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苏醒的少女

李卫东从设备中缓缓地提出一支封装好的输液瓶，将它小心地装进金属的手提保管箱，合上盖子。

在离开蕾娜塔身边的32个小时中，他重头对她身体上采取的增生晶体样本进行了观测，并且针对其结构做出了分离性的试剂，并在样本测试中取得了成功。这本是另一个团队在进行的项目，但是却在他救女心切的疯狂下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原则上说，这种药物虽然离应用于人体尚有很多验证工作要做。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门外，军方的那名上校带着两名持枪卫兵与一名医官等候在那里，医官的手上拎着一个和他同样的小箱子。李卫东知道，那里面是致命的毒物。

上校对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李卫东抬起头来，目光中透露出决然。他迎着对方的视线走了出去，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方。

军方的执行人在隔离病区外停步。

“按你的要求，你完成处置后，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进行病理观察。”上校这么说道，让开了进门的路。

李卫东走到女孩的床前，看着她睡美人一般恬静的脸，露出了真正父亲注视女儿的微笑。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打开手提箱，取出其中的药剂，接入了其中一个输液泵。透明微红的药剂顺着输液管流进女孩的血管中，然后向着全身扩散而去。

“蕾娜，我已经尽力了。你也不要放弃。”

他就这样蹲了下来，靠在床边安静地握着女孩的手。

“你知道的，我的妻子和女儿都已经不在了。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决定要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女儿看待。”李卫东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我不在意替失败的项目背锅，去学校当个老师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事业，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成功。”

“我只希望你能平安……”

“仅此而已。”

如果洛天羽在场，他一定会感到惊讶。这和他在女孩的意识中曾经说过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时间慢慢地走过，病房中一片寂静。李卫东没有再做什么，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忽然，他的耳边听到了像是玻璃崩碎的声音。他猛然起身，用放大镜一般的目光扫视着女孩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寻找着刚才那个声音的来源。

毫无收获。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凝聚起来的一股气顿时又泄了下去。

没等他回到刚才的位置，第二下清脆的崩碎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这次他的眼睛敏捷地循声而动，一下便看到了她原本是指尖，而现在却像是一枚仙人掌一般的肢体尖端，出现的细细裂纹。

他颤抖着将脸凑到了那个裂纹前，心中激动不能自己。这一刻他的大脑中，每一个神经元都在高声呼喊，碎裂吧，碎裂吧。

似乎是神明回应信徒的祈祷而降下奇迹一般，玻璃破碎的声音一下一下，接连不断地响起。裂纹开始密集地出现在那些增生晶体的表面。

室内顿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两名穿着全封闭式防护服的值班人员冲了进来，架住李卫东便往外拖。这些晶体虽然污染风险较低，但碎片与粉末极可能是高危程度的污染物，李卫东的过滤式面具不足以保护他的安全。

上校军官也注意到了里面的异常情况，示意带来的人在原地等待，自己也跟进了隔壁的观察室。这里能对室内的设备进行远程端的操作，也可以查看监控摄像头的实时画面。图像的清晰度很高，能清楚滴看到女孩体表的变化。那些碎裂的红色晶体像是融化的冰块一般逐渐从她的体表剥落，掉落在洁白的床单上，然后肉眼可见地缩小，消失。

“有效果，居然真的有效果。”李卫东激动得全身发抖。

“她的同化率……正在下降！”仪器前的操作员惊呼道。

53%，51%，50%，49%，48%。

“看来你是对的。”上校军官的表情变得柔和多了，转头对李卫东说道。

但李卫东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

47%。46%。

这下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眼睛瞪得比金鱼还大。

同化率超过10的同化者不可能降低自身的同化率，这几乎是已经被公认的一条铁则。

但他们现在看到了奇迹的发生。

数字最后定格在了46.3%。

“我……是不是该提前祝贺您拿到今年的原种生物学最高贡献奖？”上校看着李卫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卫东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苦笑道，“也许这只是某种偶然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至少她现在安全了。”上校对他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便出门招呼上自己的人离开了。

画面中，包裹着女孩身体的增生结晶已经全部脱落，露出她本来的肌肤。但依然有一些红色的晶体线路结构隐隐地浮现在她的皮肤上。

李卫东换上了全封闭式的防护服，带着喜悦的笑容，步履轻快地走进了病房，在她的身前半跪下来。

女孩用湛蓝的眼睛注视着他面罩后的眼睛，虚弱地抬起手，触碰着他面罩后的脸。

“我回来了，父亲。”

她用微微颤抖地声音说道，眼中有星星点点的泪光闪动。

洛天羽在自己的房间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重重地砸在床上。自从蕾娜塔成为他的节点之后，他便一直保持着与她的联系。以前他对自己的能力并没有什么了解，很多东西只能靠自己去探索与猜测，但现在不一样了。麒麟的加入让他第一次有了了解自己与节点关系的机会。

如果自己当时能够更多地了解这些知识，也许就能对他们做出更大的帮助，从而扭转三个人的结局。这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自己关系最近也是最为亲密的节点的负责。他如此认为着。虽然麒麟只是个中下级节点，能够回答的问题不多，但是多少还是给了洛天羽一些方向。

意识内的对话、同步共感的动作操控、原本他能在田甜她们身上做到的事情，也同样可以应用于蕾娜塔的身上。

而现在他明确了一个原本一直存在得有些暧昧不明的能力：警觉共享。

在节点遇到危险的时候，或是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整个思维网络内的成员都将在同一时间激起警觉反应，并且立刻定位遇险节点的位置。而作为最高节点的洛天羽则可以立即对遇险的下级节点进行远程控制，辅助其脱离危险。

确认到这一个能力时，洛天羽简直叹为观止。这样一张不受干扰，即时共享情报的网络即便是现在的人类技术也完全不可能做到。而通过麒麟的再度梳理，他能感应到附近所属节点的距离也上升到了10公里，差不多能覆盖一整个小的城区。

只要成为他下级节点的人足够多，他甚至能够拥有一支无惧背叛的，潜伏在人类心脏的强大力量。他们可以在任何时候成为锋利的尖刀，刺向洛天羽想要攻击的位置。

意识开始发散时，他猛地惊醒过来，发觉自己正在想着十分危险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想？难道自己不是人类阵营中的一员吗？

一层薄薄的冷汗渗出了额际。他强迫自己停下思维，顿时就感到了一股睡意袭来。这种连接耗费的是大脑的运算能力，时间过长依旧会令他疲劳，即便是有麒麟的辅助仍然一样。

他关闭了感应视角，随意地将被子往身上一裹，闭眼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