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窃听

耿朝忠下了车,绕着百花居走过去,朝里望了一眼,里面敲锣打鼓咿咿呀呀的有人在唱戏,耿朝忠有点奇怪,这百花居一般是晚场才有戏看,中午出戏一般都是包场。只不过现在都快三点了,怎么还没结束?

耿朝忠想了一下,又绕了回去,走到站在门口那个看场子的白眼刘面前,随手递根烟过去:

“老刘,知道今天什么人包场啊?!”

老刘早就看到耿朝忠走过去,只是现在的耿朝忠今时不同往日,攀上了党务调查科的高枝,当上了行动队长。他也不敢贸然搭话,怕热脸贴冷屁股。现在一看耿朝忠居然递根烟过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双手接过烟,谄媚的说道:

“是张好古张爷,好像是接待省里来的大员,对了,刘科长也在,您不知道?”

哦,一说想起来了,小曲今天中午说过这事,本来以为是托辞,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耿朝忠摆了摆手,“知道吃饭,可不知道是在百花居啊!好了没啥大事,回见。”

“好嘞,回见,回见!”

耿朝忠一边说话一边往隔壁胡同走,老刘连忙拱手告别,心里想着,这小耿人还不错,没什么架子。

耿朝忠一直走进胡同口,径直来到朱胖子的洋房前面,从泡沫空间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钻了进去。

锁上门,走到紧靠着百花居的马厩旁边——就是那个高耀祖给三个小乞丐过三刀的地方。

推开马厩的矮门,走到墙壁最深处,两道墙夹角的地方,有一个一人宽的凹陷处,这里竟然还有一道小门!

耿朝忠再次拿出一把钥匙,打开这扇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想象着朱胖子每回深呼吸奋力挤过窄门的情形,微笑着走了进去。

进门是一排螺旋向上的楼梯,耿朝忠轻手轻脚的爬上去,来到了一间两米宽,十几米长的长条型房间里。

只是,房间紧挨着百花居的墙壁上,每隔三米的地方都有一条开着喇叭口的铜管露出来。

耿朝忠一步步走过去,每到一个喇叭口,就矮下身体侧耳倾听,直到来到第四个喇叭口的时候,他停下了。

因为铜管里传来了刘一班清晰的声音:

“苏联人国内正在进行大清洗,他们的此次行动只是对中东路事件的报复行为,短时间内不会发动大规模占领活动。而日本人则不同,他们是想让东北军和苏联人斗个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正是耿朝忠上午跟刘一班说过的话。

耿朝忠脸上露出微笑,这刘一班现学现卖,记性倒是不错。

“照刘兄这么说,远东货运应该只是暂时下跌,最迟几天之内应该就会再次回升,我们是不是该趁着这个时间大笔吃进?”

这是张好古的声音。

“没错,我也是这个看法。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苏联人已经暂缓进攻,屯兵城下,看来并不是真的想要吞并东北。”

旁边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听口气像是上午那个从济南来的曹科长。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已经从金城银行融到了十万大洋,现在我就打电话,让他们去大量买入远东货运!”

这是张好古的声音。

妈的,还以为是什么机密大事,原来是通过neiu消息炒股票!

耿朝忠摇摇头,继续倾听。

这个时候,系的高官炒股炒期货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情。常校长不用说,他手下的江浙财团,尤其是位列四大家族的二陈,伙同青帮杜月笙黄金荣,通过操纵股市攫取了巨额财富——和后世被逮捕的某位徐姓股票大佬可以说是一脉相承。

只听几个人又开始讨论一些合作分成的事项,看样子是刘一班和曹光远认购几成干股,张好古负责实际操作。

几句话下来,几个人已经敲定了合作事项,张好古也已经吩咐手下出去,看来是已经去买股票了。

这时,铜管里又传来了曹光远的声音。

“我说刘贤弟和张贤弟,我一来两位就送我这么一份大礼,为兄初来乍到,受之有愧啊!”

刘一班和张好古都笑了几声,沉默片刻,刘一班的声音传来:

“我听说,上面正在安排和苏联人谈判的特使,曹兄曾经留学苏联,资历又深,好像也在考虑范围之内啊!如果这事谈成了,那么曹大哥就是有功于党国的大功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原来是这样!

耿朝忠的心头一惊,怪不得刘一班这么殷勤,原来这曹光远竟然有留苏背景!这次谈判如果一旦成功,那么以曹光远辛亥老人的资历,一定会再次得到提拔重用。

刘一班这是趁着火未起,烧冷灶啊!

“无稽之谈,无稽之谈,我已经是个闲散之人,哪有资格参与这等军国大事,都是误传,误传哪!”

那边曹光远连连否认。

这时张好古尖利的嗓音传来:

“空穴来风,未必无音。这回谈判,上面绝不会派在台上的显贵,以免树大招风惹人物议。曹兄资历极深而又恰逢潜龙在渊,正是这次谈判的最佳人选哪!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几天就会有电话打来,召曹科长入南京了!”

铜管里一片沉默。

看来张好古这句话说中了曹光远的心思。

过了好一会儿,刘一班又开口了:

“曹兄,小弟这回把您请到岛城,一方面是公事,另外也是为了您着想啊!您想想,一旦您这边谈判成功,那肯定是要调回南京的,一旦回了南京,那要打点的地方可就多了!山东这边都是韩大帅做主,您在济南日子不好过吧!”

又是一片沉默。

过了片刻,曹光远终于开口了:

“别的都好说,我想问,张贤弟,您这消息是从哪儿得知的?我在南京也有几个朋友,怎么没听到这个消息?”

一阵哈哈大笑传过来,铜管被震的嗡嗡作响,张好古笑了片刻,终于开口:

“曹兄,您没从朋友那里得到消息,说明您的朋友官做的还是不够大呀!要不就是您这几年赋闲,和朋友之间少了来往!”

曹光远没有说话,似乎被说到了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