开口说话。“是母后让我过来的。”

永康帝被夏墨寒外露的淡漠样儿气得磨牙:“你就不能不气母后?好言相劝不行,来硬的也不行,你想要母后拿你怎样?我不信你不知道母后的用心!”

放下茶盏,夏墨寒抬眼看向永康帝:“人生在世,身边不一定非得要另一个人陪伴,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很好,再说,以沐白如今的情况过不了多久就能娶亲。”

“先不说沐白尚未定亲,就算沐白娶亲,和你这做父王的有什么关系?”

永康帝暗翻白眼,语重心长说:“你若对安仁伯真有那个意思,又不想我插手,就自个把人想法子娶回靖王府,不然,别怪我把你的心思告知母后,由母后直接给你和安仁伯赐婚。”

“皇兄要是想和皇嫂生嫌隙,尽管照您说的去做。”

夏墨寒的语气不咸不淡,全然不惧永康帝找太后打小报告,扫眼他慵懒不失优雅的矜贵样儿,永康帝忍不住又磨牙:“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闻言,夏墨寒眼睑低垂,眸底闪过一抹黯然,但这情绪在他如鸦羽般的睫毛遮掩下,没有被永康帝看到分毫,他牵起嘴角,淡淡说:“臣弟不是说了么,现在这样挺好,不需要做任何改变。”

没有可能的事,他又何必说出口?

“别告诉我你这是对自己没自信。”

永康帝直视着夏墨寒,表情故作严肃:“你是大夏的靖王爷,有着霞姿月韵,又是品格端贵,且文能治国,武能安天下,就你这样绝无仅有的男人,只要你愿意,哪怕安仁伯是仙女临世……”

夏墨寒坐正身形,截断永康帝:“皇上,臣有几斤几两重臣自个清楚,您真没必要在臣和安仁伯的事上多费神。”

一听这话,永康帝登时被气笑了,起身:“好,很好,你是成年人了,有自个的主意,皇兄是管不了你了,行,我就等着看你怎么后悔!”

既有那个心思,作何不实实在在付出行动?臭小子!自个的事自个不急,倒把他这个兄长急得跟什么似的,算了,他还是省省心吧,

静坐着看戏没什么不好。恭送永康帝坐上御辇,夏墨寒抿唇站在殿外半晌,直至永康帝的御辇走的没影儿,方收回视线,返回殿内。

叶夏可不知在这个世界有朵桃花正为她绽放着,好吧,就算知道,估计叶夏除过怔愣须臾,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毕竟她什么都没做不是?!

夜色静寂,如霜月华铺满一地,叶夏在夏承睿入睡后,帮小孩儿掖了掖被脚,直起腰身,前往偏殿叶清馨住的屋里。

“姐。”

推门进屋,叶夏又随手将门阖上,轻唤叶清馨一声,在桌旁的椅上落座。

“辛苦你了!”

叶清馨的视线原本落在摇曳的烛火上,听到叶夏的声音,她挪移视线,对着叶夏微微笑了笑,语气诚恳,眸中尽显感激。

“这话你近来日日都在说,听得我耳朵要起茧子了!”

叶夏回以微笑,并作势掏掏耳朵,看得叶清馨心里暖流涌动,就听叶夏又说:“你是我亲姐姐,睿儿是我亲侄儿,在你们需要我的时候,

我在旁照顾一二,这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儿,哪里需要你见面就说客套话。若你后面几日还说的话,我保证不会再进宫。”

叶清馨神色动容:“夏夏,天花有多么可怕你是知道的,如果你不懂医,我和睿儿的命怕是都得交代在这东宫。”

说到这,叶清馨眸色骤然一冷,看得叶夏禁不住怔了下,很快,她便听到叶清馨说出太子患上天花的猜测,一时间,叶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

“那个害睿儿的人一旦被我找出来,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对她的睿儿下那般狠手,其罪当诛九族!叶清馨攥紧拳头,眸中的冷意尽数被狠色取代。

“你说的那种可能或许真有其事,但我希望姐姐在查出真相时,能做到冷静处理。”

谋害储君乃大罪,在这皇权至上的封建时代,当诛九族,一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说实话,叶夏觉得挺渗人,可话又说回来,如果她没来到这个时空,没及时拿出种牛痘的法子,死的人只怕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