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仙人礼

清古，祖灭寂，初荷纪元，第一时代，四十年四月十五晚，白鹤峰峰顶。

皓月浮游在黑蓝色的天幕上，发出洁白的辉光，映照的峰顶犹如雪夜。没有微风，但是满天星、蔷薇花、香樟、青檀、松柏、艾草、荆芥……等物发出的浓香浸透周遭空气。十多个人影在其中忙碌着，他们把各式物件都摆在特定的位置上……

小毛是今晚的主人翁，将举行‘引祖入体’的仪式。所以她什么也不做，兴奋地蹦来跳去。今天晚上，祥林大娘特意给小毛穿了一身漂亮的新衣裳。新衣裳是用‘拜水金肤豚’的碎料缝制而成，呼延朽很早就开始制作了。拜水金肤豚的材料是为小强、莫平、竹曳影、金大、金二五人制作服饰时剩下的边角碎料，小毛人小，正好用来为她缝制一身新衣裳。

“爷爷你看，衣服好漂亮哇！”她拉着呼延朽的袍角道。

呼延朽慈祥无比，“小毛喜欢就好，不枉爷爷一番功夫。”

小毛欢喜无边，时而走到竹曳影身边，时而走到小强身边。过一会儿又紧紧地抱着祥林大娘，祥林大娘摩挲着小毛的新衣裳，又是惆怅又是激动。

除了陆流儿、栾白玉之外，公孙达、呼延朽、宇文秀等八老也悉数集于此。他们听竹曳影号令，在她身边忙碌着。只要有个借口，他们是形影不离竹曳影身边。沁神果，他们没有一分一秒忘记。他们出力甚多，不明所以的人看来，还以为他们是喜爱小毛这个晚辈才如此卖力。明眼人其实知道，这一切都是为着讨好竹曳影。

白鹤峰顶众多的花草堆，皆是他们几人摆放停当的。要知道这些物品摆放的顺序、方位、数量是极有讲究的，容不得丝毫马虎，算得上是一件费心费力的工作。此时的他们，人人几乎都被汗水浸透了。

“我这边差不多了。”公孙达有些兴奋，这次小毛的‘仙人礼’几乎是完美的。不仅有雄雌黑颈天鹅，还有珍贵无比的红豆。

“我也好了！”宇文秀立在一片蔷薇花的花海边，额头已能看见一层细白的盐粒。

“现在已经戌时了，祥林大妹子还有多久？”

祥林大娘正把香草按比例混作一堆，此时抬头看了看月亮道：“还有半个时辰！”

一切工作都准备停当，诸人聚拢到小毛周围。芬芳之中，众人兴致颇高。

竹曳影拉着小毛的手，晕红着脸道：“小毛，心情怎么样啊。你可要是马上要成为仙人呢，激不激动呢。”

小毛跳起来道：“高兴！太高兴了！激动！太激动了！”

“阿姨我以前‘仙人礼’的时候，连黑颈天鹅都没有，更别说红豆啦。你现在可是连红豆都有了，以后修仙的资质肯定高到天上了。”

众人尽皆附和，八老甚至嫉妒起小毛来。

小毛拉着小强的手道：“谢谢小强叔叔。”

小强摸了摸她的手，笑了笑。

月亮几近正中，公孙达卓然而立，激荡道：“点火！”

“嚯啦啦！”各种香草一齐点燃。烟火顿起，香气熏天赫地。

诸人正襟危站，立于一旁。小强尤其期待，这是他来‘生死界’中第一次目睹‘仙人礼’。火光红透半边天，月亮似乎是中火中升起来的。等火烧到最旺的时候，公孙达朗声读起爱的悼文。

“至爱的先祖大人，后人公孙达在此焚香祭拜。今日是公孙一脉公孙毛的的‘仙人礼’，祈求先祖大人庇佑她一生仙途顺畅！”说罢，公孙达携小毛两人朝东南方行跪拜之礼。

九拜九叩之后，公孙达继续念道：“公孙一脉至今，也不知过了多少代。幸得先祖大人眷恋，公孙氏才得以延存至今。曾经有过的辉煌已经逝去，今日的没落至此。后人惭愧无尽，枉顾了先祖大人的无穷恩泽。后人虽愚钝，但是仙路，还要继续。不肖子孙再次斗胆，请求先祖大人降下圣光，以携后人正式踏入仙道。如此，后人感激不尽。必将相亲相爱，永绝相思之苦……”

小强认真倾听，前面一段悼词还好，后面突然转折的厉害。什么相亲相爱，永绝相思云云，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放飞！”悼文宣读完毕，公孙达突然大喝一声。

呼延朽和宇文秀两人同时放飞一雌一雄两头黑颈天鹅。

“扑棱棱！”黑颈天鹅急速拍打着翅膀。

两鹅受惊已久，此时一得解放，立即振翅远飞。当黑颈天鹅最后一声鸣叫众人再也听不到之后，公孙达轻声念道：“愿这爱情之鸟传达后人的思念，以慰先祖大人的在天之灵。”言罢，把悼文丢入火堆之中。

“水起！”公孙达又大喝了一声。

陆流儿正在等待，此时命令一到，她整个人便浮起在半空之中。水汽渐起，绕在她周身。慢慢地，水汽凝成水滴。水滴又缓缓蠕动，陆流儿缓慢下降。最后水滴全都聚在一处，形成一道圆形的水幕，垂挂在东南方。

如此神技，众人虽然都有幸看过一遍。此番重观，依然心潮澎湃。栾白玉也妙眼正视，啧啧称奇，他不知陆流儿从何处习得如此玄奇之法。

“请先祖大人降世！”公孙达竭力呐喊。与此同时，他把红豆奋力扔进水幕之中。说来也奇怪，那红豆竟然在水幕之中歪歪扭扭地前行了一段距离，最后竟停在正中央。

那歪歪扭扭的行进轨迹有些像是文字，但是诸人全都不认得。小毛却聚精会神地望着水幕之中，小嘴巴一开一阖，仿佛在念那些天字。

诸人见如此情形，尽皆兴奋得颤抖起来。他们知道，小毛认出了那些字。

小强突然变得无比期待起来，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圣光未降，道音先起，诸人耳畔突然想起了之音。

“一忘相思，二忘相爱，三忘相知……唯有相思最难忘！”

公孙达嗫嚅道：“啊，是先祖之音……”

小强大惊，这一个男声和‘阴阳相思意’中的男声一模一样。犹记得，当初把木铎太子困在‘阴阳相思意’中的时候，里面响起得男声正是这个，一字不落全都一样。小强神魂之中涌动着滔天波澜，‘仙人礼’中果然有着惊世之秘。

其他之人何尝不是神魂之中犹如被雷劈，特别是八老。一般而言，‘引祖入体’仪式极少会出现先祖之音。若出现，那举行‘仙人礼’的孩童必定天资过人。但他们震惊的还不在此，惊奇的是先祖之音和典籍上记载的完全不一样，先祖之音根本不可能听得清。

传说先祖之音，只是嗡嗡一片，从来没有人能听得真切。如今的先祖之音，不仅字字清晰，且历历在耳。如此惊心动魄处，犹在其次。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公孙达的先祖明明是个女修，可这次出现的先祖之音却是个雄浑的男声。

这一切虽然震撼，但是违背了常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喜忧参半，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就在诸人神色凝重之际，水幕之中光芒又起。

“啊！圣光已生，先祖大人即将降临。”

小强仔细一看，那圣光却是水幕之中反射的的月光。水幕在那男声停止的时候，错落有致的翻转荡漾起来。正如粼粼波光，不一会就形成了一个人影，那人影越来越清晰。小强凝神一看，的确是尊人像。且很明显，是尊女修。女修的影像非常熟悉，小强一时却想不起来。

“从未见过这么清晰的先祖影像。”

“是啊，公孙氏算是有后了。”

七老议论纷纷，栾白玉也分明被这一幕幕震住了。

水幕中的女修圣洁无边，她右手拇指与食指的中央正好夹着红豆。光华大作时，那枚红豆化作一缕暗红色的雾，往小毛的体内射去。

转眼间，小毛全身都处在暗红色的氤氲之中，看不清真容。不久，红雾散去，小毛神庭正中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印记一闪而过，又消失不见了。诸人早就死死盯着小毛了，这一幕哪里能逃过他们的眼去。

“啊，啊，果然生印了。”

“哈哈，妙啊，正是红豆生印。”

“印记鲜红，分成两缕交错在一起。应该就是典籍中记载的‘相思印’了。”

“相思印最简单，却最难形成，威力也最大，以后小毛不得了。”

小强轻轻嘘了一口气，没想到‘引祖入体’仪式竟然这般玄奇。

印记既成，那水幕中的人影也逐渐散去。陆流儿挥挥手，水幕瞬息之间化作滴滴水珠，接着又化成水汽往四面八方散去。

火堆仍旺，映衬得诸人脸孔绯红一片。他们高昂的兴致丝毫不减，简直想舞蹈一番。自‘相思印’入体，小毛彻底清醒了过来。

“小毛，怎么样？”祥林大娘关切道。

小毛闪烁着大眼睛，她年纪虽幼，但是此时的气质与之前已判若两人，“身体里面多了一些东西，又少了一些东西。”

“是这样的，你要慢慢地去适应。你现在已经是仙人了。”

诸人纷纷过来，抱她一下。

小强拿出舞霓裳的异变仙株，递给小毛道：“恭喜小毛成为仙人啦，这个礼物送给你。”

小毛嬉笑着接过，“哇，是舞霓裳的异变仙株！”

祥林大娘立即道：“小强，这……你为小毛付出了这么多，我们这辈子也还不清啊。”

小强连连摇手道：“哪里哪里，不要这样说。”

祥林大娘领着小毛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然后掏出‘阴阳剑’和‘小青笋’递给小毛。

“小毛，你满九岁了。以后津渡门就是你的家，这个就是信物。”

小毛见祥林大娘神色严肃，她轻声道：“奶奶，我会的！”

陆流儿、竹曳影，包括八老等人都纷纷拿出贺礼。

栾白玉更是拿出重宝——玄天绫，赐予小毛。

月亮坠了下去，火堆也灭了。诸人意兴阑珊，飞下白鹤峰。

竹曳影和小强并肩而行，问道：“师弟，你决定好了吗？需要谁和你一起去呢。”

“让两位金兄随我一起吧。”

“这样最好，我也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