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探囊取物

凯旋而归后,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大摇大摆地走回城中,上万名朝廷军在城南门外看着两人,竟没有一人敢冲过来和两人厮杀,城门外,数百名死去的攻城兵的尸体罗列在两边,宣告着刚才厮杀的激烈之处。

温古逸一直站在城门楼上看着两人状若疯魔般在朝廷军中厮杀,那情形就像战神降临,所到之处,攻城兵就像割韭菜般纷纷倒下,竟无一人是两人二合之将,慕容寒山更是常常一剑杀死数人,他辗转腾挪,身形之潇洒飘逸,果真配称得上剑神二字。

一番厮杀下来,原本三千名攻城兵只剩下两千多人,这两千多人也都被吓破了胆,谁都不敢上前送死,纷纷向后退散。

城门口的尸体更是堆成了一片,让其他士兵不易对两人形成围攻。

从远处赶过来支援的骑兵由季元甲带领着,见到攻城兵围成了一个大圈子,内中两个人状若疯魔,浑身是血,远近士兵只是大声叫嚷着,却不敢向前,显然人人都怕了他们,只不过军令在前,谁都不敢后退而已。

季元甲马上认出了这两人就是今日凌晨冲杀他们骑兵的人,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季元甲大喝一声,率领着赶来支援的两千骑兵向两人冲杀过去。

有了援军,原本正在攻城的两千多人振奋起士气,也不顾生死地向前冲去。

身在城南门的温古逸见状连忙喊两人回来,白面和尚知道慕容寒山的脾气,绝不肯现在狼狈而回,他回过头来对温古逸喊道:“你们将城门关上,且看我们如何杀敌!”

看守城门的士兵听到白面和尚的话,哪里还有半分犹豫?立刻将城门紧紧关闭,繁昌县是个小城,并没有凿护城河,可是城门甚牢,关了城门口,外面军队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

现在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所面对的,便是城门外的四千余兵力。

白面和尚看着慕容寒山面无表情,人也跟着下定决心,忘记生死,他手中牢牢拿着金刚佛珠,看到冲过来的士兵,大喝一声反而向前冲去。

慕容寒山审时度势,早就明白了以两人之力,觉非这批军队的对手,他虽是武林中人,也知道打仗中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策略,他认准季元甲的所在,人如一阵风般冲杀过去。

原本潇洒飘逸的慕容寒山,一身白色衣袍在掩埋那惨死的母子三人时就已经沾上了一身尘泥,而在先后的厮杀中,白色的袍子又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可说是一身污垢,在慕容寒山此生当中,恐怕从没有过这种蓬头垢面的形象。

面对千军万马,他提着毕生倾注热血的宝剑,向季元甲义无反顾地冲去,风声,厮杀声,喊叫声像一个虚无缥缈的梦魇,在他周围弥散开来,有一瞬间,慕容寒山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怎么落入此等地步的。

弥散开来的各种声音忽然凝聚,十余柄刀从马上居高临下向他砍杀过来

慕容寒山摒除一切杂念,进入到无剑无我的至境。

千军万马的刀锋,就像一位巨大的高手幻化出的刀影,无数的敌人,就是高手浑厚的内力,慕容寒山剑招破招,和这位巨大的高手比拼谁的内力更悠长。

风停了,一切似乎处于静止的状态,周围的人以一种极为缓慢的动作在一动,慕容寒山知道自己进入了更高的一层境界,阻挠他的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在他剑前倒向两边,他的眼中唯有季元甲,那是这个名叫军队的巨人唯一的致命破绽。

季元甲何尝没有看出慕容寒山的打算?就连他身旁的人也都明白慕容寒山的企图,他们组成人肉盾牌,想要保护自己的首领,季元甲体内原本沸腾着想要为死去手下报仇的一腔热血,然而等到他见到慕容寒山犹如疯魔一般的无情屠戮,他心中胆怯了,季元甲一边呼喝着身边的人向前冲去,一边寻机向后退,只是季元甲身为骑兵将领,不比步兵随时能够退开,他拨转马头,想要向后退去,变得极为艰难。

而慕容寒山已经越来越近了。

季元甲甚至想过要下马逃走,却碍于种种形势没有痛下决心,就是这么一犹豫,他忽然感到头顶好像下了雨,然而晴朗的天空又怎会忽然下雨?又是一滴“雨”落下,落在季元甲的鼻梁上,他这才看到鼻子上的不是水而是血,他骇然昂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胯下马儿一震,身后的马背上却多了一个人。

士兵们的进攻都停了下来,看着他的身后,季元甲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身后之人就是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终于来到季元甲身旁旁不远处,他一剑化作万千星点寒光,让所有的人都认为剑是刺向自己而来,立刻驱退了围在他身边的几名骑兵,接着他纵身而起,来到季元甲的头顶,那两滴血就是此时从他身上留下来,滴在季元甲头顶的,这些血,自然是他杀死的士兵的血,他慕容寒山怎会伤在这些人手中?

一众骑兵都怕误伤了季元甲,谁都没有出手,看着慕容寒山的剑指在季元甲头顶,谁都知道这剑向下轻轻一落会发生什么。

远处白面和尚已经陷入疯癫,他还没有发现慕容寒山已经制住了季元甲,依旧在和周围的骑兵厮杀。

季元甲喝道:“住手!全都给我住手!”

那边和白面和尚厮杀的骑兵停止了攻击,但白面和尚可不听季元甲的指挥,他已经打得迷乱了,在骑兵住手之后,他依然用金刚佛珠将一名士兵从马上拉下来,然后将其一脚踩死。

其他士兵见状又要往前冲和他厮杀,知道季元甲再次喝止住,他们方才向后退,避开白面和尚的追击。

白面和尚追了几步后停了下来,他见到敌人后退,思索良久,渐渐恢复理智,直到他见到慕容寒山站在季元甲身后的马背上,手中长剑悬在季元甲头顶,这才明白发生了何事,他又累又乏,但还是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季元甲胆战心惊地问身后的慕容寒山:“你……你想怎样?”

慕容寒山说道:“让所有的骑兵全部下马,然后人和马分开百步。”

季元甲说道:“这……”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看来你是有些不情愿了?”

季元甲心一横说道:“遇到你这个魔头算我倒霉,横竖是个死,你杀了我吧,不过只要你敢动我,我周围的这些部署定会围上了将你砍成肉泥……”他心中盘算,万一骑兵和马分开,身后这个魔头逼着他骑马离去,自己落在他手中,迟早也是有死无生,不如现在争取一下,这倒不是他忽然变得胆大了。

不知何时,战场上变得诡异的安静,就连马嘶都平息了下来,人人望着慕容寒山,等候他的反应。

慕容寒山忽然一个纵身从马背上翻身跳了下来,他原本站在马背上,身在季元甲之后,这一个潇洒从容的翻身之后,慕容寒山来到了马前。

季元甲以为慕容寒山要下马求饶,心中正准备感到高兴,站在马头前面的慕容寒山看着季元甲冷冷地说道:“回答错了,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从马上下来么?”

季元甲问道:“为什么?”

慕容寒山说道:“我一生练剑,从无背后伤人的经历……”

季元甲心道不妙,只不过这个不妙已是他此生最后的心路,慕容寒山的剑光,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后一道光,如此璀璨,又如此耀眼,然而这璀璨而又耀眼的剑光,却在一瞬间了结了他的性命。

围在周围的士兵以及白面和尚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无不哗然,而骑兵见到主帅身亡,更是激愤不已,这些骑兵们口中呼喝着,向慕容寒山围攻过来……

白面和尚心中更是感到奇怪,慕容寒山制住了季元甲,已经可说是奇货可居,就算不能让他们即刻退兵,至少也能护着两人相安无事,哪知道他竟将季元甲斩杀于马上,难道慕容寒山打得糊涂了么?

慕容寒山自然没有糊涂,杀了季元甲后,季元甲的尸身从马上掉落,他翻身上了马,向围攻他的骑兵反杀过去,白面和尚也不得不振奋起精神继续厮杀,他原本又累又乏,得了这片刻的喘息之机,调理顺了内息,又精神奕奕地和骑兵拼命起来,白面和尚心道,可被慕容寒山害苦了,明明有机会活命的,如今老和尚要圆寂沙场了。

两人在围攻他们无数兵马中继续奋力拼斗,但没过多久,围攻他们的人却变得慌乱起来,白面和尚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手下不敢大意,还在拼命打斗,他的身上已经有多处挂彩,一身僧袍也几乎全被鲜血染红,这其中既有他自己的血,也有敌军的血。

唯有慕容寒山神色冷峻如故。

敌人的慌乱不是没有理由的,原来就在两人在包围中厮杀之际,繁昌城南城门忽然再次打开,无数由穷苦百姓组成的义军冲了出来,向朝廷士兵发动冲击。

这种冲击偿若是在季元甲尚在之时还能抵挡得住,现在朝廷军陷入群龙无首的困境,双方的士兵普一接触,骑兵以及两千多步兵攻城兵立刻崩溃下来,开始向后溃退,朝廷军除了南城门外,东城门和西城门外也有攻城兵,但此刻就算想要赶来支援也已经来不及了。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数千名士兵如同无头苍蝇,四散逃走。

慕容寒山再杀了几人后,他的身旁已无其他围攻的士兵,他从马上下来,来到白面和尚身旁问道:“你怎么样?”

白面和尚苦笑道:“还好,死不了。”

两旁追杀的义军像潮水一样从两人身旁涌过,温古逸不知从何处走来,对慕容寒山说道:“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我以前听起只觉得夸张,直到见到慕容先生的剑法,才知道世上真有人能够做到,咱们先回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