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秦淮河夏沫入瓮

第一百零二章秦淮河夏沫入瓮

大黄牙已经守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见到夏沫的影子,更没有见到夏沫的那位表哥。期间,日本人的便衣来了几次都悻悻而去。大黄牙还被领头的矬子骂了一句“八嘎!”,还赏了一耳光,这让他心里很窝火,很是不爽。

早早在路边的小摊吃过午饭,大黄牙提溜着警棍,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晃晃悠悠地向夏沫家走去。

大黄牙极为肯定夏沫会回来,一是因为夏沫在南京无亲无故,没地方投靠,要不然他也不会死缠烂打的追着不放。二是昨晚这狗东西偷偷溜进夏沫家,看见院子、屋内的东西摆放有序,妆台上女人的东西一件没动,就连衣橱里的衣服,也没带走一件。

“秦婶儿,晾衣服呢?”隔着院门,夏沫高兴地打招呼。

“夏姑娘……回来了?”秦婶儿听见夏沫的声音,赶紧跑到门口,拉着夏沫就进了院,慌乱地回头左右看了看,关上院门,插上门栓,拉着手声音急促地说:“走了就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秦婶儿,我……”夏沫纳闷地看着秦婶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老实给秦婶儿说,屋子里的表哥是不是……”秦婶儿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盯着院门。

“秦婶儿……”夏沫。

“你也别为难,也别想着骗俺,俺也就这么一问。”秦婶儿看了眼院门,压低声音:“大黄牙领着十几个小鬼子,拿着照片让我辨认,我一猜就知道,准是杀小鬼子的英雄。不然,这么多小鬼子抓他干什么?”

“小鬼子来过?”夏沫慌了,拉着秦婶儿的手:“啥时候来的?”

“没准点儿,每天都来两三趟。”秦婶儿一脸焦急:“估计这个时候也快来了,你还是收拾东西赶紧跑吧,有多远跑多远,千万别再回这鬼地方了!”

“嗯,秦婶儿,那我就不跟你道别了。”夏沫拉着秦嫂儿的手:“谢谢您这些年对我的照顾……”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看你……还抹开泪了。别哭……你这一哭,把秦婶儿的眼泪也勾出来了。”秦婶儿伸手擦去夏沫脸上的眼泪,强忍着泪水,轻轻拍了拍夏沫的手。夏沫拥着秦婶儿,靠在肩上嘤嘤地哭了。

“好了,别哭了。”好一阵,秦婶儿推开夏沫,拉着手叮嘱:“赶紧走,有空……记得回来看看。”说完,把夏沫推出院门。

夏沫迟疑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有喊出声来。想了想,擦干了眼泪,毅然转过身,大步走到院门前,拿出钥匙,打开院门,一步跨进院子,返身关上院门,急急忙忙地上了阁楼。

秦婶儿立在门上,望着夏沫走进院子,转身靠在门上默默流泪:“多好的姑娘……又无家可归了……天杀的小鬼子!”

“太君。”大黄牙没走多远,迎面碰上了又一次前来查看的鬼子便衣队。

“你的,人的回来没有?”领头的矬子傲然盯着大黄牙。

“报告太君,我……我正要去看看。”大黄牙小心回答。

“八嘎!”矬子一耳光扇在大黄牙脸上,瞪着驴眼大骂:“人的跑了……你的,死啦死啦的!”

矬子也没有办法,大黄牙报告说发现杨闯,引起了侦缉队和宪兵队的重视,不但甘兴民过问,就连平川少佐,每日都要过问几次,矬子只好每天带着人来回巡查,累得够呛。可一连几天,别说杨闯,就连秦淮河那姑娘夏沫,人影都没见着,矬子由此记恨上了大黄牙。

“放心……太君……我这就去……这就去。”大黄牙捂着脸,嘴里含混不清。

“还不快快的带路!”另一名便衣大声喝斥。

“是,是,我带路……带路。”捂着红肿的脸,大黄牙一边回答,一边点头哈腰地转身向夏沫家跑去,七八个小鬼子便衣紧紧地跟在身后。

夏沫舍不得离开住了几年的小院,舍不得这个承载着青葱岁月的悲与欢、喜与乐,不再让自己四处流浪的小院,趴在床上,头埋在被子里,双手紧紧抓住兰花被面,贪婪地呼吸着被子上残留的气息。这气息,有兰花的清香,更有杨闯男子汉的味道。

桌上,不大的皮箱敞开着,整齐地放着几件旗袍,皮箱旁边,一支琵琶安静地躺着。好一阵,才慢慢地翻过身,睁大双眼,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又过了一阵,她才慢慢撑起身子,拢拢头发,走到桌前,锁上皮箱,右手提起箱子,左手抱起琵琶,不舍地凝望着窗台上的兰花,慢慢向楼下走去。

“嘭嘭嘭!”突然,院门急切地响起来。“夏沫,我知道你回来了,快开门,我是尚警官。”大黄牙在门外大声喊,几名鬼子便衣猫着腰躲在墙根,做好了突击准备。

“糟了!”听见大黄牙的喊声,夏沫心里咯噔一下,皮箱重重地掉在阁楼上。慌乱地四下望了望,碎步跑到窗前,悄悄地向外探头察看。

院门外,大黄牙使劲地拍着门,没见小鬼子的身影。

右手拍了拍胸口,夏沫稍稍松了口气,慌乱的心略微镇定了些。

正要转身下楼,眼角余光看见隔壁的院子里,秦婶儿正着急地望着阁楼,一边比划一边小声说着什么。夏沫凝神细看,只见秦婶指了指院外,双手左右一环,最后右手还做了个握枪的手势。

夏沫一边看一边学着秦婶儿的样子做了一遍,始终不大明白其中的意思。又做了一遍,突然,她想起秦嫂儿说过的话:大黄牙带着小鬼子的便衣队……对了,难道门外有小鬼子的便衣队,把院子包围了?对,秦婶儿一定是这个意思!夏沫无助地靠在墙上。

不能让小鬼子抓住,绝不能!不能让小鬼子知道杨少爷的在哪里,死也不!想起秋芸姐临死那凄惨的一幕,想起秦淮河多少姐妹的非人遭遇……想起杨闯俊朗刚毅的面庞,那能看透人心的眼神,想起李爽、柳芬还有大伙儿真诚的笑容,想起王飞二黑等舍身相救,还有牺牲了的阿力……

夏沫稳了稳神,打定主意,咬着牙站直了身子,急步走到衣橱前,打开衣橱门,蹲下身子捣鼓了一阵,拿出一颗木柄手榴弹,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淡淡的笑容爬上了眼角。

慢慢拧开后盖,取出拉环,夏沫小心翼翼地将手榴弹放进手袋,挂在手腕上,一手提着皮箱,一手抱着琵琶,毅然向楼下走去。

夏沫会用手榴弹,是阿木教的。

南京保卫战时,阿木看过国军士兵用手榴弹炸小鬼子,看几遍也就学会了。为了防身,也为了杀鬼子,阿木从国军残兵丢下的枪支弹药里,捡回了几颗手榴弹。秋芸死后,阿木专门给了夏沫一颗,还教会了她如何使用,说是以备不时之须。没想到,今天倒用上了。

阿木的用意很明显,南京城小鬼子横行,他不希望夏沫有秋芸一样的遭遇。一句话:死,也不能便宜了小鬼子!

“夏姑娘,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大黄牙使劲地拍着门。

领头的锉子早已失去耐心,一挥手,领着便衣队站在院门前,抓住大黄牙的后襟,使劲向后一拉。大黄牙没有防备,摔了个四脚朝天,双腿乱磴,嘴里还喊着“夏姑娘”,活脱脱地像一只翻了肚皮的蛤蟆。

“你,你,把门的……撞开!”锉子黑着驴脸大声命令。

“嘿!”两名便衣应了一声,把枪插回后腰,后退几步,作势欲撞,其余便衣紧握手中的王八盒子,两眼死死地盯住院门,准备随时发起突击。

夏沫抱着琵琶,非常平静地站在院子里,留恋地望着的天空。天,昏暗而阴沉,没有生机。

隔壁院子里,秦婶儿正打骂着孩子:“叫你走,叫你走,你不听,你不听……”那声音透着哭腔,伤痛而绝望。

夏沫无声的笑了,眼泪顺颊而下。她知道,秦婶儿这是在骂自己,骂自己为什么不听她的劝,不早些逃走……苦笑着摇摇头,低头看了看捏在手里的小手袋,袋口边,一只拉环静静地悬在拉链旁。脚边,是一只皮箱……

两名便衣互相看了看,一点头,侧着身子便向院门撞了上去。嘭!门没有开。

两人退后几步,点点头,俯身冲了上来,“嘭”的一声狠狠撞在门上,门依然没被撞开。

“八嘎!”锉子恶狠狠地骂了一声,一挥手,将三八盒子插在后腰,向后退了好几步,准备撞门。

夏沫平静地走到门后,拉开门拴,转身走回院子中间,站在皮箱旁,平静地望着院门。

锉子拧拧腰,深吸一口气,低头向院门冲来。临近院门,只听一声低吼,一个侧身,重重地撞在院门上。

只听嘭的一声响,门被撞开了,锉子收不住势,一个饿狗扑食摔进院内,扑在夏沫脚下。

七八名便衣迅速冲进院子,嘴里哇哇乱叫着“别动!”手里的王八盒子对准了夏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