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没有办法的办法

第三十六章没有办法的办法

回到十里香酒楼,李爽一声不吭地坐在桌子旁,独自生着闷气。小闯哥咋变成这样,不但听不进不同的意见,还那么容易激动,一意孤行?果然,整天跟军统的人“混”在一块儿,学不了好。

其实,李爽可冤枉死杨闯了,他之所以这样,一是因为小鬼子在南京杀的人太多,一心想复仇;二是因为柳河庄八名村民受自己连累被小鬼子残杀,更想复仇;三是国军一退再退,受够了窝囊气,好不容易进了云州城,有了杀鬼子的机会,他根本就没想过生死。

“张叔,姐咋了?”柳芬关切地望着李爽,出去时还好好的,咋一回来就气成这样了。

看见生气的李爽,大虎这张平时大大咧咧的嘴,也乖巧地闭上了,齐玉成、王飞等队员更是知趣地没在说话。

“没事儿。”张永祥笑了笑。

“二黑和油子还没回来?”好一阵子,李爽才气过头,慢慢平静下来。

“没呢。”看着李爽渐渐放晴的脸,柳芬笑嘻嘻地拉起她的手:“姐,谁把你气成这样,我饶不了他!”转过头,瞪着眼珠子望着大虎和屋子里的大伙儿:“大虎,是你吗?王飞,是你吗……”

“我的小姑奶奶啊,我们哪敢呀!”王飞装可怜:“借我个胆也不敢啊。”

“就是,欺负我还差不多……”大虎嘟囔。

“啥?大虎?”李爽挑眼瞪着大虎,声音寒得让他打了个哆嗦。

“啥……没啥!队……队长,我……我内急,我要上厕所去!”大虎落荒而逃。

哈哈哈……笑声追着大虎飞出了房间,飞得很远很远。

夜很深了,云州城已经宵禁,大街上看不见人影,就连本时夜晚拉客的黄包车,也缩在屋子里睡大觉,躲灾祸,整个云州城死寂死寂的,没有生气。

二黑和油子依旧不见踪影,李爽心急如焚,如坐针毡,每隔十来分钟,总会站在房门前,仔细聆听大街上的动静。大虎坐在靠墙的板凳上扯着呼噜,王飞趴在桌上睡着了,柳芬实在熬不住,托着腮帮打着瞌睡,齐玉成靠着门有些迷糊,张永祥在院子里转着圈儿,眼睛始终盯着院门……

嘭嘭……嘭……终于,敲门声响了。张永祥警惕地看着院门,摒住呼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李爽掏出短枪两步闪出屋子,齐玉成一把抄起身边的长枪,紧跟着窜了出去,柳芬也清醒过来,王飞坐起身,两人手握短枪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后,大虎的呼噜声停了,右手握住腰间的短枪,站在窗子后面,秀才灭了灯,站在大虎身后。

嘭嘭……嘭……又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

“两短一长……是二黑和油子。”李爽挥挥双枪,示意张永祥开门。

吱的一声,院门打开,二黑和油子闪进院子,张永祥探出头左右观察了一下,关上院门,返身跟着大伙儿进了房间。

看见二黑和油子平安归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收起枪,围到桌前,王飞看着李爽点点头,走出屋子,不声不响地坐在院子的角落里。

“队长,你的判断是对的,小鬼子有埋伏,人还不少,起码一个中队。”二黑说完,喝了口水:“油子,你给队长详细汇报一下!”

油子放下水碗,详细地汇报侦察情况。二人按照李爽的命令,在宪兵队周边一千米的范围进行了仔细的摸排。可一圈下来,硬是没有发现小鬼子的踪迹。多次的侦察经验告诉二人,排查似乎漏了些什么,但一时半会儿却找不到头绪。

夜深了,全城实行了宵禁,云州城的百姓都缩回屋子准备休息。二黑和油子排查完离宪兵队五六百米的一处民房,正准备回撤,屋内夫妻的小声说话引起了俩人的注意。

男:“媳妇儿,隔壁不是早就逃跑了吗?怎么我好像听见院子里有人,难道是我听错了?”

女:“快别说了,一大早,隔壁院子里就来了队小鬼子,凶得很,还扛着枪,也不知道干什么……快洗洗上床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油子正想发笑,猛然间想起什么,看了一眼二黑,指了指隔壁的小院。二人像猫一样窜到隔壁的墙根,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地探听,却什么也听不到。

望着高高的围墙,看了看空荡荡的街道,油子想了想,捡起一颗小石子,拉着二黑悄悄靠在墙上。只见油子手一扬,石子窜进了夜空,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石子落在房顶,紧接着滚进了院子,声音在黑夜里传得老远。

“什么的干活?”院内有人大声喝问。

也巧了,从房顶窜出一只猫,嘴里喵喵地叫了几声,又窜进了夜色。

“是一只猫!”有人报告,屋子里便再也听不见动静。

二人也是没辙,一商量,用同样的办法,再一次对宪兵队周边进行了排查,结果发现,在宪兵队东面五百米左右的院子里,同样埋伏着小鬼子。

整整大半夜,宪兵队附近的老百姓都听见了房顶石子滚动的声音。一问,却没有回音,纷纷纳闷不已。

“你们还能不能再坏点?”大虎看着二人:“就没见过这么坏的人!”听完二黑、油子的汇报,大伙儿感到有些好笑。

“就是,太坏了!”柳芬剜了二人一眼。

“贼坏!”秀才朝二人树起了大拇指。张永祥微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好了,下次再不能这样……”李爽看了看二黑和油子,最后郑重地看着大伙儿:“看来,我们的判断没有错,这次特别会议就是一个圈套,小鬼子布好了陷阱,是想请君入瓮,等着我们钻进去,好趁机把云州城的抗日武装一网打尽!”

“小鬼子也他娘的太坏了!”大虎恨得咬牙切齿。

“想抓我们,老子就不上当!”油子很得意。

“就是,想抓咱们,没门!”二黑。

“哼!”柳芬挥挥小拳头,引来大伙儿一阵笑声。

“抓不住咱们是对的,但已经有人上当了。”李爽看着张永祥:“张叔,看来,咱们还得再去一趟……”

“我听你的!”张永祥说。

“有人上当?谁呀?”大虎站起身,大伙儿疑惑地望着李爽。

“这事儿以后再说吧,大家先休息一下,我和张叔出去一趟。”说话间,李爽和张永祥急匆匆地走出了房间。

李爽和张永祥再次来到小院的时候,敲了好一阵子院门,硬是没有人回应。杨闯带着兄弟们已经出发了。

天已经快亮了。李爽是小跑回十里香的。刚进院门,便吩咐站岗的秀才叫大伙儿起床,说是准备战斗,自己三步并着两步跨进房间更换行头去了,打仗旗袍可不方便。

功夫不大,大伙儿都披挂整齐地站在了李爽的面前。秀才打开门,张永祥带着五六个人跑进院子,站在队列后面。

“长话短说,现在,分配任务。”李爽没有啰嗦:“同志们,小鬼子的这次特别会议是个圈套,是针对云州城内所有抗日武装的一次行动。我们的任务是救人。齐玉成在宪兵队两百米处占领制高点,主要狙杀鬼子指挥官和火力点。其余同志,听我命令行动。出发。”众人鱼贯而出。

云州城的清晨缺少人气,大多的房顶冷冷清清,高门大院冒出的炊烟,显得格外的孤单,麻雀在树稍上不知忧愁地叽叽喳喳,大街上偶尔看见一两个人影匆匆而过。

李爽和战友们窝在离宪兵队三四百米的一个屋子里。一下子装进十多个人,屋子显得有些拥挤。小屋视线很好,能够看见百十米外的警察岗哨。

李爽和柳芬站在门后,透过门缝盯着行人稀少的大街,静静地等待着。队员们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巡逻队每半小时来回巡逻一次,毛皮靴踩在青石板的大街上,咔哧咔哧的声音老远都清晰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李爽的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和不安。参加游击队到现在,经历了多少危难时刻,自我感觉已经处惊不变。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也会心乱如麻。小闯哥和兄弟们到底在哪里?什么时候行动?准备如何行动?小闯哥,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烦躁地摇摇头,不由得轻轻叹息。

“姐,想什么呢?”柳芬担心地看着不安的李爽,声音很轻。在柳芬的记忆里,不管什么样的战斗,李爽姐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没想什么。”看了眼柳芬,李爽拂了下柳芬扎起来的长发,轻声说:“一会儿……跟在我身后……”

“嗯!”柳芬点点头,没再吱声,目光透过门缝,盯着不远处晃动的警察。

已经九点了,装扮成参会的帝国勇士已经就位,抵抗分子还没有出现,他们是否从汪小狗嘴里得到了情报?什么时候出现?会不会不出现?从清早到现在,河间良内心极为忐忑,一直静不下来,在办公室里不停地来回走动,时而盯着墙上的云州城防图,时而走到窗口,掀开一角窗帘,拿着望远镜不停地望着宪兵队门前的那片瓦房,以及略微安静的大街。

河间良至今也没弄明白,从东北到华北,从上海到南京,帝国军队一路势如破竹,凯歌高奏。可在小小的云州城,却遇到如此顽强的抵抗,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凝望着墙上高悬的天皇像,河间良知道,从渡边中佐被刺杀,到帝国士兵被伏击,再到陆军医院遭受袭击,他已经给帝国、给天皇带来了耻辱。如果再抓不住这帮可恶的“支那猪”——这是河间良在南京挥着武士刀屠杀中国人时想到的一个名词,今天,将是他一雪前耻的最后机会。

吉野着装整齐,左手按着腰间的指挥刀,笔挺地站在办公室,等待着河间良的命令。

巡逻队转了一圈又走了回来,毛皮靴与青石板摩擦的咔哧声已经清晰可闻。房间内的队员们顿时紧张起来,不由得摒住呼吸,手自然地握住了武器。

“不对!”李爽有些疑惑。她低头看看腕表,巡逻队围绕宪兵队一个来回需要22分钟,而这一次居然用了27分钟,迟了整整5分钟。有问题!

“什么不对?”看着紧张起来的李爽,柳芬不解。李爽没有回答,拿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透过门缝仔细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