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反其道之(下)

黄县令以为他的事情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他黄县令的倒霉事儿,远远不止这些,他还没出发去保定府当面找知府大人解释这个事情,偏生别的坏消息又来了,河间府行文过来,言辞不太客气,说有家奴刘全在河间府击鼓鸣冤,状告有赖五以奴欺主,侵占钮家十五顷土地,不知道定兴县在干什么,这样的事儿,为什么自己不处理,反而要到河间府来告状,潜台词里面,无非也就是指,是不是你定兴县收受了什么好处,故此偏袒赖五?

这当然是实情,但是很多时候实情是不能被说出来的,这事关于黄大人这定兴县县令的颜面,这不过是花了侯艳年五十两银子,再加上纳兰信芳提供的那份书信,那份书信甚至都还没有给河间府知府亲自看过,只是让他的师爷看过,又使了五十两银子,这公文就轻轻松松的拿出来了。

邢主簿到了何园,邀功说是钮家大爷已经放出来了,金秀原本想马上要见,但是想到侯艳年在侧,这个人……咳咳,还是先别让他看到的好,于是请李家人,“把钮家大爷安置下去,让他洗漱好了休息休息,就说已经没事儿了,我马上就去见他,全叔在河间府,马上就能回来。”

她思来想去,还是要把侯艳年支开才好,她先请邢主簿坐下,“这边咱们的事儿办好了,邢大人,您就什么别的事儿都不必做了,敲锣打鼓的预备着送黄大人离任罢。”

邢主簿奇道,“纳兰大爷的意思,还是要让他走?”

“他不走,定兴县正堂的位置,如何轮得到你?”金秀笑道,“吏部的公文若是正经下来,这必然是要交接给下一任的,如今素来都是官儿多,官位少,交接的时候必然是下一位县令派出来了,那可是轮不到你了。”

“要让黄县令赶紧着走,比往日的速度要快,这你才有机会啊,”金秀看着邢主簿,“邢大人在保定府那边,总有些交道在吧?”

“自然是有的,”邢主簿捻须笑道,“我这得了纳兰大爷的尚方宝剑,若还不知道怎么样狐假虎威,可真的是蠢钝如猪了。”

金秀和邢主簿交代了几句,邢主簿见到两人似乎还有话儿要谈,于是识趣的离开,接下去的事儿,就是侯艳年了,“秀兄,”侯艳年不耻下问,“黄老瞎子已经马上就要离开定兴县,那么接下去,怎么样才能让他不要去晋中?”

“这就是该佩德兄出力了,”金秀笑道,“吏部选官,怎么个流程,您不知道?不知道没关系,预备好银子就是了,”金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您是不是也要预备下银子了?”

“哈哈,银子好说,”侯艳年起身,他一来是不悦黄县令,二来也要保全自己在家里头的地位,故此对他来说,花一些银子,算不得什么,“我这就预备下去,和纳兰兄你们一起入京,如何?”

“却也不必,”金秀可还是不愿意和侯艳年一起回京的,开玩笑,一回京,自己这个虚假的纳兰大爷,马上就要被戳穿的。

钱可通神这句话是半点都没错的,侯艳年有钱,不过他的钱无法在任免一个道台上使出作用,现在的大玄朝,还远远没有到日后卖官鬻爵,红顶子的官儿也敢贩卖的时候,若是谁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怕是被人笑话不说,还要被朝廷严厉打击的。

但是这个钱远远还可以用在其余的地方,而且这也是金秀要说给侯艳年听,用来搪塞他的缘故,“黄县令马上就要入京了,这是提前去的,吏部那边必然是没有提前预备好,也不会让他提前办这个事儿,那么佩德兄的钱,就可以发挥出用场了。”

金秀慢悠悠的说着话,对面的魏三也已经停下了戏,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站在金秀身后,和侯艳年等人静静听着,“佩德兄您是有钱,却也不能乱花,若是我现在说,能够将黄县令这道台的位置给免去,那么我必然是来骗你的,”金秀笑道,“这不作数。”

“我们需要的是拖延。”

“拖延?”侯艳年似乎有所悟,“黄老瞎子提早入京述职,那么吏部没有准备,咱们就有法子上下其手了?”

这个词似乎有些不雅,金秀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纳兰信芳又瞪了侯艳年一眼,侯艳年干笑,不轻不重的给自己个打了一巴掌,“瞧我这个嘴!秀兄的意思,就是要花钱,让吏部那边拖他个几个月?”

“不错,”金秀挑眉,“吏部没有准备好,那么就让黄大人继续等下去好了,横竖如今候补缺的官儿很多很多,再多一个黄大人,想必吏部也不会在意的。”

侯艳年佩服的点点头,他是知道的,官场上素来是不能等,不能拖,只要是拖延下去,变数就极大,如果黄县令的事儿,能够拖那么一段时间,日后他还能不能当这个晋中巡粮道,那就还是两说,当不上最好,就算是当上,再迟个一年半载的,自己再去找门路,避开黄老瞎子的打压,也是极好的。

这一次的事儿如果和纳兰家搭上线,日后还怕什么黄老瞎子吗?侯艳年只觉得十分划算。

“秀兄大才,真真是让愚兄钦佩无比,”侯艳年脸上露出了佩服之色,“秀兄日后若是出仕,凭着这样的眼光和谋略,什么差事儿,什么官位都不在话下,只是……”他正欲点破金秀的真实身份,但随即又忍住此话不说,毕竟人家是易装出现,就是不愿意用真面目示人,“哎!我也不知道如何说了,只是希望日后还能多多请教,保定府的生意一了,我必然是入京拜见秀兄的。”

侯艳年潇洒离开,拱拱手,倒是也不留恋,十分潇洒,这边的事儿差不多了,人力该为之事都已经办了,成不成的,也该交给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