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云卷云舒
红梅刺绣的布制宽项圈,这不是常见的配饰。至少李想迄今为止只见过一个人使用过这种饰品。
在我英世界中,那个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被称为锦瑟的女子。
甚至在无法言语这一点上,面前这个女人都与那个名为锦瑟的女子惊人的相似。
仔细端详过后,李想越来越确信这一点。如果说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头发虽然柔顺,但却显得细软而发黄,嘴唇和脸部也有些过分发白,看不出什么血色。
尽管心中思绪万千,但李想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他张开右手做邀请状,让出了通往角落里立式钢琴的道路:
“那架钢琴现在还很少使用,店里也没有多少人,小姐你想用的话请自便。但如果之后店内来了其他客人,麻烦还请稍加注意一下。当然,如果小姐弹得好听,就另当别论了。”
女人的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笑容,她双手合十,向李想微微躬身。
“当不起小姐如此恭敬,另外,可否请教小姐芳名?”
女人点点头,又在便签本上写下了三个字——沈云舒。
看过女人写下的三个字后,李想轻叹: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慢随天外云卷云舒。好名字。”
不知是不是李想的话触动了什么,沈云舒的脸上出现了几分落寞。
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的李想什么也没说,转身推开吧台的推门,将放在吧台上的围裙重新系在了自己身上。又从身后占据整面墙的大酒柜中取出几瓶酒来,拿在手上做翻覆观察状。
而他的视线,却不时瞟向已经坐在钢琴前的沈云舒身上。
在钢琴凳前坐下,沈云舒正襟危坐,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轻巧地舞动。
先是从左到右快速地连按,在仔细倾听分辨过钢琴的音色后,沈云舒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喜。
带着些许兴奋,沈云舒闭上了眼睛,奏起了贝多芬的《月光》。
虽然李想对钢琴没有什么研究,对于音乐也了解不多,但这不妨碍他欣赏沈云舒的演奏。至少就算他这样鉴赏水平不高的普通人,也能直观地感受到沈云舒弹奏的水平。
正如他一直认为,即使是没有厨艺经验的普通人也完全有资格评价大师制作的料理。乐曲是否好听、食物是否美味,所有人都有发言权。
李想闭上了眼睛。
对眼前这个谜一般的女人身份的猜疑被李想暂时放下,眼下只要享受旋律的美妙即可。
弹完几节月光,沈云舒呼出一口气,轻轻抚摸着立式钢琴的琴键。
这架钢琴的音色她很满意,调音也非常准确。这让原本已经准备花上一段时间功夫调音的她省了不少功夫。
很多酒吧和咖啡馆为了附庸风雅,都会有一架钢琴作为装饰,很多店里的装饰钢琴她也试过,要不是已经坏了,要不就是很久都没有保养和调音,失去了原本的音色和音准。
而眼前这一架立式钢琴,能感觉到主人花费了很多心思保养,弹奏的感觉非常好。
她打开自己的吉他盒。盒子里装得并不是吉他,而是几根萧、笛之类的小型的吹奏乐器。以及钱包等杂物。
这个吉他盒是她在路边捡到的,虽然外部有些许破损,但是内部几乎完好无损,尤其是防震的海绵,在稍加改动后,成了盛装乐器以及随身物品的最好背包。
从中取出一个本子,翻开其中已经画上了密密麻麻五线谱的一页。沈云舒将其放在钢琴的琴谱架上。郑重地端详着五线谱上的符号。
前几日,她登上了京城最知名的历史遗迹——长城。在长城之上,体会着历史的厚重,这给了沈云舒一点作曲的灵感。
而在这几日于京城四处游荡,感受这座百年古城中弥漫的时光和历史味道的时间里,这份灵感越来越清晰,逐渐呼之欲出,她将其用五线谱记录了下来,但由于还没有实际弹奏过,这首曲还没有彻底成型。
虽然沈云舒随身携带着笛子、萧、口琴这几样小型的乐器,但笛子的音色过于轻巧、欢快,萧的声音虽然有利于突出哀伤,但是过于单调,表现不出长城的那份磅礴大气,口琴的缺陷也过于明显。最适合自己所作的曲的乐器,还是落在了有“乐器之王”之称的钢琴身上。
可惜的是,沈云舒一直如过去卖艺人般,在天桥、地铁、公园等人流较多的地方靠演奏赚取微薄的收入维持生活,没有能力赚取买一架钢琴的钱,这份小小的愿望就一直搁浅在心中。
今天,经过这条步行街的时候,“有家小店”这样一个不着调的小店招牌吸引了她的目光,而她又眼尖地发现,这家店内没有顾客,还有一架看上去状况似乎还不错的立式钢琴。
天时地利人和均以具备,是时候将自己脑中的这份灵感转化成完成的谱子了。
沈云舒双手十指紧扣,闭上眼睛默默“祈祷”,那个粗鲁而又大大咧咧的草帽船长、贪财和博学的两位姐姐、虽然帅气但油腻的色狼厨师、冷漠但可靠的刀客、可爱的驯鹿医生,尤其是,那个总是不着调又轻浮但音乐造诣颇深的骨头架子老师的身影,接连出现在脑海之中:
时隔如此之久,但那仍然是难以忘却的面容。
大海的潮声与冒险的故事,一直在心中回响。
“下一次,就把我们的冒险故事谱写成一首曲子吧……”
当琴键被按下,钢琴如玉珠般的脆声编织成宏伟的群山,接连不断的和弦惊起鸿雁。
有人曾说过,音乐是一种语言,曾经的李想从未亲身感受过,而在这个女人的演奏中,他却感受到了一种直击心灵的魔力。
音乐,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绵延千年的故事。尽管不会言语,但弥漫在沈云舒琴声中的,毫无疑问是苦难、是拯救、是悲壮、是礼赞。紧紧握住听众的心脏。
“呼——”
如此激烈的演奏对于弹奏者的注意力,集中力,体力都是不小的考验,一滴汗珠自沈云舒的额头滚落,沿着眼眶的两旁缓缓流过脸庞,滴落在地面上。
“不,这里还有所欠缺,用萧试的时候效果还可以,但是用钢琴就显得有些不足。尤其是开头的部分,不应该直接升调,这里用降调更有层次感……”
沈云舒毫不在意地用袖子轻轻拂过额头,拿出笔,重重地在自己那画满五线谱的笔记本上划上了数条横线。又在横线上写上新的东西。
修改完后,沈云舒再次端正上身,双手与琴键之上悬空。
她有预感,这是她感觉最好的一次,这次她一定能成功!
手指重重地按下,源自布鲁克的教诲已经成为习惯,绷紧的上半身、第一关节到指尖绷紧的支撑、延展肩膀与大臂的力量顺着手肘自然传导至手腕与指尖、触键的停顿、琴弦的振动……
沈云舒从未在演奏时感受过如此“舒服”的状态,手指的行动永远在大脑之前,从手部、眼部、耳部神经处传导的电流仿佛不需要流动,从感受器官开始形成,然后直达颅顶。
而她的预感显然是正确的。
李想手中正在擦拭的酒杯突然坠落地面,碎了一地。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景色:
那是只在少年时的梦境中见过的战争,没有侵略与反侵略的正义与邪恶,只有生命的消逝,火焰的燃烧。
无数的牺牲,最终换来了战争的结束,绵延万里的城墙隔断大地,城墙之上,一站接一站被点亮的烽火台如星空中千亿的群星。
那是长城,绵延万万里的脊梁。
这个长得极像锦瑟的女人一定不普通,这是自然的,能够在其他世界里见到的人,如果羁绊没有骗他,那么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活的英灵或是与他一样和诸界之神签订契约的契约者,当然不会普通。
那么,这是如火影忍者一般的查克拉幻术?还是催眠的伎俩?亦或是什么超能力?
李想取出一根用于固定名牌的别针,尖锐的针头狠狠扎进大腿。
疼痛如电流般针刺大脑皮层,然而,那份幻境还是萦绕于脑海,久久不曾散去。
李想的双眼牢牢地锁在沈云舒瘦削的后背之上。
如果说不是幻术或是催眠,那么这究竟是什么?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够让听众感受到如此清晰意象的音乐和音乐家?
李想忍不住走出吧台,来到沈云舒的背后。
钢琴曲最后的一段琶音,以最干净利落的方式结束,轻轻抹去头顶细密的汗珠,沈云舒从架子上取下自己写的琴谱,写下最后的几个字。
“长城?的确是很适合长城的磅礴大气的曲子。”
在看到沈云舒为琴曲取的简单直白的两个字的标题,李想不由说道。
听到身后冷不丁的声音,沈云舒略站起身来,郑重地向李想鞠了一躬。
“谢谢店主你的钢琴,我想要完成这首曲子已经很久了,但一直没有机会。店主你的钢琴非常出色,这让我今天终于得偿所愿,因为有些激动,所以没有注意时间和噪音,非常抱歉打扰了店主你的生意。”
看到对方递出的便签本上写着这样的话,李想嘴角微动,无奈地笑道:
“你言重了。毕竟你根本就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何况你弹得这么好,其实是帮我招揽生意。你也看得到我的店还刚刚开业不久,店里根本没有多少客人。”
说到这里,李想低下了头,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沈小姐,我们过去是不是在哪里见……”
“咣!”
沈云舒的身体软倒,重重地砸在了钢琴的琴键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和声。
“沈小姐?!”
李想连忙上前查看,只见沈云舒头发遮挡下的面部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没有了头发的修饰,露出的整张脸和脖子都瘦得有些过分。在光下,铺在琴键上的头发显得更加黄而蓬乱
伸出手探了探,对方的呼吸虽然微弱,但相对还算均匀。似乎没有到生命危险的程度。
恐怕这个女人本就营养不良或者贫血低血糖,在耗费大量精力弹奏两首曲子后,又突然站起身,还给他鞠躬,导致一时间血液供应不上,直接晕了过去。
……………………
神域,化作人形的男女神正注视着现世
“羁绊,这又是你亲手安排的吧?”
“不,这是货真价实的缘分,我并没有故意让他们产生交集。”
“哦?那还真是巧了,自从我们建起神国以来,第一个误闯空想世界的尚未死亡的少女,以及神王亲自选择的,穿梭于世界之间的活人。竟然能如此巧合地相遇。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呢?”
“领域,这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变故,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羁绊,你在担心什么?”
“三年前,险些饥寒交迫而死的沈云舒于濒死之际灵魂出窍,恰巧进入平行世界,尽管有濒死状态的缘故,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沈云舒本就是极易散发并接受情绪与感情的感性体质。而李想却正好侧重模拟与复原,如果……”
“如果他们相遇,沈云舒散发的情感会被李想捕捉既而再现?那又怎么样?”
“从这个意味上,他们两人是命中注定的伙伴。你也知道,灵魂恰巧弥合究竟是怎样致命的吸引力。”
“那不是正如我们一样吗?”
领域女神的话语中充满了回忆,“纵使相遇,也没有什么不好吧?难道你担心他们会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从此永远停留于现实世界?”
……
“没有关系的吧,羁绊?我们本来就已经决定了。而“预言”所说的下一次的黄昏,本就是我们第三世代的责任不是吗?”
“你说的也没错。”羁绊的叹息夹杂着几分无奈,“希望他们不会走我们的老路。”
“不要杞人忧天了,时代在变化,现在的世界已经与我们的时代不同了。或许轮到下一代的时候,就会有完全不同的道路了呢?”
领域捧着羁绊的双颊,轻声道:“你现在越来越虚弱了。”
羁绊下意识地抗拒,抬了抬头。
“乖,别逞强。”
捧住羁绊的脸,领域强硬地吻上了对方的唇。
铂金色的能量自领域体内,经四片唇的连接处流入羁绊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