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异常（一）
我仅剩的一只手抱着脑袋，又来回地捋着自己的头发，想要抚平自己的焦躁。
“无名，我打听过城里的工匠了！他们说巴尔赫钢水晶……”
拉斯特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我只是瞥了他一眼，他瞬间就不敢说话了。
“那个……兰艾儿她，还是没有消息吗？”
我用沉默回复了拉斯特。
“是吗……要不然无名，我帮你去找兰艾儿，我龙化之后飞在天上，龙化之后视力也会加强，肯定能帮你找到兰艾儿！”
“……要找你去找，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知道自己的话听上去很冷血，但我还是说了出来。
拉斯特也如我所料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有一个自称是魔王干部的家伙被关在我们的监狱里，曼哈克的灵魂还没有找到，我能有什么办法？”
“喂，兰艾儿和你们相处的时间应该是比我长的吧！她应该是你们的同伴吧！”
“兰艾儿不仅是我的同伴，她救过我，我把她视作恩人。”
兰艾儿在我无知的时候救过我，在我堕落的时候救过我，在我绝望的时候救过我，但是那些，是前九千多次的事情，我不可能拿其与拉斯特分享，但是她对我很重要，所以她是我的恩人。
但也正因为她救过我，所以我此刻无法去寻找她，因为这和她救我的初心背道而驰，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完成。
“搜寻兰艾儿的事情我已经交给了莲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个魔王干部，她现在在我们的监狱里泰然自若，我们却完全不了解她，我要想办法撬开她的嘴。”
“我还是不理解啊……”
“你当然不理解了。”我冷眼看向拉斯特，“我们的目的是打败魔王，你的目的是什么，要是我们到时候真的找到了曼哈克的灵魂，并将其粉碎，到时候你是我们的什么人？”
“我……”
“你希望我去救兰艾儿只是因为她是你的朋友，她是少数能理解你龙族身份的人，倘若是一个普通人失踪了，与你素不相识的人失踪了，你会这样要求我去救那个人吗？”
“你有觉悟吗？”
我冰冷且直接的质问让拉斯特毫无还手之力，他无言以对，我明白他还是一个孩子，但我不希望他在这种时候还来用幼稚的问题打乱我本就混乱的思路。
前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我曾为过兰艾儿的死而死过，因为我还有下一次，但是这次，我没有机会了，我不能放走眼前这个敌人，哪怕她仅是自称魔王干部。
不用拉斯特提醒我，兰艾儿的去向与安危无时无刻不在让我的神经紧绷着，但是我不能从这里抽身，我还得想办法验证伊安·塔尔的真实身份与目的。
“那……那我还是自己一个人想想办法吧……”拉斯特终于放弃了鼓动我的念头，失落地走出了我的房间。
过了十几分钟，我的房门再次发出了“咚咚”的叩门声。
“拉斯特……我不是已经说得……”我不耐烦地转过身，却发现打开门的是凯米撒。
“师傅。”
“凯米撒？你怎么来了？”
“那个……我只是过来看看，顺便问一下你审讯伊安·塔尔的情况。”凯米撒看上去有些局促和不安，好像是有些害怕面对现在的我，我明白，我也知道自己现在很焦躁。
“有关于伊安·塔尔的审讯情况，我应该已经写过一篇报告了。”我不想再过多地赘述审讯伊安时的感觉，作为一个重生了一万次的人，我却难以找到她言语上的漏洞，再加上她“自首的魔王干部”这种该死的身份，简直是给她的任何行动添上了一个无形的屏障。
“我……我只是想问一下，你觉得伊安·塔尔这个人，她怎么样？”
“怎么样？”我感觉凯米撒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的。
“我是想说……你是怎么看待她的？”
“她是我的敌人，就是这么简单。”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她是那场越狱事件的头号嫌疑犯，也极有可能是她致使兰艾儿失踪，最重要的是，她自称魔王干部。”
“师傅，魔王干部就一定是恶人吗？”
我转过头，有些难以置信，这种话竟然能从凯米撒的口中说出来：“凯米撒，你怎么了？”
“师傅，我只是……我也审讯过她，甚至威胁过她，但是，虽然我的审讯效果微乎其微，我也感受不到伊安的恶意，她就像是……”
“凯米撒，魔王干部不一定是恶人。”我打断了凯米撒，“但是魔王干部，一定是我们的敌人，所以请清楚你的立场。”
“面对敌人，我们有两种选择，杀死他或者拯救他，你觉得曼哈克有拯救的价值吗？”
“……没有。”
“那么伊安呢？”
“……”凯米撒回答不上来了，“我……我不知道，她在我的面前，就像是一团迷雾一样，我看得出来她是有目的的，我相信每个人也都能看得出来，但是要鉴别她是善是恶……”
“如果你处理不了，那就交给我，不要再在这种事情上纠结了。”我打断了凯米撒，这种时候凯米撒的纯粹是会让自己失足的。
“没有什么多余的事情就请回吧，我还在思考对付那女人的对策。
但是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后，凯米撒依旧没有走，立在原地，像是还有什么心事一般。
“……那个，果然，我还是得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啊，师傅。”凯米撒突然用有些自责的语气地对我说道。
“你怎么又跟我说对不起了……有说对不起的时间，还是去看看有没有兰艾儿的线索吧……”
“不是，我不是为了兰艾儿的事对你说对不起的。”凯米撒的回答让我有些意外了。
“那是为了什么事，还能有什么事会让你自责吗？”
“还记得吗，当时我告诉你，我不是那个真正的勇者，我是为了那件事，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凯米撒的话，也终于提醒了我。
因为当时在纽曼帝国接触到了有关于曼哈克灵魂的线索，再加上刚回王都碰上了这一大堆的事情，我竟然已经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该怎么办？凯米撒为什么要为这件事向我道歉？
一瞬间我甚至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哪怕只是对凯米撒一个人，他已经承担很多了，我根本不是想要托付给他，相信他，其实仅仅只是想利用他，让这行为到此为止吧。
我的嘴巴微微张开，尽管有些难以启齿，但我还是得说出来，但是凯米撒却先我一步。
“师傅，当时我真的不应该，把我不是真正的勇者那种话告诉给你的。”
“这……”
“明明你为了培养我，牺牲了那么多。”凯米撒说着，心疼地看向了我的右臂。
“但是啊……”凯米撒满怀期待地稍稍仰起了头，“果然，我还是想试一试啊！”
“试一试？”
“我想试一试，成为真正的勇者！我不想辜负你的培育和牺牲，也不想辜负自己的初心，所以说对不起，师傅！”凯米撒猛地朝我鞠了一躬，甚至吓了我一跳。
“话就说到这里了，我会用尽全力努力的！现在各种各样的事情，我也会尽可能地帮上忙，我也发现自己和师傅相比果然还是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嗯！”凯米撒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明明他像往常一样散发着蓬勃的活力，但是我总有某种怪异的感觉。
“时候也不早了，我回去了，师傅！”
“你……回去吧……”
凯米撒朝我道别之后，便离开了房间，我望着那扇半掩的门，抬起了手，总感觉自己内心有什么话，还没有来得及对凯米撒说。
刚才凯米撒说的那些话，总感觉像是他说的，却又不像是他会说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一种，异常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