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一曲的插曲过后,荧幕上开始播放胡蝶在莫斯科电影节上的获奖电影,胡蝶则缓步走向了后台,将跟在身边的几名工作人员打发走以后,走进了后台的化妆间。
舞台妆和生活妆毕竟有所不同,胡蝶坐下来,开始卸去脸上的浓妆,她拆下头上的金钗,又用纱纸擦拭掉脸上的红妆,素手轻拂下,一张宜喜宜嗔也更为自然的面孔出现在了镜中,突然,胡蝶正在活动的手停了下来,镜子里面,竟然出现了一个男子微笑的面孔!
胡蝶用力眨了眨眼睛,以为是多日奔波的旅途产生的幻觉,但显然不是,因为身后那个微笑的男子已经发出了声音:
“胡蝶女士,请不要紧张,我对您没有恶意。”
一口地道的南京官话传来,声音舒缓而又自然,似乎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胡蝶止住了最初的惊讶,回过头打量着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开口道: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中国人,今天来找胡蝶女士,是想拜托您一件事,”男子微笑这回答,“至于我的真实身份,并不重要。”
“你想让我做什么事?”胡蝶好奇的看着耿朝忠,似乎并不害怕这个不速之客。
“帮我把一封信送回南京,”耿朝忠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放在了化妆桌上,“送给南京鼓楼巷华通旅社一位姓代的先生。”
“外面有很多人,你为什么找我?”胡蝶对眼前这个神秘人的身份越发好奇了。
“因为我无法相信别人。”耿朝忠诚恳的看着胡蝶那天然具有魅惑感的眼睛,这种纯真中蕴含的风情,是足以令任何男人沉沦其中的东西。
“可以,我到了上海,会派人送过去。”胡蝶扫了一眼信封。
“不,必须您亲自送过去,并且指名代先生亲自来取。”耿朝忠说道。
“这又是为什么呢?”胡蝶很自然的舒展了一下身体,“我送和别人送有什么不同。”
“因为收信的人谁都不相信,只相信您。”耿朝忠说道。
“他认识我?”胡蝶愈发好奇了。
“是,只要见了面,您就知道了。”耿朝忠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哦,”胡蝶眨了眨眼睛,“那这封信我可以看吗?”
这是一个无礼的要求,但耿朝忠并不觉得突兀,他笑着摇摇头:“最好别看,这会给您带来麻烦的。但我可以保证,您做的事,绝对会对我们的国家带来帮助。”
“哦?那么,您是一位孤身海外的侠客?或者说,义士?”胡蝶笑眯眯的看着耿朝忠。
“您可以这么认为,”耿朝忠笑了,“好了,我得走了,胡蝶女士,请带我向代先生问好,告诉他: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说完,耿朝忠纵身一跃,从化妆间临街的窗口跳了下去。
胡蝶站起身,从窗口向外望——一个身影轻盈的落在地上,瞬间消失在了街角深处。
..........
迈着轻盈的脚步,耿朝忠很快回到了自己在LaBoetie街的公寓,这是一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单身公寓,最适合的就是无家可归的单身汉。
不过,当耿朝忠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门口那条用灰尘洒落的土线,似乎有稍许凌乱。
“有人来过?”
耿朝忠心底低语,打量着那支破旧不堪的旧铜锁,想了想后,还是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你去哪儿了?”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燕子?”耿朝忠试探着问道。
“是我,”床上一个慵懒的身影坐起,美好的线条展露无遗,“我太累了,在你床上睡了一觉,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没人会介意床上突然多了一位美丽的小姐。”耿朝忠笑着拉开了电灯,灯光下,燕子纤细的手指正捂着嘴打哈欠,她穿着一身紧致的束身连衣裙,将本来就纤细的腰部勾勒的更加苗条,本来不大的上身,也显得有了几分波澜起伏。床边还搭着一身宽大的黑色罩袍,应该是她来的时候罩在外面的。
“怎么,我的工作已经有眉目了?”耿朝忠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注视着燕子的眼睛。
“嗯,费加罗报。”燕子轻轻的拍了拍小嘴。
“费加罗报?”耿朝忠有点发呆。
费加罗报是法国数一数二的大报,短短两天时间,燕子就为自己在那里谋了一份差事,这可实在算是神通广大了!
“报社的菲尔洛副总编需要一个助理,我推荐了你。”燕子轻描淡写的回答。
“可是我的法文单词都认识不了几个,我想要的只是一份记者的工作,可以让我有时间来润色稿件和学习语言,或者,我口述,找个枪手代为写作也可以。”耿朝忠脱口而出。
“是你没有说清楚,”燕子认真的看着耿朝忠的眼睛,“我以为你是一个天才。”
“就算是一个天才,也不可能几个月的时间精通一门语言啊!”耿朝忠无奈。
“马克思导师就可以。”燕子反驳道。
“这,抱歉,我不是马克思。”耿朝忠苦笑不得。
是的,马克思可以在轮船上就学会一门语言,但那种人又岂是自己可以相提并论的?
“随你便,反正工作我已经帮你找到了,”燕子拿起罩袍披在身上,“抱歉,请你让开一点。”
单身公寓实在太狭小了,床边放了一把椅子,就再也没有了出入的空间.......
“好的,”耿朝忠艰难的站起身,给燕子让开一条通道,“但是我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随你便。”燕子纤细的身躯从耿朝忠身前掠过,飘飘的发丝将擦的耿朝忠鼻子有点发痒,他捂了捂嘴巴,止住了想打喷嚏的冲动。
“燕子,”耿朝忠叫住了正要跨门而出的女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建议您还是再为我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燕子回过头,“我明天就要离开巴黎前往柏林,如果你不愿意去费加罗报,那可以等我回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耿朝忠问道。
“也许很快,也许永远都回不来。”
啪嗒一声,门被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