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时代的眼泪

20世纪末，发生了很多大事件。其中，下岗潮是影响最为深远的几件大事之一。庞大的下岗职工群体，冲击着原有的就业格局。长期处于国营体制下的职工，脱离了熟悉的环境，短时间内很难适应新的经济模式。曾经辉煌过的京西木材厂，如今也迎来了终局。破产清算。这一次是真正的破产。所有职工都失去了工作。李杰从曾经的下属那里得知木材厂的结局，不免有几分唏嘘。时代的浪潮，无可抵挡。京西木材厂只是众多浪花中的一朵而已。除了跟它相关的人，其他人，毫不关心。关心不过来。太多了。相比于这些，下岗职工更关注明天吃什么，后天怎么活。这段时间，陈焕更忙了。他跟了好几个课题组，无一例外，课题的内容都跟改制、破产、下岗安置有关。每天忙活到深夜，经常夜不归宿。李雪对他夜不归宿的事虽然颇有微词，但她也知道陈焕是在忙正事。两人结婚多年，这一点点信任还是有的。受到下岗潮冲击的不止国企，还有外企、私企。比如林平平。他们公司是专门做工厂机械设备进口的，大量的工厂倒闭，令他们公司的业务进一步萎缩。这不。公司已经开始裁撤分公司的人员。第一个被精简的不是旁人，正是她这个总经理。至此。林平平也加入了失业大军。不过，好歹是曾经的外企高管，虽然被辞退了，但之前的积蓄还能让她过上一段体面的日常。但想要再找一份类似的工作，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悠哉的过了一段时间，林平平已经有了回阿美瑞卡的心思。燕京的空气总是很差。灰蒙蒙的天，很影响心情。如果她不曾见过阿美瑞卡，她或许还能忍受一二，但现在的她，无法忍受乱糟糟的环境，灰蒙蒙的天。“平平，你要走？”这天傍晚，从女儿口中得知她即将回阿美瑞卡的消息，林汉民和廖淑琴都很不舍。“嗯。”林平平淡定的点了点头：“我现在没工作了，总不能坐吃山空吧？”“你在国内也能找工作啊。”廖淑琴还想试着挽留一下女儿，毕竟，漂亮国太远，来回一趟，足足有万里之遥。“妈，国内哪找得到什么好工作？”“怎么找不到？”廖淑琴眉头微蹙：“你哥的工作不是挺好的？”“我哥？”林平平摇头道：“一个月才四五千块钱，算什么好工作。”她之前那份工作虽然一个月只有3000块，但那是美刀，折算成Rmb，有2万多。虽然交完税、保险什么的，到手只有一万多，但几千块的工资，她真的瞧不上。“那你以后还回来吗？”“应该不回来了。”林平平坦言道：“妈，爸，你们要是去了阿美瑞卡，肯定舍不得回来。”“这样，等我找到工作，回头接你们过去住一段时间。”“我不去！”林汉民断然拒绝道：“这里才是我的家！那边再好，那也是他乡！”再说了，老林又不是没去过漂亮国。他还在任的时候，商业部组织过多次出国考察团，不止是阿美瑞卡，英格兰、法兰西、立本，他都去过。梁园虽好，非是吾乡。如果林平平不是他女儿，他绝对要好好骂骂她。国外有那么好？没看过那部《燕京人在纽约》？洗盘子不是说说。林平平在阿美瑞卡留学的第一份工作，不就是洗盘子嘛。这件事瞒得过别人，瞒不了家里人。“爸，你这是老封建。”林平平无语道：“你过去待一段时间就知道了。”“封建？”林汉民难以置信道：“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我就问你一点，如果没有你哥，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你会怎么做？”“爸，你说的可能不成立。”林平平振振有词道：“我是我，我哥是我哥，再说了，我去那边又不是不回来了，现在交通那么发达，真想你们了，直接坐飞机回来就行了。”“当然，你们要是想我，坐飞机过去也行啊。”“到时候机票我来买。”对于未来，林平平充满了信心，虽说现在丢了工作，但以后她还能找到更好的。阿美瑞卡那边遍地都是机会。以她的能力，不愁找不到下家。她才不会跟阿春、郭燕那样，不靠男人，她也能获得很好。眼见女儿的心态如此决绝，林汉民只得摇头叹气。女儿大咯，管不了了。接着，林汉民起身背着手，往卧室的方向走去。看到父亲略显佝偻的背影，林平平张了张嘴，想了想，又重新阖上了嘴巴。今天过来，她只是告知父母，而不是跟他们商量。回美，那是必然的。是的。她的最终目标是移民，然后买一套大哈沃斯。如果父母愿意的话，把他们接过去养老，也不是不行。只是，老两口只怕不愿意。故土难离嘛。她理解。一旁，望着不欢而散的父女，廖淑琴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也离开了客厅。过去这些年，平平的变化太大了。完全跟以前不一样。张口闭口都是国外怎么样，廖淑琴不太理解。国内有那么差吗？显然没有。女儿真让他们去国外，廖淑琴是万万不会去的。他们的根在这边。去了阿美瑞卡，他们那点退休金能干什么？算了。不管咯。儿孙自有儿孙福。平平还小，等她年纪再大一点，会懂他们的。何况，老大不是还在国内嘛。过去这几年，林一达虽然干了一些混账事，但在孝顺方面，一达要比平平强多了。女儿回国这段时间的言论，可把林汉民气的不轻。回房之后，廖淑琴从柜子里取出血压仪。一量，果不其然，血压又高了。高压160。“老头子，吃点药吧。”“不用。”小老头十分倔强的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平常都正常，就今天血压高，明天早上再量一遍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