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章

历史依旧按照原来的轨迹前行。

张雨亭北上的时间依旧选择在了1928年六月。

而六月四日，列车经过公主岭以南、四平以北的郭家店的时候，爆炸发生了！依旧是原时空中张雨亭被日军刺杀的同一天！

并且与原时空一样的，张雨亭并没有被当场炸死，而是重伤垂危。

只不过原时空的“皇姑屯”变成了这个时空的“郭家店”。

果然，被张雨亭之死激怒了的张汉卿立刻就拉动军队要和苏联拼命，不过被夫人于凤至给拉住了，于凤至就问了张汉卿一个问题：“你现在对苏联动手，有谁能支持你？有谁会获得最大的好处？”

问题一出，就由不得张汉卿不多想一想，给老爹报仇虽然是很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不能把自己的基业丢掉！张雨亭一死，自己与苏联开战，必然得不到民党中央政府的支持，势必战败，而为了对抗苏联军队的进攻，就肯定会会让日军借机占据东北的各个交通要道，到时候自己的东北军就在日军的分割包围之中！

最大的获益者将是日军！而苏联最多就是让出一部分中东铁路的利益，不会受到什么重大损失，东北军将前门驱虎，后门进狼！

一身冷汗的张汉卿，勉强压住了一腔怒火，还是先把老爹接回来最重要。

张汉卿这回不敢坐火车前往四平了，只有走公路，于是带上了东北军从法国购买的雷诺坦克，带领一长串卡车，星夜兼程赶到事发地点。

爆炸现场是两军对峙状态，一边是日本方面的铁路负责人，一再要求见到张雨亭，同时还拿出了两具在爆炸现场附近被击毙的白俄的尸体，似乎证明那就是凶手；而在爆炸中幸免遇难的张雨亭的大帅卫队则将重伤的张雨亭转移到还算完好的车厢中看护，并且从四平和公主岭请来了两地有名的中医，为大帅诊断。

不过张雨亭的状态实在太差，与其说是诊断抢救，不如说就是在吊命，等待张汉卿到来后交代后事。

就在张汉卿到达现场不久，张雨亭又有些撑不住了，临终前，张雨亭头脑清醒的为张汉卿分析了刺杀事件的各方面影响，最后总结道：“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是日本人操纵的，但从发展走势上看，日本就是最大的受益方，按照谁受益，谁主谋的理论推断，日本跑不了。反而是苏联，到不可能使用这种方式，因为他们的军队实力还在东北军之上，对于可以碾压的对手，还用搞阴谋吗？”

看着张汉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张雨亭面色潮红：“一定要抱住中央政府的大腿，仅凭东北一隅是对付不了苏联和日本的，当年的李中堂就是这样败得！切记，切记！宁肯毁了东三省也不能给日本人留下好处！”

说完话，一口气上不来，一代枭雄就此离开人世！

老爹的死，让张汉卿把仇恨都算到日本人头上了，但对苏联也不能不做出表示——苏联毕竟是名义上最有可能实施刺杀的一方！但怎么和苏联过着一手，还需要精心的谋划。

对如何谋划和苏联的假戏，张汉卿并不在行，关键是他就是一个从来没有经过任何挫折的大少，是民国有名的四大公子之首，风流是本色，但是阴谋诡计可就不是擅长了。还好张汉卿还有好友端纳。

此时的东北军体系里的将领，张汉卿是暂时谁也不敢相信，谁知道老爹的行踪是从哪个环节被透露出去的？还不如求助于与此无关的澳大利亚人端纳。委托端纳去海参崴和苏联远东军区洽谈说不困难那是假的，但端纳毕竟是外国人，以他在华夏外国人中的人脉，肯定能够和苏联人联系上。

端纳也是和张雨亭有不小的交情的，听到张雨亭的死讯，也十分伤心，对于张汉卿的委托，立刻就答应下来。但是答应下来简单，要在联系上苏联人的同时还有保密，就不容易了。

不过端纳知道，现在唯一和苏联有大规模民间贸易往来的国家，就是美国，那么通过美国人就肯定能办到打通苏联人的联系渠道！

很快，端纳就得以在一次英国人的酒会上，见到了美国驻华夏的大使约翰·麦克默里。

约翰·麦克默里是一位资深的职业外交家，对远东的局势有着深刻的看法，对华夏的局势也是了如指掌，还曾经深刻地评价过民国开国第一位大总统袁世凯的功过，是一位中国通；也曾经担任过美国驻日本大使，对日本也有直观的认识。

知道了端纳的来意，约翰沉默片刻，就带着端纳来到酒会外的一处花园凉亭里说话，这里四周没有遮挡，地势也略高于周围，是一个可以比较放心说话的地方。

“端纳，你说的话我已经了解了。我们美国政府这些年也对日本的野心很有感受，但是由于国内的环境，并不允许我们美国政府参与外国内部事务。哦，不要急，你听着，我说的是美国政府，但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民间的渠道做这件事。”

端纳立刻转忧为喜，刚才他还以为约翰拒绝帮助他了呢。

“你到青岛去找美国驻青岛军队的司令官斯梅德利·巴特勒准将，他会帮你介绍最有可能帮助你联系上苏联人的美国商人哈默的人。”

“好吧谢谢你，我的朋友。我马上动身去青岛。”

从天津出发到青岛，每周都有两趟班轮，而第二天上午9点就是最近一趟班轮的起航时间。端纳不想引人注意，因为他从奉天离开的时候，就隐隐感觉自己被跟踪了，不过碍于他是外国人，所以暂时还没有人做什么，但是以端纳的感觉，跟踪他的应当是日本人！

坐上班轮之前，端纳略微给自己画了个装。端纳本来就身材高大，这一点在华夏是无法掩饰的，但端纳没有留胡子蓄须的习惯，下巴上总是干干净净的，所以，端纳第一个化妆就是给自己加上一副连鬓络腮的大胡子，胡子一加，立刻就改变了端纳的整个脸型，再换了一身略微寒酸的大衣，佝偻一下背脊，形象大变的端纳轻轻松松地甩开了所有监视他的人，上了船。

上了船之后，端纳依旧保持警惕，没有放松。别说还真有几个黄种人以什么喝醉了的不小心闯入了端纳待着的二等舱，打量了端纳一番，然后都道歉离开，让端纳也出了一身冷汗，越来越觉得张雨亭是被日本人害死的了——因为出现在二等舱的几个黄种人，虽然一般外国人分不清他们是华人还是日本人，但端纳接触的多了，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

到了青岛之后，这些日本探子就不敢这么嚣张了，因为1青岛是美国人买下的地盘，虽说用华人来管理，但在各种关键要点都会有美国军队执勤，从一个班倒一个排的兵力不等，只要有敢于闹事的，这些美国兵可是不分你是哪国人，一律大鞭子乱抽，严重的就会被手铐一锁，扔监狱里待上十天半个月的再说，而要是敢于在美国兵面前抄家伙儿，比如刀子、手枪之类，这些美国兵也不客气，直接就是步枪子弹的给！

时间一长，青岛几乎变成了华夏最为文明守秩序的城市了。不要说日本人不敢闹事，就连美国人自己也一样不敢！

现在的青岛驻军司令斯梅德利·巴特勒准将是接替马歇尔的职务，与1926年年底上任的。和马歇尔一样，他也是属于亨利提拔过的军官，所以对于亨利派驻在青岛这里负责招收华夏雇佣兵的达克·利伯曼并不陌生。

听到端纳的来意，巴特勒就知道这种事还是得找利伯曼。不过巴特勒倒是没有让端纳直接去找利伯曼说，而是将端纳的下一步行动就终止在了自己这里。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知道给他们提供帮助的人是谁的！端纳也是一样。后边的事情，自然会有利伯曼或者巴特勒通过军方去办理。不过向华夏这种事，美国军方往里掺和确实不方便，所以就是利伯曼～～～亨利这条民间的渠道是最合适的。

果然，利伯曼立刻把华夏张汉卿这边的想法向怀里汇报了，同巴特勒的做法一样，利伯曼也从此和此事无关了，交待给利伯曼和巴特勒的只有一句话，让端纳留在青岛，然后：等！

亨利也不可能越过莫斯科，直接联系苏联的远东军区，只有通过哈默和现在苏联的领导人大胡子联系，然后又莫斯科派人和张汉卿联系。

在国民政府开始北伐前，张雨亭和苏联人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开始紧张，比如张雨亭曾在帝都大肆捕杀华夏红党的党员，并且苏联也没有认真履行东北和苏联之间签署的协议《奉俄协定》，归还中方的非铁路本身之营业，如电报、电话、矿山、图书馆、天文台、学校等财产，而且在中东铁路服务的2700多职员中，仅有400多名华夏员工——还只是翻译及低级职员。

除此之外，路局机关行文，除了理事会公文及路局会议决议系中俄文并行外，其余均为俄文，一切财政结算也以卢布为准，对于财政收入的分配，双方也多有龌龊。对此，东北当局也是早有不满，这就是张雨亭意图北上与苏联方面再次谈判的背景，当然这也是民国表面统一后，可以借助全国的力量，以及背后支持南方政府的英美两国的力量的，给予张雨亭的信心。

而苏联方面也不得不重视表面统一的华夏的力量，态度有所转变，比如对于东北收回中东路的电话权、学校等财产，给中东路的苏联管理人员的指示是默认，不拒绝也不协助。

正因为双方的合作态度在接近，这才令日本关东军当局开始紧张，因为得到了苏联合作的奉军以及东北，就是日军不好插手的地方了，弄不好还要招致苏联的干涉。而刺杀张雨亭就是一个破坏东北与苏联和解的好办法，即使被苏联和奉军识破，也会在东北和苏联之间留下隔阂。

莫斯科对哈默传来的消息，也是十分感兴趣，对大胡子来说，这是一个避免和两线国家都敌对的好机会，也是立刻指示远东是苏军派出专人和张汉卿进行协商，看看如何处理，才能让苏联和东北产生默契，不至于让日本趁虚而入的做大。

对于苏联来说，可以排挤走在远东的华人，因为那属于苏联的内政，但并不能主动进攻东北，在这个时代整个国际都在排斥苏联的时候，更会招致欧美国家的反对，即使现在各国一样排斥独怜，但还是有民间贸易的存在，对于苏联的建设具有极大的意义；一旦因为对华夏主动出兵进攻，就会断绝各国与苏联的“民间贸易”，那么苏联的损失就大了，很可能导致苏联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失败！

但是，如果是华夏先进攻苏联，那么苏联再反攻进入华夏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不会导致苏联和各国的民间贸易。

而且，如果能够和东北建立默契，那么对于苏联来说就更有好处，至少可以从东北输入更多的华夏农产品，降低远东对欧洲部分的依赖。

苏联的远东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就是曾担任常凯申军事顾问的加仑将军～～瓦西里·康斯坦丁诺维奇·布柳赫尔元帅，他在广东担任军事顾问期间，与民党的合作还是卓有成效的，与常凯申也建立了私人友谊，与民党军队以及黄埔军校里的美国军事教官也是合作愉快，相互成为了朋友。

由布柳赫尔出面，对于常凯申和张汉卿，都是可以接受的。

就在张雨亭遇刺后的第三个月月底，几经周折之后，布柳赫尔派出的联络人员就分别来到了奉天和金陵。东北如果和苏联联手做戏的话，也还是要和民党中央政府沟通的，否则就有随时弄巧成拙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