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动摇

第二十八次，和兰艾儿的第一次相遇。

第三十次，第一次和兰艾儿成为冒险的伙伴。

第五十七次，第一次和兰艾儿一起协力战胜高等级的魔物。

第两百六十三次，第一次和兰艾儿完成了公会的高难度任务。

第一千零三次，第一次和兰艾儿得到了新的指引，走出了赫斯城，向新的地点进发。

第四千五百六十三次，第一次和兰艾儿攀上了特彼斯山，和她一起躺在山顶的草地上仰望星空。

第六千九百三十一次，第一次向兰艾儿告白。

第八千七百零三次，第一次为了兰艾儿的死而自杀。

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

就像甜美的梦突然变成黑暗的那种坠落感，我猛然惊醒，睁开了双眼。

果然，我还是忘不掉吗……

我斜靠在床头，一只手盖住脸，咬着牙，还是情不自禁地把话说了出来。

“该死！”

也许一万次里，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和兰艾儿的种种第一次，我都没有忘记，它们只是被我藏到了记忆深处里了，我在骗自己，骗自己忘了这一切。

昨天从赫斯城狼狈地逃回来，我直接躺到了床上，在悲伤欲绝的痛哭中睡着了，没有写日记，没有照顾我养殖的那些花花草草，就这么直接睡着了。

为什么，为什么当我扼住兰艾儿的脖子的时候，还是没有杀死她？这对已经LV29的我，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我应该对她已经恨之入骨了才对吧，因为是她在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杀死了我，也是她，也只有她，从第二十八次开始，陪我到了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

假如，我在第二十八次和兰艾儿相遇，没有失败过，一直打到戈尔斯那里，然后被她刺杀，那么第二十九次，我又会怎样对兰艾儿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第二十九次，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她吧。

可是偏偏，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么前面几千次的温柔，都是虚幻的吗？

我不知道当时，兰艾儿将匕首捅入我胸膛的时候，理由是什么，动机是什么，但是，结果已经在那里了，我来到了第一万次，最后一次。

所以前九千九百九十八次的温柔，善良，爱，都是假的。

可是在我产生这样的想法之后，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昨天，兰艾儿站在桌子上，将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安抚我的样子。

那也是假的吗？

“我啊，最喜欢笑了，自己喜欢笑，也喜欢看别人笑，所以勇者大人，一定要保持微笑哦！”

耳畔又回想起了这样的声音。

这是兰艾儿的口头禅，兰艾儿，至少在这第一万次之前，在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她将匕首捅入我的胸膛之前，在我眼中，她是一个对谁都温柔的女孩，永远对明天面带微笑的女孩，也正是她的一次次引导，一次次鼓励，我才能承受住九千多次的折磨。

我在动摇吗？

我在试图原谅兰艾儿吗？

可是这一次的重生，昨天兰艾儿和我是第一次相遇，为什么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没有看见我右手的纹章，却依旧对我展现了她的温柔？

可是为什么如果她真是那种温柔的家伙，上一次却拿匕首杀了我！我不会看错的，我也绝不会忘记的。

我的大脑在被两种想法占据着，甚至在被这两种想法撕扯着，我感觉痛苦万分，我无法割舍九千多次和兰艾儿相处的温暖与回忆，却又因那不明所以的背叛怒火中烧。

“啊！！！”

我大吼了一声，猛地锤了下墙，给我砌得十分整齐的墙面被锤出了一个大坑，终于，我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没错，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兰艾儿，但是这没关系，我已经不是勇者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居住在此，也没有再去赫斯城的额必要了，反正我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自给自足了，虽然我还没有镜子，虽然野果子也有些涩。

迟早有一天，兰艾儿找不到她的勇者，也就会离开赫斯城的，我等到那时候就行了。

兰艾儿找不到她的勇者……兰艾儿，需要勇者吗？

这样的想法又出现了，我及时地停止了自己的想法，我不能在再心软了，差一点，我又要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可是正当我狠下心来，想和兰艾儿成为陌路人，继续我平静的生活的时候，房子外面突然传来了声音。

“啊啾！”

我打开门，却发现，兰艾儿就蹲在我的房门口，娇小的身躯让我在门口望了好长时间，直到低下头才发现了她。

“对、对不起！先生！我还是很担心你，就一直跟着你过来了......对不起先生！我只是想帮帮您，我无意打扰您的！我只是在门外蹲了一会儿，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兰艾儿不断地朝我鞠着躬，不知道她在门外蹲了多久了，褴褛的衣衫随风摇摆，刚才的喷嚏也是因为着了凉吧，这副模样，一般人看了肯定会心生保护欲，可是我却像看见了妖魔一样。

“别过来！”

我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狼狈地向后爬着，一边指着兰艾儿：“为什么追过来？为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看你的样子还是很让人担心，先生，所以我就追过来了。”兰艾儿的脸上挂着舒心的微笑，那微笑看上去像是在安慰我。

“你一定是知道的吧，知道的吧！知道我的身份！没错，肯定是这样！你肯定知道的，所以你才会摆出这样的笑脸，你才会追上来！”

我使劲向后退着，一直缩到角落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后退，明明我现在已经LV29了，眼前的兰艾儿我要想击退或者干掉她，可能只要两三秒的事情，可是我在害怕，疯狂地害怕。

“先生，你在说些什么啊？看样子你真的需要帮助。”兰艾儿看着我的模样，终于收回了她的笑脸，面容先是有些疑惑，然后变得认真了起来，还在向我靠近着。

“别再装了，别再装了，你个骗子！”

“你就是想用你那花言巧语温暖我，蒙蔽我，麻痹我！一定是这样，然后再像上次一样，和上次一样！趁我毫无防备的时候，趁我把后背完全交给你的时候！将匕首捅入我的胸膛！一定是这样！”

我肆无忌惮地尖叫、嘶吼、宣泄，但是兰艾儿依旧不为所动，还在勇敢地向我靠近。

“先生，您还是先镇静一下吧。”

冰冷的小手，再一次放在了我的前额上。

“静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