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黑夜

夜，终究在菊谷一郎的焦虑中黑定，今夜月色昏暗，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在这随时可能出现土坑、峭壁、土崖的陌生大山里，日军士兵却不敢轻易迈动步伐，谁也不敢断言下一步就没有危机。

菊谷一郎暗自懊恼，他发誓，若是有可能，他宁愿在前线死战，也再不要进入这什么独立山来剿灭什么游击队了，他菊谷是猛虎，可不是猫，不是用来抓山上的老鼠的。

周围昏昏暗暗，一颗颗树木、一簇簇矮枝、一道道黑影，都像是在对着菊谷大队无情嘲讽的敌人，可纵使你开枪射击，也决计无法把它击倒，到头来一切明了，留下的只有羞辱与愤怒。

“たき火を焚いて、休もう!”

菊谷下达命令，他知道自己的部队不擅长夜战，特别是在这种完全陌生的山地环境里。

当黑夜笼罩在菊谷一郎和菊谷大队的脑袋上时，就算是指挥官菊谷一郎的心底，也禁不住生出几分对自然的敬畏，在这种情况下，敌人潜在的威胁似乎又被无形地放大了。

菊谷一郎觉得自己必行太莽撞了，中村联队长的情报误差太大，这样贸然进入深山，很有可能会带给自己毁灭性的打击。

为此菊谷一郎打定主意，他在一处较为开阔的地带砍伐枯木，点燃了十几堆篝火，日军士兵们围着篝火做饭，补充体力，在火光的照耀下，士兵们和菊谷的心里都忽地多出几分安全感来。

菊谷一郎知道这又是一个重要的情报，从独立连的层层阻击开始，一直到现在，他的菊谷大队已经牺牲了大半的兵力，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失败。

在菊谷一郎看来，打仗是应该用脑子的，中国有句话叫“以己之长比对方之短”，中村联队长显然在这方面犯了过错，对付独立连游击队这样狡猾的敌人，你完全不应该把战场放在独立山这样对他们大为有利的环境。

菊谷一郎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今夜就在篝火旁严阵以待，防守敌人的偷袭，等到天明之后，他就可以带着队伍从容下山离开，之后无论是放火烧山，还是用山下的百姓相逼，菊谷都会有很多种办法逼得独立连游击队下山，与他的菊谷大队决一死战。

向中村联队长发电报的时候，菊谷报告了自己的想法，并陈述了独立山这支游击队的厉害之处，又言明，之前的情报误差太大，独立连游击队已经形成气候，足有数百人的队伍，菊谷大队已经伤亡过半。

至于求援？自负的菊谷一郎并没有提及，六次遇袭，他的菊谷大队虽然伤亡惨重，敌人也不会好太多，等到借着篝火坚守到天亮，他仍旧可以带着剩余人马反扑敌人。

可独立连会眼睁睁地等着时间流逝，黑夜过去，最佳出击的机会错过吗？

当然不会，菊谷猜测的不错，六次阻击战下来，独立连阵亡了将近百人，重伤十几人，轻伤几十人，只是在独立连战士们的目光之中，你绝对看不到半分的颓废，相反，满是兴奋与急迫，因为决战的时机就要到了……两门步兵炮在韩烽的指挥下被拉到了离菊谷大队的篝火不到五百米的一处土坡，韩烽又下令把两门步兵炮的藏身位置隔开两百米。

一些准备就绪之后，优秀炮兵王承柱就出场了，坚毅的目光里一片自信，对迫击炮的酷爱让他此刻眉开眼笑，“三哥，你就放心吧！这两门炮几乎都是新的，性能好着嘞，射击精准度又高，这次咱们缴获的榴弹足有几十发，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我能把小鬼子们都炸成灰。”

“好，只是一点你记好，柱子，鬼子也有炮火，他们的掷弹筒不是摆设，这次为了在炮火打击之后进行有效冲锋，咱们离鬼子不到五百米，在鬼子掷弹筒的射程范围之内，你的步兵炮开火之后，他们肯定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判断出你的方位，然后用掷弹筒轰击。

所以我把两门步兵炮的位置隔开两百多米，大牛他们会负责帮你移动步兵炮，三炮，打完三炮之后，你就立马赶到第二门步兵炮的位置，大牛他们同时移动你打完的第一门步兵炮，这时你就可以继续用第二门步兵炮，在没有暴露位置的情况下继续打击敌人，依次循环，咱们虽然只有两门步兵炮，却可以利用身在暗处的优势，发出不亚于日军十几门掷弹筒火力的威势来。

可以说这次战斗的开端，是属于炮火与炮火的对轰，你的步兵炮和鬼子的掷弹筒对阵可是重头戏，记住，你的目标就是日军的篝火，柱子，你可不能开始就败了阵势。”

“是！保证完成任务！”王承柱郑重道。

韩烽接着道：“老吴，老孙，老史，老邓，柱子这边打掉日军所有的篝火之后，日军必定会在昏暗当中陷入短暂的混乱，你们三个排把那三挺重机枪带上，推进三百米，构筑临时工事，围成大半的包围圈，记得留出一道出口，然后在战士们的轻机枪、步枪、手榴弹掩护下一齐朝着日军开火。”

一排长史文才疑惑：“连长，留个出口干啥？为啥不直接把鬼子灭了？”

韩烽望向孙德胜，孙德胜苦笑：“三哥，你可别看我，我也纳闷儿着呢！”

韩烽笑道：“你们都懂得狗急跳墙的道理吧！咱们给鬼子留一条逃亡的出口，他们有了生的希望，还会和咱们拼命吗？咱们战士的命可比鬼子宝贵的多，我要的也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种惨胜。”

“连长，咱一个小鬼子也不能放过！”

“放心吧！给鬼子留的那处逃亡的小路，我早就让大牛他们埋了一路的地雷，你们和鬼子交火之后，大牛他们更会在鬼子逃亡的小道上伏击，等鬼子逃出去之后他们就会在绝望中发现，他们不是逃了出去，而是从一处地狱闯进了另一处地狱而已。

到时候老吴你们再把队伍压上去，和大牛的队伍一道，对日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你们说，鬼子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

老吴三人打了个寒颤，古人打仗有个词叫什么来着？算什么什么策——算无遗策，鬼子遇到连长，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