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大黄牙的黄梁梦

第九十一章大黄牙的黄梁梦

“哟……这不是夏姑娘吗?”一个听起来让人感觉污秽的声音从街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一位身着警服,手里提着警棍的男子,满面笑容的跑了过来,伸手拦住匆匆而行的夏沫,嘴里热情地打着招呼:“夏姑娘,早啊!”

夏沫厌恶地皱皱眉,侧了侧身子,匆匆点点头:“黄警官早。”说完,便急欲离开。

黄警官不姓黄,原是秦淮河边的混混,獐头鼠目的,一双眯眯眼特爱盯着秦淮河上的姑娘看。因为三颗大黄牙,秦淮河附近的人都管他叫阿黄,久而久之,大伙都忘记了大黄牙的本家姓名。

日本人来之前,夏沫同大伙儿一样,管大黄牙叫阿黄。不曾想,小鬼子占领南京后,大黄牙摇身一变,成了警察,腰里挎着把驳壳枪,手里提溜着根尺来长的警棍,整日里在秦淮河附近溜达。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大黄牙瞄上了夏沫,有事儿没事儿总爱往她跟前凑,无事也要献上几分殷勤。

生性淡雅的夏沫每每听见大黄牙的声音,浑身都会起鸡皮疙瘩,躲都来不及。这不,一听见大黄牙的声音,便一个激灵闪在街边,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猫,急着逃离。

“哎……夏姑娘,夏小姐,都给你说多少回了……我不姓黄……不姓黄……我姓尚,品德高尚的尚。你不能总跟那帮贱民一样,叫我黄警官,那样……就太见外了,对吧?”大黄牙右手横着警棍拦住夏沫,左手慢慢摸向夏沫纤细的拎包子的小手,嘻皮笑脸地说:“夏小姐……买早点啊?”

“嗯,黄……尚警官。”夏沫急欲摆脱纠缠,只好随便应了声,侧身让了过去。

“别急,别急嘛……哟……夏小姐,才几日没见,你是越来越漂亮了……”大黄牙没话找话,紧跟两步,又拦在夏沫前面:“夏小姐,上次我托张妈说的事儿,你考虑好了吗?”说完,色迷迷地盯着夏沫。

半个月前,大黄牙见花船快一年都没了生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便托张妈稍话,说什么不想看到夏姑娘这么辛苦,想娶了夏沫做太太,条件可以随便提。

夏沫当然不能答应,一口回绝了。张妈当天就回了话。

可大黄牙不死心,每天都在秦淮河边转悠,瞧见夏沫怀抱琵琶上船下船,瞧见阿木划着小舢板晃晃悠悠的载着夏沫往返于花船和河岸,却一直没有单独的机会,心里急得就跟猫挠似的,却干着急没有办法。

这不,今天一大早,便又提着警棍,晃荡着转到了夏沫家附近,不曾想,还真遇见了。大黄牙兴奋不已,迫不及待的当街堵住了夏沫,还当面提上了。

“我没考虑。”夏沫低着头回答,几次想侧身从大黄牙身旁绕过,都被大黄牙给堵在了原地。

嫁给大黄牙,夏沫根本就没有想过。就算穷死、饿死,也不可能嫁给大黄牙这个混混、狗汉奸!

“现在考虑考虑也不迟啊……夏小姐……夏姑娘。”大黄牙凑到夏沫跟前,闭着双眼使劲地嗅了嗅,醉了似地摇摇头,睁开眼:“真香!”

“黄警官,请您自重……”夏沫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看你,咋又叫黄警官了呢?”大黄牙一本正经地纠正:“刚给你说了,我姓尚,品德高尚的尚!”

“黄……尚警官要没什么事儿,我……回去呢。”夏沫侧了侧身,想溜。

“别呀,说会儿话呗。”大黄牙伸手拦住了夏沫。

夏沫急得四处张望,不知如何是好。

“夏姑娘……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壮汉阿木是秦淮河上的船夫,夏沫老坐他的舢板来往于花船和岸边,彼此熟悉得很,平日里更是对夏沫多有照顾,夏沫也亲切地称他为阿木大哥。

“阿木大哥。”总算来了救命稻草,夏沫赶紧回应。

“哟,黄警官也在这儿?”阿木装着什么也没看见,笑着说:“黄警官也买早点?”说完,不待大黄牙回答,又看着夏沫:“夏姑娘,我找你有事商量呢?有空没?”

“有有有……有空、有空。”夏沫心里跟明镜似的,兔子似的几步窜到阿木的身后,不敢冒头。

“阿木……”大黄牙咬牙切齿,目光能杀人:“又管老子的闲事是吧?”

脸上堆满笑,望着藏在身后的夏沫:“夏姑娘,刚才说的事儿,我劝你还是早些考虑考虑吧。”说完,狠狠瞪了阿木一眼,转身悻悻地走了。

大黄牙惧怕阿木,这是秦淮河边儿的人都知道的事儿。阿木是个性情耿直,疾恶如仇挺仗义的汉子。早年大黄牙还是混混的时候,带着几个兄弟在河边堵着姑娘闹事儿,被阿木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兄弟几个被打得屁滚尿流。从那以后,大黄牙每次见了阿木,心里不免有些犯怵,都会有意地避开。

“黄警官,走好!”阿木冲着背影喊了一声,大黄牙一个激灵,步子不由快了几分。

“没事吧?夏姑娘。”看着大黄牙走远了,阿木转身关切地问。

“我没事……幸好阿木哥来了。”夏沫笑了笑,俏皮地伸出双手举到阿木眼前:“我请你吃包子,谢谢你。”

“看你说的,这还用谢?”阿木怜惜地笑了笑:“赶紧回家吧,晚些还要上船呢。”

“阿木哥,今天……今天我就不上船了。”夏沫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

“哦?有事儿?”看着夏沫,阿木纳闷地问了一句,不待夏沫回答,接着又说:“那行,不去也好,在家休息休息,那我走了,你赶紧回家……”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昏迷了一夜的杨闯苏醒过来,慢慢睁开眼睛,听着大街上传来的嘈杂声:“天亮了?”

杨闯下意识要想坐起身,没想到一用劲,左臂一阵巨痛:“嘶……”头重重地砸在枕头上。

剧烈的疼痛,让杨闯迅速清醒过来,躺在床上,转着头打量着这间屋子:“我这是在哪里?”

土生土长的杨闯很快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小阁楼,阁楼中央,摆着一张小圆桌,圆桌中间,放着一个茶盘和一个茶壶,还有四个杯子,临街的窗户半开着,窗台上养着一盆兰花,窗前摆着张小桌,桌子上全是……兰花?杨闯的反应有些迟钝,抚摸着身上柔软光滑的丝绸被面,耸耸鼻子轻轻闻了闻,被面上、枕头上,一股兰花的清香钻进鼻子,让人精神一振,大脑格外的清醒。

望着桌上的女子用品,杨闯明白,这是个姑娘的房间!自己怎么能躺在姑娘的床上?不行!

掀开被子,艰难地向外挪了挪,右手抓住床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牙,一用劲,慢慢坐了起来,汗水不争气地从额头上钻了出来,已经结痂的白布条又被鲜血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