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 对质
戴雨农一马当先,领着几个人就要往憩庐而去,就在这时,又有一个特务从聚缘茶楼前门飞奔而至,向着戴雨农高喊道:
“处座,我们被政保处的人包围了!”
戴雨农一听,一股无名业火直冲脑门,整个人都像要炸了毛,党调处截胡也就罢了,这政保处竟然也敢欺上门来,这些人,都当自己戴雨农是泥胎木塑吗?!
是,我戴雨农资格浅,特务处成立也不到半年,比不上你们这些老牌的政保处和27年成立的党调处,可你们也得看看,我戴雨农背后站的是谁?!
戴雨农怒火中烧,噔噔噔几步走到前门,定睛一看,聚缘茶楼的前门早就围满了政保处的灰衣中山装特务,当先一人圆脸微胖,大背头一丝不苟的梳在脑门后面,正满脸骄横,趾高气扬的对着特务处的特务指手画脚——正是政保处处长,曹光远!
戴雨农正要发作,那曹光远早瞥见戴雨农过来,勃然大喝道:
“戴雨农!我政保处和你特务处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怎么就敢动我的人?!老子今天不跟你把事情撕扯明白,这事没完!”
戴雨农怒极反笑,自己还没发作,这曹光远竟然敢倒打一耙!他冷冷的看着曹光远,那冰冷的眼神,似乎要择人而噬,他勉强压抑住了心中无法宣泄的怒火,冷冷道:
“曹处长,你这话从何而来?我什么时候动过你的人?!”
“沐幼安!”曹光远根本直言不讳,“沐幼安,就是我的人,今天我也不怕跟你们说,我和幼安刚刚领了结婚证,还没来得及办酒席,你戴雨农竟然就敢把我的新婚妻子绑了起来,戴雨农啊戴雨农,你这是成心打我的脸啊!”
此言一出,戴雨农顿时一愣,在场的所有特务也都全部石化,这沐幼安竟然是曹光远的新婚妻子?!
这从何说起?
“怎么,不信?!”曹光远脸红脖子粗的在那里叫嚣,“要不要老子把结婚证拿给你们看?就是一周前刚领的证,幼安这人好静,不愿意烦扰别人,没想到,人不惹事,事来找人!戴雨农,今天你不给我一个交待,别想走出这聚缘茶楼!”
特务处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曹光远,接着又看向戴雨农,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都不发一言。
特务处处长绑了政保处处长的老婆,这事,怎么看怎么狗血,弄不好传出去,还以为是两人之间争风吃醋!
沐幼安是gongchan党的事,现在也就六组的少数几个执行人知道,其他人可都是不知情的,听曹光远这么一说,大家都感到这事棘手,就连戴雨农,一腔怒火也顿时被憋在了嗓门里,那滋味,简直就像喉咙里塞了个核桃,想发作都发作不出来!
憋了好半天,戴雨农终于计议停当,脸上憋出一副青中带白的笑容,勉强笑道:
“曹兄,嫂子确实是在楼上,不过,现在嫂子跟gongdang在南京的头目游无魂有关,却不能就这么交给你,稍待几日,等我弄清真相,然后再把嫂子八抬大轿送回去,如何?”
“放屁!”曹光远勃然大怒,“你说老子的老婆是gongchan党,还不如干脆说老子就是那个什么游无魂算了!好你个戴雨农,刚当上特务处处长没半年,就敢这么折辱党国要员,曹某跟着先总理干革命的时候,你戴雨农在干什么?别说了,老子今天跟你没完!”
曹光远仗着资格老,一口一个老子,当街泼口大骂,戴雨农只是黄埔六期生,又怎么跟曹光远这个辛亥老人比资格?但沐幼安现在可是铁板钉钉的gongdang,戴雨农又怎么肯把人交给曹光远?
现在,他还就指着沐幼安和徐恩曾那老小子对质呢!
戴雨农脸上青红一片,心里憋屈的想要吐血,可现在这事讲不清楚,更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讲,憋了好半天,戴雨农心一横,索性把事情闹大,看看最后怎么收场!
想到这里,戴雨农一指楼上,开口道:“曹处长,今天这事掰扯不明白,你敢不敢跟我去跟校长对质?!”
“敢,老子有什么不敢?!”曹光远看样子也是豁出去了,“校长刚回南京,现在我们就去憩庐,你敢吗?!”
“好,带上沐幼安,我们现在就走!”
戴雨农吩咐了一句,几个人冲上楼,把沐幼安押了下来,这时,王剑秋走到戴雨农跟前,低声说道:
“方科长说他认识曹光远,不方便跟过来。”
戴雨农点点头,早有人把准备好的小轿车开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曹光远,冷声道:
“曹处长,现在就去憩庐,如何?”
“去就去,曹某会怕你?”
一看戴雨农真要去,曹光远的话也客气起来,不敢再自称老子——戴雨农背后站的是谁,曹光远能不知道?今天只是借题发挥,先占住跟脚罢了!
说话间,两名处长,两辆轿车,带着党调处的俘虏和一帮证人,浩浩荡荡的直奔校长所在的憩庐而去了。
与此同时,党调处的徐恩曾徐处长正面色铁青的听着丁木村的汇报——就在刚刚,押送着游无魂的轿车,被另外一辆轿车袭击,上面冲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西服qiang手,将轿车里的党调处特务全部干翻,抢了游无魂,扬长而去!
“戴雨农啊戴雨农,算你狠,今天这事,老子跟你没完!”
徐处长喃喃自语,没想到,这戴雨农竟然还有后手,更没想到,眼看着到手的gongdangfei首,就这么被劫走了!
半小时后,黄浦路憩庐。
校长侍从室室长邓文仪正正耐心的听着戴雨农详说事情经过,旁边的曹光远也满脸怒气的站在那里旁听,邓文仪听了片刻,脑子里基本也有了个大概。
沉吟片刻,邓文仪开口道:
“各位,稍等片刻,我去通知校长,不过,一会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两位可都得想好了。”
话说完,邓文仪扭过头,向着里面走过去,这当儿,戴雨农和曹光远也都冷静下来,开始思索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戴雨农不时的看向曹光远,发现曹光远脸上有着几分惶恐,也有着几分疑惑,看上去,好像对沐幼安是gongchan党的事真不知情。
难道,这老曹是真的不知道?
戴雨农的心里也犹疑起来。
等待间,外面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徐恩曾徐处长也满脸怒气的走了进来,看到戴雨农和曹光远都在这里,不由得也是一愣。
戴雨农来了也就罢了,怎么曹光远也在这?
今天,是国民政府情治大会吗?怎么三个特务头子都不约而同的来到了校长这里?
三个特务头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等着校长的召唤。
过了很久很久,通向校长卧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中,一个略带秃顶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身穿长袍,手拄文明棍,面容清瘦,望之并无多少威严,但他,正是现在党国集军政大权与一身的常凯申,常校长。
“你们三个呀!”校长叹息着,用手中的文明棍指了指眼前的三个特务头子,似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戴雨农,曹光远,徐恩曾三人都低下头,一副歉疚的样子——今天这事闹到这里,打扰了校长休息,说不歉疚那是不可能的。
“说说吧,怎么回事?戴雨农,你先说。”校长指了指戴雨农。
戴雨农双腿一并,先给校长敬了个礼,接着,像小学生一样,毕恭毕敬的给校长汇报情况。
当说到自己跟了游无魂的案子五年多的时候,校长微微颔首,当说到发现沐幼安是gongdang的时候,校长也颇有赞许之意,接着,又说了案情经过,戴雨农的语调也开始激动起来:
“校长,本来,我们特务处已经抓到了游无魂,哪知道,斜拉里冲出一帮人,打倒了卑职的下属,抢了游无魂就跑,我们抓到了一个,他已经承认,是受党调处指使,来抢我们的功劳!”
说罢,戴雨农看向旁边的徐恩曾,满脸怒色。
“校长,卑职冤枉!”徐恩曾也开口了,“游无魂的案子,卑职也一直在跟,自从四一二以后,卑职就一直派人跟这个案子,今天收到线报,说是游无魂要在附近接头,这才派人抓捕,卑职根本不知道特务处竟然也插手此事!校长,赤党案件,一直都是我们党调处的内务,特务处越庖代俎,这是越权!”
校长微微点头,接着又看向了曹光远,温言道:
“老曹,你来这里又是干嘛?”
“沐幼安是我老婆!”曹光远理直气壮,“戴雨农不问情由,不问是非,二话不说就抓了我老婆,还污蔑她是gongchan党,可怜我这新婚妻子,刚刚跟了我不到两星期,就蒙受如此不白之冤,校长,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校长一愣,简直啼笑皆非,他目视戴雨农,问道:
“那个沐幼安,真是老曹的老婆?”
戴雨农额头冷汗冒下,低声道:“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沐幼安就是曹某的妻子,我们认识很久了,就在上个星期,刚刚领了结婚证!”曹光远又插口了。
“好了,”校长摆了摆手,“雨农啊雨农,曹光远可是辛亥老人,中东路事件也立了大功,你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绑了他的家人?这种事,绝不可贸然从事,否则,党国人人自危,谁还能安心做事?!”
“卑职知错!”戴雨农低头,心里万分憋屈,老子抓gongdang,难道还抓错了?
接着,校长又看向徐恩曾,“恩曾说的越权的事,我最近也在考虑,雨农的特务处成立的本意,是为了对付日本人的情冶渗透,当然,如果碰到赤党的案子,也会顺带查一查,这件事,还是你们两方协调不够,以后要多多沟通,千万不要再发生此类事件。”
徐恩曾面色一变,低头道:“卑职明白,以后一定吸取教训,不过,今天那个游无魂,卑职并没有”
“赤党匪首怎么办,你们商量着来,”校长打断了徐恩曾的话,“我要说的,是各位情报主官,一定要精诚团结!党国内忧外患,正是用人之际,更需要诸位精诚合作,密切团结,切不可蝇营狗苟,互相攻讦!”
徐恩曾哑口无言,他突然明白了,校长根本不在意具体案情,他在意的是,这几个主官之间,能否维持一个平衡!
总的来说,校长就是在和稀泥!
“校长,那我老婆的事?”
这时,曹光远的声音再次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