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2 博弈（3）
最有意思的地方，是信里通篇都没提到仲简。
如此看来，秦玥儿并不知道仲简会和六子同行，来到紫游寨，负责与吴澜接洽马镫和马蹄铁的生意。
照此推断的话，仲简是秦公派来的人无疑了。
毕竟六子似憨实精，仲简如果不是秦公的人，他不会这么不设防地将仲简直接带入山寨。
但是吴澜不信仲简此行，只是为了谈妥马镫和马蹄铁生意这么简单。
秦公这种人物，每一句话，每一个安排，都值得深思深思再深思。
如果仲简没有显露出杀机，吴澜可以放心地往秦公想要招揽他入秦的方向去推断。
任命秦玥儿为砲车都尉，组建砲车军，就是例证。
但是现在，生性多疑的吴澜对此已经打上了问号，也将咸阳城里除了秦玥儿外的所有人划入了敌对阵营，包括嬴麒，尤其是秦公。
君王无情！
吴澜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亲情能羁绊住秦公。
他和秦玥儿私自结合的关系，在秦公面前，不是加分项，而是催命符。
这就吴澜自燕国回到紫游寨后，发现秦玥儿去了咸阳，又冒出一个行事嚣张、大放厥词的“贵人”公子羽后，要往咸阳送配重式抛石车的构造图和全新马具的原因。
他必须在秦玥儿、嬴麒和探子们的口述外，通过实实在在的事情，向秦公证明他的才能和价值。
只有这样，吴澜才能给自己争取来猥琐发育的时间。
穿越者从来都是大后期的boss，发育时间越充分，能积累起来的力量才越强大。
而土著，尤其是秦公这样的顶层土著人物，是前中期的boss。
只要秦公想，都不用伸手指头，吹口气就能把现在的吴澜灭了。
区区一个公子羽，就能视紫游寨如平地，随意进出。
秦公都不用亲自下场，随意下个命令，仓城部都尉就能统领秦军荡平兀墟山。
对此，吴澜一开始制定的应对策略就是，打不过你，那我就加入你。
借着秦国的实力，壮大自己的势力。
而现在，机会来了。
只不过这个机会看起来像一支带刺的玫瑰，要抓住它的话，可能一不小心就会扎到手。
吴澜不想被扎，所以他准备先把刺剔掉，再不济，也得先戴一双手套。
“去把鼓叫来。”
将绢帛卷好收入怀里，吴澜对一名亲卫吩咐道。
那名亲卫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鼓一起回到议事厅。
“先生。”
鼓右手握拳捶在胸口，颔首鞠躬，恭敬行礼。
这个礼仪形式是吴澜出于某些旁人不知的恶趣味自己设计的。
“嗯。”
吴澜点了下头以作回应，然后说道，“六子带回来一个人，你知道了吧。”
“请先生恕罪，因为六子说那人是寨主的亲戚，所以属下只搜了身，便放行了。”
鼓先神情诚恳地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继而说道，“不过那人带来的车队，被属下拦在了山脚下，已经派了人监控。”
“车队？”
吴澜眉头微皱，问道，“多大规模？都载了些什么？”
“二十辆车，一百多人，都是全副武装的战士。”
说到这里，鼓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车上载的全是秦国的环币。”
“环币？看来做生意的诚意很足嘛。”
吴澜闻言笑了笑，随即挥了挥手，说道，“你不用理会这些，派人暗中盯着那人在寨子里的言行举动，重点是看他有没有和寨里的人接触，如果有，查清楚是什么人，还有没有同党。另外，通知下去，此人不允许出现在冶铁作坊、造纸作坊和库房附近，一旦发现，立即驱逐，不用丝毫顾忌。”
“喏。”
鼓大声领命。
“把大牛和六子叫来，然后做你的事去吧。”
“喏。”
鼓转身大踏步离开了议事厅，派人通知了大牛和六子后，便自去安排吴澜布置下来的任务。
经过这些天的学习和实践，“天罗”已经从刚出生什么都不懂的婴儿状态，进化成了能踉跄走路的小屁孩。
不足以大用，但盯住一个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至于山下的车队，兼了安防司巡检科科长之职的鼓可以调动山寨护卫队来监控。
……
大牛和六子一前一后进了议事厅。
棘杖二十，虽是皮肉伤，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还是影响到了六子的状态。
尤其是他昼夜兼程从咸阳赶回紫游寨，已经把身体弄得很疲惫的情况下。
“坐吧。”
看了面无血色的六子一眼，吴澜语气淡漠说道。
“谢先生。”
大牛和六子同时感激地回了一句，然后大牛搀扶着六子缓缓坐在吴澜左手下方的座席上。
“你们对仲简此人可有了解？”
待两人做好，吴澜便直接开口发问。
这是一个考验。
如果大牛和六子有丝毫顾忌和迟疑，不敢或不想告诉吴澜他想要的答案，那么，从此以后，紫游寨将不再有大牛和六子的一席之地。
“你说吧。”
大牛深深地看了六子一眼，其意不言自明，那就是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这也是大牛特意留给六子的机会，希望能借此帮六子重新拿回吴澜的信任。
他们四人是被秦玥儿直接划拨给吴澜的家仆，如果失去了吴澜的信任，终此一生，将再无出头之日。
有意思的是，吴澜还不知道这一点，秦玥儿也忘了在信里提及。
六子回以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倒豆子一般将知道的事情全都倒了出来。
“先生，仲简是秦公的庶弟，很得秦公信任，当年商君编练新军，第一任都尉就是仲简，我、大牛、铁青和杜构都曾在他麾下听用，后来他被秦公委以他任，就再没见过他。
直到那天，我得了公主的吩咐回山给先生送信，仲简拿着秦公之令拦下了我，说与先生约定好了一桩生意要谈，要与我同行。我见秦公之令是真的，牛伯当时也在场，所以我就没有疑心，把他带了回来。”
“牛伯？”
听到这个名字，吴澜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玥儿身边眼线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