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龙脉
在中部行政区一个名为大畈的小村庄附近的深山中，设立着共和国唯一一座内陆核电站。与海都的横沙岛类似，整座核电站此刻进入高度戒严，即便是在安全的内地，一个陆军山地作战团仍然被派遣来此执行防御任务。周边山区的制高点全部布设了观测雷达，数架直升机以核电站为轴心在附近巡航警戒。所有交通道路在首都战役开始时便被封锁，任何未经许可的接近都会遭到警告性射击。整个县城也实行了军事管制，人们被要求在家中不得外出。
核电站主控中心大厅内，所有的技术人员全部就位，面前的巨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着核电站的各项参数。
和往常不同，站立在主控位置的除了国家电力集团的核电站站长之外，还有一名肩挂大校军衔的军官。控制大厅、核反应堆、冷却塔等重要设施的出入口都被全副武装的士兵严格把守着。
场内一片肃静，只有核电站的控制系统不时发出重要操作的提示语音。
时间跳向了02:13分。
“坚守在大畈核电站岗位上的各位员工们，我是来自共和国军最高军事决议小组直属机构的特派员。我谨代表全体在一线奋战的军人向各位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他的声音通过耳机，扩音器，各种方式响起在所有人的耳中。
等待着命令的核电站工作人员们安静地聆听着。他们都清楚，吹响最后的冲锋号的时刻到来了。
“为了支援首都战役的运作，在过去的72小时里，你们每个人都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你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当之无愧的战士。”
“在这一刻，前线奋战的百万将士与你们同在。”
“在这一刻，五十年来为国捐躯的无数英魂与你们同在。”
“同胞们。战友们。我们的面前是黎明前的黑暗，而我们将把第一缕曙光亲手送往战场。”
“报仇雪恨的时候，来到了。”
“国家兴亡，在此一战。望诸君，全力以赴。”
有些人默默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在这场战争中，太多人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好友，兄弟姐妹。而他们并不是战士，无法手刃敌人为逝去者复仇雪恨。
而这一刻，他们胸中的愤怒同热血一起沸腾涌动起来。
复仇。复仇。
将那些肮脏可怖的野兽赶出我们的国土，赶出我们的星球。
复仇。复仇。
让它们在审判的强光与火焰中哀嚎，在惩罚的高温与重压下崩碎。
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强行无视了连续高强度工作的疲劳，用病态般的认真将自己重新武装起来，全神贯注地投注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中。
因为这里是战场，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扭转战局的英雄。
无名的英雄。
时间走向了02:15分。
“启动9901计划。”大校肃声命令道。
首都的指挥中心里，大厅中央的全息图案发生了变化。整个共和国的版图及其电网系统的分布高亮显示在了地图上，上面分别标注着“西南电网管区”、“中部电网管区”、“东南电网管区”、“东北电网管区”。
“各电网管区，进行第一次变电系统切换。”负责能源系统的议政委员笔直地肃立在自己的指挥位置上，声音沉稳地下达命令。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四个电网管区的字样一瞬间变成了“9901计划专用输电线路图”。图上密密麻麻似蛛网般的国家供电网络也变成了数十条肉眼能清晰可见看到主干与脉络的电流传输示意图。
“各发电站开始超负荷运作。”
话音落下，国家能源议政委员的面前顿时被密集的信息与声音充斥。
“大畈核电站，到达预定输出位置还有0.5。”
“秦山核电站群，到达预定输出位置还有0.7。”
“大亚湾核电站，到达预定输出位置还有0.3。”
……
各大型发电站的回报逐一传来。在重兵防守的各个核电站，反应堆中的控制棒被拔出至危险位置，链式反应的规模全部达到了介于安全与危险之间的红线。在各大水力发电机构，库区闸门被完全开启，巨量的水流推动轮机疯狂旋转。一些临着水系的城市里，河流在上游激增的流量下漫过堤坝，将整个已经疏散的空荡城区陷入一片汪洋。在火力发电站，巨大的白色烟柱从冷却塔向天空中延伸，一卡车一卡车的燃料接连不断地抵达，然后被填入燃烧室中。
“电力传输系统无异常。”
“周期波动频率的容量增大到15000千瓦。”
“各电网系统变压器装置无异常。”
“01-04断路系统依次开始运作。”
“开启N1-N398管辖区域的送电线路。”
“电压稳定，系统周期波动数维持在50赫兹。”
“第一次连接。”能源议政委员沉声命令。
在脉络上出现了小的光点，以及它们对应的名称。在它们的所在地，这些像龙骑兵长枪一般的建筑从地下高高升起。在守卫士兵的惊叹声中，一个直径数十米的耀眼光环从基座上浮现出来，上升到尖顶的上空五米处悬浮着，像是天使头顶的光环般缓缓旋转。
“各能源层级转换器正常运转中。”在他下方就坐的国家能源局技术总监密切监视着网络，立即回报。
“第二次连接。”
“开启所有接续器，与层级转换中枢的连接开始。”
全息地图再次切变，脉络图上，层级转化器的图标被十个位于沿海的层级转换中枢的大图标取代了。
“北方一号中枢位变运作正常，预备电容系统正常，开始输出。”
“北方二号中枢位变运作正常，预备电容系统正常，开始输出。”
“南方一号中枢位变运作正常，预备电容系统正常，开始输出。”
“西南一号中枢位变运作正常，预备电容系统正常，开始输出。”
……
十个能源层级转换中枢均显示出了令人安心的绿色。在图标的一侧，中枢自身用于缓冲的预备电容填充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第三次连接。”
“全位变能源，导向首都超级电容阵列。”
“电力传送电压维持最高状态。”
“全冷却系统，保持最大输出运转。”
“超传导能量输送架构群，开始输出。”
“来自各管区电网的周波数变换电力，维持在最大值。”
“国家战略能源传输系统，到达负荷上限。”
“首都超级电容阵列，蓄能开始！”
屏幕上在首都的位置出现了01-05号超级电容的图标。此刻它们的蓄能进度从0.00%轻轻地跳动了一下，变成了0.01%。旁边03:00:00的倒计时也跳动为02:59:59，开始一秒秒恒定不变地前进。
束缚毁灭之物的牢笼已经打开。箭已离弦，至此不再有回头的可能。此刻，就是决战大幕拉开的时候了。白建国霍然起身，用他极少会出现的严厉声音命令道，“通知北壁与南壁集结的全部部队，全力发起进攻！空突15军即刻起飞！北方集团军群按计划发起全面进攻！”
近地轨道上，北斗站正在掠过中部行政区上空。他们消耗掉了整整一次满舱补给的推进剂来进入减速阶段，将作为火力支援平台在首都上空进入同步轨道。空间站的接泊舱刚刚与琼岛航天中心升空的货运飞船完成对接，军方的宇航员正在舱外进行天霆系统的备弹补充作业。空间站的大校指挥官伫立在自己的位置上，通过面前的屏幕看着地表的景象。
从太空上俯视过去，一团团熠熠生辉的光芒是一座座城市，而蛛丝般将它们连接起来的光线便是覆盖整个国家的路网。一个光团辐射出大量光线，再连接到更多光团，再辐射，再连接，层层叠叠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光之网。
这便是整个共和国的版图，明亮无比，如同文明的灯火。
“开始了。”大校看着时间跳动到02:15，轻轻地自语道。
首先是位于中部的，长江流域上最大的一个光团毫无征兆地熄灭了。然后它辐射出的光线也随即消失。然后东部沿海的两个大光团随之熄灭。接着是三个，五个，十个，五十个。整片光芒闪耀的大地在每一秒的跳动中一块一块地变成黑色，直至完全熄灭。
只剩下那个共和国的核心，依然顽强地发散着光芒。
大校垂下眼帘，不再去看那片被黑夜笼罩的大地。
“光都熄灭了。”
“希望它能再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