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出人意料(八)

千古帝王的儿子,都是不那么好当的。

汉武帝和卫子夫的儿子,被汉武帝的宠臣猜忌而且进谗言于汉武帝,悲愤至极,谋反自尽而死;唐高祖的太子被唐太宗所杀,唐太宗的太子李承乾喜爱男风,又不忿父亲处死自己的男宠,起兵造反,被圈禁而死;唐高宗的太子自然不必说了,死了几个,废了几个;宋太宗的长子赵元佐因为同情堂兄被自己的父亲逼得自尽,然后发疯无缘与大位;本朝也是如此,圣祖皇帝的太子被废,关在咸安宫之中一直到死都不得出。这些可都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了。

这还是对着太子和长子如此,其余的,更是厉害,唐玄宗一日之间杀了三个儿子,其中就有太子。还有如今皇帝的这些做过的事儿:在孝贤皇后的灵前呵斥大阿哥和三阿哥不尊敬嫡母,丧礼简慢,“如此行径,断不可继承大统!”这样的话一说,大阿哥和三阿哥郁结于心,没几年就陆续去世了。

所以当这些雄才大略皇帝的儿子们,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金秀之所以处处谨慎,完全是因为知道皇帝绝不会是什么好说话之人,或许在别的方面还算是和气,可对待儿子这里,绝对是严厉之极的。

这不单纯是父子关系严肃一些的缘故,更多的是权势的争斗。

皇权,不可能分润给任何人。

如果分润给其余的人,那么这个皇帝实际上,也就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帝了。

“十二阿哥有你这位福晋帮衬着,可是他一辈子的福气!”六福晋感叹了起来,“帮着自己夫君谋划,这原本是身为妻子最重要的事儿,但许多女子只能是干着急,或者是饮食起居上照顾一些,那些又何必咱们来?奴才们该是做这个,不必咱们操心才是。”

“姐姐说笑了,”金秀拨剥开了一个福建进贡的蜜桔,亲自献给了六福晋,“有姐姐帮衬,六阿哥才是如虎添翼呢,如今是贝勒,日后封郡王,再封亲王,也是指日可待呀。”

六阿哥永瑢已经过继出去,人生的目标来说,或许和宫内的阿哥们不再相同了,一步步的爬上去,爬到亲王的位置上,才是他和六福晋富察氏最终的理想了,六福晋接过了金秀的橘子,点头笑道,“妹妹聪慧,说的话,行的事儿都有先见之明,希望日后,总是能借你的吉言了。”

金秀送了六福晋出门去,复又回到了屋里头,这时候南府刘太监来请安,进了元宵节的戏单,金秀看过,又和刘太监商议了一番,“虽然是正月里头,可到底是不能忘了,万寿节的大戏,皇贵妃已经下了懿旨,要把新戏编排出来,时候不早了,起码咱们在六月之前,要把戏给磨出来,到时候再是一样样的对过去才行。”

“是,”刘太监忙回道,“预备下了几个题材,叫底下的人去预备了,看看哪一个好一些,到时候再让福晋定夺。”

“多派一些人,不计成本,不管多少银子,都要请人进来写本子,”金秀想了想,“虽然我也有新鲜的,但是也不能一直叫我来安排着,听说五旬的圣寿节前前后后要热闹二十多天,是不是?”

“是,所以九月也是叫做圣寿月,若是到了逢五逢十的大庆典,就是要一个月从月初到月末,都要庆祝的,这些日子宫内每日都要演戏,宫内没有差事儿的宫女太监们都可以听戏取乐。”

听到这话,金秀不免点点头,“那么新戏是一定要多了,虽然不至于说一个月三十日日日都要上演新戏,但新戏一定要多,而且要好,如此的话,万岁爷才会高兴的。”

“是,奴才还有事儿要禀告,今年预备下来,就要让各地戏班子都入京应承圣寿的差事儿了,宫内要献艺之外,凡是京中所有的戏台子,都要唱戏,所有的费用用度都要南府这边支出,这笔银钱,还有这个差事儿如何安排,都是有讲究的。”

“这样的大事儿,不会是咱们衙门自己个就办了的吧?”金秀问道,凡是衙门有没有权柄,就看两样,一个是银钱多不多,二是看权柄大不大。刘太监所谈及的这个事儿,按照金秀的判断,应该是南府自己个办不下来的。

“是,这个差事儿是掌礼司管着的,咱们要把入京献艺的戏班子都定下来,多少人,什么时候到,怎么拨付银子,怎么安置,一概都准备好了,再禀告给掌礼司,那边审核过了再拨银子下来。”刘太监解释道。

“如此就好,横竖之前是什么章程,接下去就怎么办是了。”

“不过今年掌礼司说了,银子拨给的不多,要到处节约着用,若是这些戏班子入京,银子不如以前的。”

“那怎么办?”金秀皱眉道,“那咱们叫少些,可吗?”

“奴才说了,但是掌礼司的大人说,不成,体面上的事儿,不能少!”

“这算什么?”金秀挑眉奇道,“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算什么道理?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这个事儿,奴才正在忧愁呢。”刘太监小心翼翼的提着建议,“不如让都中的多留一些下来?”

戏班分为坐班和行班两种,坐班一般就是在某地扎根了,社会关系人脉,招收的徒弟都在一个地方,唱的戏也是本地喜闻乐见的曲儿,有些来头大的,富豪一些的,甚至有自己个的戏园子;行班就是到处游走的草台班子高级版,到处行走,江湖上场面上都会出演,魏长生的这个戏班,就是到处行走的行班,这样的行班唱戏不会拘泥于某一项曲儿,在秦地唱秦腔,在安徽唱徽戏,到了江南自然唱南戏,颇有些机灵变动的样子,行班更能博采众家之长,坐班更纯粹一些,有些江苏的南戏坐班,腔调和曲调十分低调,和北方的昆腔,在老客们的耳朵里听出来,是有很大的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