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秦逸罪证

灰灰的天空上,太阳探出半个橘黄的脸,照得地面上的一切明亮了些,但没有暖和多少,雪开始化了,似乎还更冷了些。“哈哈哈……”蔡宝光的笑声响起,冷冷的天地间有了些活气。程浩风被笑得脸色微红:“是我怎么都不像坏人,你觉得可笑?还是我原本长了副坏人样子,这个假设是废话?”蔡宝光摆摆手,又搭着程浩风的肩膀说:“程叔公,我不是嘲笑你哈,就是你那个郑重其事问我的样子,让我止不住想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只会把人分成黑的白的还花的……再说修行者哪有一般人眼里的那种大好人?”程浩风挑挑眉,看向蔡宝光的眼神满是疑问。这让蔡宝光很有成就感,他理了理衣服,清了清嗓子,才语速很缓地说:“修行本是逆天,修行者不可能是老老实实的好人。那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心只为别人着想的好人,无法应对残酷的争斗。好与坏,如阴阳两面相对立又相交相融。”一番话说得程浩风抿嘴浅笑,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你从哪儿听来这些玄玄乎乎的话,又学来教我?”“哪儿听来?还不是听白太姑和我家老姑婆谈玄论道听来的?”两人顿住脚步,蔡宝光倚到程浩风肩头,怪笑着问:“你是不是干了啥坏事,又怕白太姑知道了会不理你,先拿我来试探反应?”程浩风一愣又是一笑,轻推开他:“你小子又胡猜乱猜什么呢?快走吧,趁秦家正忙正乱,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办粮食的事。”两人说笑着往鹤临院而去,雪地上留下一串湿脚印。蔡宝光还在说着关于好人的看法,程浩风带笑听着:“好人也得分清对谁好,人要是太心善了,那不是好,那是窝囊废!我可烦那种要求别人一直善良,别人稍微反抗一下,就说别人阴险的家伙了!那不是要别人当好人,是巴不得别人永远受他们欺负……”雪水气随着寒风扑面而来,真的很冷,冷虽冷,却有醒脑的清冽感,程浩风感到说不出的畅快。吃过午饭,闲聊一会儿,很快到了下午重新开审。不知道秦逸私下和黄家的人说了什么,他又变回“谁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高傲态度。难道是他主动说了和玛菲莉的事,黄家已经不再怀疑他了?程浩风心中忐忑,仔细看着审案的情景。招儿和多儿进门,还没有开口,秦逸大步走向她们。秦逸食指一戳,几乎要戳进招儿的眼睛里了,还恶狠狠吼着:“你们也来做证,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啦?要敢乱说,割了你的舌头!”招儿吓得低下头,瑟瑟发抖,多儿挽着她的手臂退开两步,冲秦逸哼了几声,却也不敢说话。黄淑儿“噌”地站起来,黄此石拉拉她的手,让她坐下。她甩开黄此石的手,走到偏厅的中间。对招儿大声鼓励着:“你们秦家是怕她说真话吗?招儿,实话实说,别怕,黄家给你撑腰!”“说吧”,徐有才环视众人,平静地道,“她们没有目击行凶场面,但是看到过相关物证,秦大公子也不必心虚,等她们讲完,我们再分析。”秦逸跳脚大喊:“谁心虚了?谁心虚了?让她说啊!”黄淑儿把他推到秦家那边,又自回座位坐下,减轻压力后,招儿、多儿才说起来。十月二十夜里,秦逸的跟班儿秦快请她们吃喝还送礼,推辞不过,她们去了秦快值夜的小房间。到了接近子时,她们要告辞离开,秦快说秦逸正在快活呢,不会管手下怎么玩。那段时间黄璧书也在忙丹药的事,没怎么管丫鬟们,她们贪吃贪玩,也就留下。秦快还说秦逸每次去快活的时候,要带一个跟班儿去望风,他最不想去了,被发现了也许要掉脑袋,那晚上总算轮到别人去担惊受怕,终于得空好好歇歇。酒喝了不少,招儿想起身小解,天气又冷,她懒得去外面的大茅房,想着反正秦逸不在,悄悄去了小茅房。秦逸的房间是个大套间,外间有桌椅茶具,内间才是卧房;相连隔壁的房间被分为了四个小隔间,分别是这值夜的小房间和小储藏室、洗浴间、小茅房。从值夜的小房间到另几个隔间有小门连通,也和秦逸住的那个房间连通。小茅房说是茅厕,但并不是外面大茅房那样挖个大坑,在坑上架木板,而是放着马桶。便后用香屑盖污物,马桶还有盖子,每天有奴婢倒三次马桶,再换上洗刷干净的马桶放在小茅房,因此那里没有臭气。酒壮怂人胆,招儿大胆享受一次公子小姐的待遇后,又开始后怕,跌跌撞撞往回开跑。越慌越出错,她无意中蹿到了秦逸的房间,还撞到了秦逸卧房的门,门虚掩着的,一撞就开了。她又好奇心起,探头朝内看了看,床上似乎有人?她吓了一跳,再仔细看看,只见床上没有人,有一个裹了被子的大布偶躺着。这是要糊弄别人呢,一些家世好的公子来羲明山混个虚名的,夜里偷偷出去胡混,拿布偶塞被窝里假睡这是常事,并不稀奇。然而,招儿的眼睛睁得非常大,像看到了什么稀奇事一般,原来稀奇的是布偶旁一个细颈小瓶。那个小瓶上有狼头符号,招儿曾在黄璧书手中见到过类似小瓶,黄璧书告诉她那个符号是匈傩王族的图腾,这种细颈小瓶是塔吉坦法师所特有。见了这些,回去后,招儿十分不安,找借口带着多儿一同走了。后来,又把此事告诉了黄璧书。黄璧书和塔吉坦有丹药方面的交易,担心秦逸破坏他们的合作,想弄清楚那细颈小瓶里装的是什么。于是,招儿又主动回请了秦快,还让他带了别的跟班儿一起吃喝,灌得他们半醉,让多儿有机会偷偷进到秦逸卧房,倒了一点点细颈小瓶里的东西当样品。这些样品拿回去后,经黄璧书多方查验,得知那是安魂水。能让招儿无意中看到“安魂水”,肯定是秦逸拿去用了,着急当中没有收拾好。这些事情讲完,多数人都听得一头雾水。秦逸也撇撇嘴,一点也不紧张,这些事看不出和黄费之死有什么关系。徐有才问他:“你把安魂水拿来做什么用?如实回答。”“用来让人昏睡呗,还能做什么用?”徐有才的眼睛闪出精光:“你自己说的,用来让人昏睡!你用在了黄费身上,让他没有反抗之力,任你打、任你杀!”说着,他又发了几张纸给众人看,上面是关于安魂水的简介。安魂水无毒,但会让人快速昏睡,体质好的人两个时辰左右自动醒来,也有些病弱的人要三个时辰才醒得来。醒来后,喝过安魂水的人往往很难察觉自己喝过,安魂水无色无味,并且除了头脑会昏沉些,没有别的症状,要验查都很难查。安魂水很容易分解,在体内残存很少,很难引起警觉。秦逸的脸一阵青又一阵白,揪着徐有才的衣领喊:“谁让你来害我的?胡说八道乱扯一通,只凭你恶意推测来给我定罪,我到底哪儿得罪了你?”徐有才怪声笑起来:“秦大公子你这个样子,真是让人看懂了什么叫‘色厉内荏’,你心虚了吧?你要是不虚,你说你把安魂水用在哪儿了啊?”没有回答声传来,只有秦逸大喊大叫的声音。对于安魂水用到了哪里,程浩风想到了一种可能,估计是用到了万金勃身上,要不然万金勃很快会发现头上长草了,不会还让秦逸在他门下。秦逸发狂要打徐有才,秦福拦住他。黄淑儿则早想打秦逸,黄此石一直柔声劝她。等稳住场面,徐有才把衣衫扯齐整,朝塔吉坦说:“塔吉坦法师,我们相信你不会杀黄费,或说不屑于杀黄费,但你能保证秦逸没杀么?”塔吉坦摇了摇头,指着呈上的安魂水样品说:“秦逸出了千金购买此物,我没问他用来做什么。我炼出新的毒药时,要找人试药,这安魂水可以让试药的人不挣扎,还可以给试药的人刮骨剖胃排毒,让试药的人多试几次也不死。但安魂水的杀伤力太低,我也不太看重,他愿意买我就卖一些。”塔吉坦说得轻描淡写,听到的人脑海中都浮现恐怖又凄惨的画面。一些对塔吉坦不了解的人,先前还没明白为什么秦家和黄家都对他毕恭毕敬,此刻完全明白了。徐有才又问塔吉坦:“请问法师,你觉得秦逸的人品怎么样?”“不怎么样。”此话一出,秦家的人都变了脸色。秦禄站起身,朝塔吉坦行了礼,再又对着徐有才说:“各项实证指明了赵小锅的嫌疑最大,并且鹿皮袋也是被他拿走,要审清案情,不能只靠推测给我家小侄扣帽子,要找人来对质,赵小锅也要带来审!”徐有才同意把赵小锅带来,没多久,人带来了。秦禄看到赵小锅就质问:“你有没有偷安魂水,快说,是不是偷去麻昏了黄费,又杀了他抢走鹿皮袋?”赵小锅的嘴歪了歪:“啥,啥安魂水?我、我……没有杀黄费……”徐有才挺了挺胸,直视秦禄说:“赵小锅明显连安魂水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要是有安魂水,麻昏黄费后,悄悄拿走鹿皮袋就行了,他的目的是拿鹿皮袋,没必要再杀黄费惹出麻烦。”不少人表示同意,认为徐有才所说更合理。这让徐有才面对秦禄更有底气,他逼近秦禄一步,又说:“我讲讲推测的案件行凶过程,秦二爷你再找漏洞。案件起因是,秦逸和黄费为了琐事以及闲话起了矛盾,秦逸后悔把鹿皮袋送给黄费了,后来又想讨好塔吉坦法师,秦逸许诺给塔吉坦法师鹿皮袋。等秦逸去找黄费讨回鹿皮袋时,黄费不同意,于是争吵中让秦逸起了歪心,给黄费下了安魂水想偷走鹿皮袋。哪知道黄费体质很好,很快醒来,发现了秦逸想偷鹿皮袋,两人打起来,打斗中黄费因为安魂水而功力大减,秦逸对他下了狠手!当然,秦逸原本是不想杀人的,因此他非常慌乱,忘了带走鹿皮袋。而赵小锅只是凑巧去了树林里,在尸体旁看到鹿皮袋,顺手就捡走了……”众人都听得很专心,这个行凶过程推测挺合理的,连程浩风都快相信或许事情本来如此了。徐有才在厅中间踱步转圈继续说:“这里面有一个疑点是秦逸没有让黄费魂飞魄散的能力,但有一种可能,黄费的魂魄不是被人为灭的,而是被天灭的。黄老爷、黄夫人请恕我要说些对死者不敬的话,黄费的爱欲特异,和洪荒碧鸡共生的身体也很特异,这是不容于天地的,黄老爷、黄夫人,你们认为黄费的情形有没有可能死后遭天谴?”黄淑儿怒瞪向他,却没有发火,还流下泪来,黄此石哀叹几声,也没有说什么。他们这是默认黄费的情形很可能死后遭天谴,那么秦逸杀黄费的嫌疑又增加。赵小锅笑了两声,又哭着向徐有才跪倒:“神探啊,多谢神探啊!我真的只是顺手捡了鹿皮袋!我迷路走进那片树林,看到黄费的时候,他已经死了,真的早死了啊!你们要相信我真的没有杀他啊!”赵小锅哭着说着,状若疯癫,十分可怜。由此,众人多数认定秦逸是凶手了,这让秦家人的脸色无比阴沉。程浩风无意陷害赵小锅,倒有意给秦逸制造麻烦,可是他并没有落井下石的打算,没去多说什么。一切未成定局,且先静观其变,他也不准备说秦逸和玛菲莉的私情,那是一颗棋,等该用的时候再用。在他想事的时候,秦家的人已和黄家的人唇枪舌战了几番,惹得黄淑儿再也压不住怒火,亮出不凡钩链朝秦逸卷缠而去!“小王八蛋,快给我儿子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