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章 洗礼（粽子节快乐！）
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直接触的都是法师的思想，那些进献者的做法，在林安看来没什么，从统治者的角度来看，却是无政府主义的证明。
拿那种薯类来举例，这种作物对土地肥沃富庶的佩雷和神圣帝国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食物的富足甚至令地方军官对进献上来的那种薯类并不在乎，随便堆放在仓库；
但对于地域广阔却由于气候土地原因，作物出产一直没能自给自足的梅林来说，这种作物如果更早拿出来，说不定甚至能改变大陆格局，如果这种高产薯类能提前一百几十年得到推广，说不定根本就没有魔族和神圣帝国什么事了。
而其他一些工具发明等，也是这个道理，落基山以南的两大帝国安逸了数百年，梅林却一直持续着北线的战事，毫无疑问，那些东西对梅林显然更有用处。
这个问题不能深想，一深想起来，难免令人心寒，凭生嫌隙。
如果梅林的征伐脚步一直顺利还好，那么这些东西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但对梅林不利的噩耗一个接一个传来，而这些进献物却在隐世传承受创后，以对神圣帝国报复的方式出现在佩雷，将心比心，换成林安，也很难不心冷。
兰斯特的反应，已经算是温和的了，换成其他梅林人，怨隙只会更深。
梅林以军事立国，从上到下，从皇室到平民，几乎没有一个梅林家庭不曾有亲人先辈的鲜血泼洒在那片冷酷的冰原上，与之相比，明明拥有力量和底蕴却隐世不出享受牺牲者带来的和平的隐世传承，看上去简直像个吃里扒外的叛国者。
如果这真是莱姆斯在背后安排的，那么便不得不令林安心惊，这个看似对教廷的报复之举，实际上也蕴含了离间梅林内部力量的后着，而且这个后着不会立即爆发，只会默默地在人心中酝酿，等待某天如同化脓的上伤口般爆发出来。
林安忽然明白，莱姆斯特意提前警告她、以及鼓出和萨马兰奇不约而同般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的原因了。
说到底，以隐世传承为代表的在野力量与执政的统治者太缺乏沟通的渠道了，双方没有可信的中间人为之穿针引线，而足够分量和能力的人，居然寥寥无几。
林安想了想去，竟发觉自己的确是不错的选择，为此莱姆斯自然要警告她，而梅林一方则期望拉她下水，并尽可能让她站在梅林一方。
想明白这点，林安心中哂然。
她并不自诩为救世主，上次黑色火把节的事不过是适逢其会，并且也借助了瑞恩和兰斯特等人的诸多助力才成事，但这一次的问题关键在梅林内部积攒了千百年的矛盾，林安还没有自大到以自己一言之力，就能化解干戈，让隐世传承和梅林统治阶级携手共创美好明天的程度。
莱姆斯行的是阳谋，哪怕让她察觉了，也无法轻易被破坏。
何况适合做中间人的人选虽然少，却不是没有，譬如远在庞培的五皇子殿下，无疑是一位更加合适的人选。
对林安来说，外有魔界空间裂缝的威胁，内有安格斯和莱姆斯两者谋划已久、似乎准备席卷整个大陆的计划，再加上知道通天塔监守者们长达千年的布局，梅林内部矛盾的问题，在这样的大局下都变成了局部矛盾，已经不是林安关注的重心。
她所掌握和知道的东西中，有不止一样比这个问题更重要的东西，比如那颗正在被萨林和西德尼两人研究破解的黑珍珠。
“你说实验室？哦，就在城外，趁着现在没人注意，我带你去吧。”
林安此次回丹东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那颗黑珍珠，除了真正可信的人，没有人知道萨林和西德尼带回了什么东西。
反正法师一直给人的印象就是闭关做实验做到昏天暗地，又有西德尼这个典型在前，连两位半步传奇都不会对萨林和西德尼的去向有所疑问。
兰斯特雷厉风行，很快叫莎拉夫人安排好了出行马车，对其搪塞的借口是去探望怀孕的妻子。
莎拉夫人对兰斯特在林安面前，依旧表现出对妻子的关怀感到欣慰，赞扬兰斯特乃是忠诚丈夫的典范，又忧虑地暗中打量林安，仿佛担心她会用什么邪恶的魔法暗害她服侍的公主，只是莎拉夫人的小动作很隐晦，不被心事重重的兰斯特察觉。
林安当然不会对无关紧要的人计较什么，但马车驶出城门后，察觉马车行驶方向，她惊疑地问：
“这个方向，好像就是你说的伊丽莎白公主暂住修养的别宫方向？”
在丹东住的时间虽不长，但由于黑色火把节中与瑞恩暗线的接触，林安弄到丹东内外的大致地形路线还算了解，她不会弄错方向。
“没错，萨林和埃尔维斯法师他们所暂用的魔法实验室，就在为那座别宫提供蔬果的一座庄园中。”
林安知道这类别宫的建筑格局，通常这种专门为专属别宫供给后勤的庄园并不会距离别宫太远。
“我以为萨林应该对你说过，那个东西对活人的危险性，如果泄露，可能会把附近的人都……”
林安的责问忽然戛然而止，因为兰斯特面容上流露的自责和愧疚，像林安无意中戳破一层表面完好的皮肤，里面腐烂化脓的伤口被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
“……丽萃无意中偷听到了我和萨林的谈话，后来丽萃主动提出让她帮忙做掩护——她恳求我原谅她，说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时间拖得越久，梅林在冰原所付出的代价将以倍数增加，她无法抛弃身为帝国公主的职责……我同意了她的决定，我也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兰斯特将脸埋进手掌中。
林安顿时明白了他与伊丽莎白公主的苦衷。
是的，实验室必须位于城外，又不被人注意，又能方便兰斯特关注实验进展，而且法师的探索性实验往往旷日持久，这个关乎国家命运的实验却不能拖这么久；
这就必须为其提供最快最便利的实验条件和材料，然而连实验者自己，都不会预料到一个偶尔的实验方案修改，自己需要用到几多少种毫不关联的魔法材料。
那么兰斯特想要为此掩护，频繁出入，并常常购买和运输货物，那么没有任何理由比怀孕的伊丽莎白更合理，准父亲做出任何蠢事，都能被人们理解和视同寻常：
哪怕他听从莫名其妙的谣言，一掷千金买来和孕妇毫不关联的深海火山湖摆到公主面前，说这东西看久了能安胎，然后隔两天又换掉。
“……我想我明白了，这绝不是你和公主的过错，如果我未来的教子得知他还没出生，已经为自己的国家立下大功，一定会为他的父母以及自己感到骄傲的——他是个小英雄！”
做出牺牲的是兰斯特一家三口，其他人哪有资格为此评判，林安对伊丽莎白公主的选择感到敬佩，在林安洞悉梅林皇室内部如此多的黑暗污浊时，伊丽莎白公主的人格令她在其中绽放出明亮的光辉。
林安许诺为伊丽莎白公主做净化仪式，并保证有自然之水在，伊丽莎白公主母子绝不会有任何危险，兰斯特的表情才恢复正常。
林安则暗暗咬牙诅咒萨林，她不怀疑兰斯特的话，但绝不相信以萨林的警惕和感知，会察觉不到伊丽莎白公主的偷听！
即使不是他事先设计，也绝对是顺水推舟。
……
别宫庄园的地下，萨林忽然连打几个喷嚏，一管药液在他手中砰一声报废。
……
由于有伊丽莎白公主这件事插入，抵达别宫后，林安没有立即去庄园，与兰斯特去见伊丽莎白公主。
检查过她的身体，林安确认母子健康无比，对林安信任有加的兰斯特顿时放心下来，伊丽莎白公主也抚着微凸的小腹，一脸母性的慈爱，偷偷转过脸，用丝绢掩饰她微红的眼眶。
兰斯特连忙上前安慰，林安识趣地退出去，不打扰小夫妻的私密相处，心中微微的涩然很快消退。
从踏上魔法这条道路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从此与世俗女性的人生背道而驰，再重要的朋友，都不过是人生的过客，即使是曾经一心恋慕她的兰斯特，依旧有他的人生重心，有妻儿和亲人，国家和责任，没有任何人的人生会以另一个人为中心。
魔法的世界是冷酷的，漫长的，孤独的，任何心智不坚或背负沉重包袱的人，都难以在这条道路上走得太远——
这也是林安不为任何感情所停留的原因，激情而冲动的感情太多变，褪色的爱情如同指尖沙砾般难以留住，却如同时光般在人心上留下看不见却难以磨灭的痕迹，令人自伤、软弱、牵绊。
“……唯魔法永恒。”
“您说什么？”前面领路的宫廷侍女疑惑。
“不，没什么，”林安微微一笑，看向回廊外的风景，“这里景色真好，仿佛连心境都受到洗礼。”
“好像很深奥的样子，不过有好像很有哲学意义……不过法师大人所说的什么洗礼，我好像也感受到了！”
年轻的侍女活泼地说。
（未完待续）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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