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傲慢的代价

近一分钟后，林岳年感觉到对方的特征信号消失了。

只能回收残骸了。他有些可惜，停止了安保单元的攻击。

“真可惜，我以为你们能做到更好。”

被融穿的地面中央，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毫发无损。林岳年只能通过视觉做出判断。除了她站立的身姿依然能显现在光学摄像机中，所有基于信号与回波探测的手段全部失效了，在他的所有感知中，她都根本不存在于那里。

全息投影？

像是洞察了他的想法，蜘蛛抬起前肢散射出了数道灼热的光线，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保卫单元阵列前的护盾，并且旋转了一周。射线如同热切割刀一般扫进了阵列，就连防御能力最强的重型单元也像是豆腐般被切裂成块。

下一刻，疯狂的雷暴再次降临。而这一次，林岳年不再有十全的把握。所有的安保单元像是大大小小移动的蚁群一般从基地的各处蜂拥而至，将更加凶猛的火力倾泻向那只再次沉默下去的蜘蛛。

“你的小玩具们都到齐了？”

暴风骤雨的攻击中，蜘蛛上的女人忽然开口道。

“那么……欢迎来到蜘蛛的网中。”

在一瞬间，林岳年的意识中空缺出了一大块。所有集中在这只蜘蛛周围的作战单位全部在一瞬间脱离了他的掌控。它们像是落入蛛网的昆虫般沉默地待在原地，任由那只蜘蛛走到大厅的中央。

“现在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聊天了。”

“不过……我想你大概没有这个心情了。”

另一个入侵警告出现在了林岳年的意识中。那是一支三个人的行动小组，他们全身都笼罩在诡异的黑色雾气中，看不清长相与体貌。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本能中感觉到了一种尖锐的威胁感。他们从水库一侧登陆，迅速地突破了缺乏防御的地下层入口，分为两组向天狼星科技与天狼星工造的方向前进。

她是诱饵。林岳年顿时反应过来。但绝大部分的机动防御力量都已经被这张看不见的网给封锁在了这里，剩余的防御设施在上面的入侵者面前也如同巨浪前的沙堡一般迅速地崩溃。

从对方的行动路线上，他看明白了对方的目标。

“原来你们想要他的生物特征信息。”林岳年沉声道，“但很遗憾，我们不会让你们得手。你们确实有雄厚的实力，但我们也有……特别手段。”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个基地忽然震动起来。在大厅的顶端，大块大块的墙体材料掉落下来，露出掩藏其下盘旋灰色岩石般的结构。细细的晶体线路像血管充血一般接连亮起，让这些结构体像是得到养分的肌肉组织般迅速膨胀起来。它们开始扭曲蠕动，而后大量的触手尖端如同倒悬的森林般从通道顶端突出，遥遥对准了大厅中央的蜘蛛。而在李海峰、斗牛和雷管前进的通路上，这些令人看了就毛骨悚然的怪异组织同样也探出了它们狰狞的触手。

动用它的力量是林岳年事先没有料到的。它带来的动静必然会惊动附近的共和国驻军，而且对基地造成严重破坏。但他也很清楚此时这已经是唯一选择。除掉朝攻击机停泊区前进的一个人，另两个人前往的方向是天狼星科技的所在，而他们的目标极有可能是中子裂解器。这两者都是他们极度重视的项目，断然不能有失。

他联通了那个意识的存在，向它发出了协助防御的请求。正常状况下，它在几毫秒内就会回应自己的要求，并且发起攻击。

但这一次它似乎陷入了疑惑。垂落的触手时而抬起指向目标，时而放下。

最终，它给出了一个令林岳年无法置信的答案。

“很遗憾，我无法向对象及其直属单元发起攻击。”

林鹤萱看着那些垂落的触手蛇一般缩回了大厅的上方，暗暗松了口气。她脖子上的白色晶体发出的光芒一闪一闪，亮度在逐渐减弱。

那些垂落的触手和自己面对的那些低级机械防卫单元完全不同，它们能够真正对自己造成威胁。她的护盾可以完全无视那些安保机械的攻击，但在这些触手蕴含的强大能量面前，她除了撤退别无他想。但好在李海峰的伪装措施起到了作用，它们将自己识别为了同类。

李海峰曾说过，这些晶体都是分离自一块指挥级的核心，通过一定的手段保持活化，只要将它和自身接触就相当于伪装成一个指挥级节点。主要的那一块由李海峰自己携带着，而其他部分则由他们三个人携带。

在基地里的那个生物看来，出现的是一只指挥级和三只下级节点生物，虽然它可能会对他们的行为有所疑惑，但不会发起攻击。排除掉了这个最大的威胁，他们需要应付的就是天狼星基地中海量的机械安保单元。这也就是她的延展武装·阿拉克涅被部署至此的原因。它被称为“天网的纺织者”，拥有绝对瘫痪范围内一切与自己同级技术的机械设备的能力。事实上她已经手下留情，只标定了所有的武装单元。她本可以连带着基地本身的护盾一起瘫痪掉，但这样一来除了引发水流倒灌，还将导致整个地下空间的结构崩溃。

而这不仅对他们没有好处，还可能引来天狼星集团最危险的防务部门的追击，实则得不偿失。现在她只需要拖到李海峰他们达成任务目标，就可以从容撤退。

李海峰在标有“机库21”的门前停下脚步。他的身后是两台已经被切裂成块，正流出贮存电浆的移动式哨戒炮。

“你是什么？”林岳年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耳边。

“我是什么，我想它已经告诉你了吧？”李海峰伸出手指了指大门。尖锐的金属机构崩坏声响起，大门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向两边拉扯，磁性的门闩仅仅坚持了不到两秒便完全撕裂，材料优异的延展性让它甚至被拉长了近一米。

林岳年立刻就明白了，是基地中的那个“它”在帮助李海峰，或者换句话说，在李海峰的意志下行动。它本该是这座基地的血管与肌肉，也是最强的防御手段。但此刻却成为了对方手中的武器。当它臣服于李海峰脚下时，这座基地就已经如同不设防一般。

“为什么你会有这么高的权限？如果你也是它的代理人，我们的目标应当是一致的，没有互相敌对的必要！”

李海峰只是哂笑了一声，信步向里走去。四台高达9米，形貌显得有些狰狞的高机动攻击机并排立在维护支架上，沉默地面对着脚下走来的李海峰。

“第一，我不是它的代理人。”

“第二，即便我们的目标一致，施行的手段也未必是一致的。”

他走到了编号01的机体脚下，抬头与机体的主监视器对视。如同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机体像是突然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红色的独眼倏地亮起，遍布全身的生物肌肉系统一瞬间被密集的晶态纹路布满。

“为什么你能用意志启动它？！”林岳年再也维持不住情绪了，发出了惊呼般的声音。

“不是所有的情况都在你们掌握之中的。”李海峰向前走了一步，站上了蹲下的机体垂落的手掌，在它的保护下坐进了驾驶舱。

高大的人形机械站起身来，用远远胜过世界上任何一型攻击机的力度与速度，向身侧的三台同型机发起了攻击。它用熟练的格斗技巧击碎它们的头颅，撕开它们的身体，将四肢碾压至片片碎裂。生物肌肉内含的紫色传导液四下喷溅，在机库的墙壁上绘出一幅凄惨的屠戮景象。

“这样一来，你们靠作弊为他们争取的优势便消失一些了。”攻击机的头颅抬起，红色的独眼与上方的观察设备对视。

“……你是代表它来给予我们制裁的？”

“我说过，我不是它的代理人。”李海峰冷然道，“你们已经迷失了自己的立场，忘记了你们存在真正的目的。我现在出现在这里，是来给你们一个警告。如果再不停止破坏规则的行为，你们将带着你们心心念念要保护的人类文明一起灭亡。”

“……”林岳年沉默下去。

“队长，我们这边失败了。”雷管的通讯接了进来，“中子裂解器的主供能中枢不在这里。”

“……知道了。放弃第三目标，按计划撤离。”

攻击机启动了全部六台推进器，向上缓缓升起。通往地表的闸门向两侧滑开，露出繁星遍布的夜空。

“你们不再是人类唯一的拯救者了。”

留下这句话，攻击机随即完全隐匿了身形，消失在夜空中。地下层中的蜘蛛也毫无顾忌地放开了所有机械单位的控制权，从来路回归水底。另外两个入侵天狼星科技的人也分别展开了自己身上的未知装备，从湖上脱离了他的视线。而自始至终，他们都未曾被遍布全域的监控设备捕捉到哪怕一瞬。

林岳年从桌边起身，遥遥地凝视着平静的湖面。

“山雨欲来啊。”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