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彼此的信任

“砰!砰!砰!砰!砰!砰!”

枪声毫无征兆的响起,六发子弹从“雪茄”的后脑勺精准无误的送进了他的颅腔。

惊愕的“老怀表”回头一刹那,猩红的血浆瞬间充斥了他全部的视野;毫无反应的“雪茄”身体缓缓瘫软倒地,欢乐的笑容永远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面无表情的“膛线”随手扔掉了打光子弹的左轮,对着满是枪眼儿的脑袋抬起了右脚。

击锤扣动的声音在二人之间回响,冰冷的枪口顶住了“膛线”的胸膛,对准了心脏的位置。

“我需要一个解释。”

地上还在不断喷血的尸体微微抽搐着,“老怀表”失去微笑的嘴角也跟着抖动了下:

“膛线,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

看了眼胸口的手枪,缓缓抬头的“膛线”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他: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还是说你的老花眼和耳聋又加深了?嗯,老怀表?”

冷漠的“老怀表”眯成缝隙的眼睛里透着杀意,一字一句道。

“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不需要做任何解释。”

“膛线”毫不客气的和他四目对视:“如果你决定打死救了你一命的朋友,那你这个老混蛋就开枪吧!”

“救了我?”

“这个渣滓和我们的‘新朋友’是一伙儿的,今晚军工厂的事情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进去看看,仓库里面是空的!”

“什么?!”

惊魂未定的“老怀表”立刻扭头走进大门,里面空空如也。

“怎么会这样?!”

“因为它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咬牙切齿的“膛线”低吼道:

“这全都是我们的新朋友计划好的陷阱——他早就和‘雪茄’认识了,所以昨天晚上这个混蛋才会撺掇多头蛇送死,好让他顶替成为新的多头蛇!”

“知道为什么悄悄话会死吗?就是因为他是我们所有人中消息最灵通的一个——他在见到这家伙的第一眼,就发现了他是宗教审判所的人!”

“那现在多头蛇在哪儿?”

怒气未消的“老怀表”冷冷道,右手的手枪依然对准着“膛线”心脏的位置,并没有因为他的一番话就放松了戒备:

“你应该问安森·巴赫在哪儿。”

“膛线”烦躁的怒哼一声:

“他跑了,在进来的第一时间就跑了,我没来得及抓住他。”

“跑了?那为什么他的亲信来找我们的时候,还说你们两人在一起?”

“因为那是在我们进入仓库前的事情,而且这也是他提出来的,最重要的是我猜到了雪茄和他是一伙儿的,所以没有轻举妄动——你这个老混蛋还要我解释到什么时候?!”

“膛线”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在空旷的仓库内一遍一遍的回荡,面色冷漠的“老怀表”依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但很显然已经没有了开枪的冲动。

漆黑一片的仓库大门内,面色各异的二人站在“雪茄”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旁,压抑的气氛让双方都不由自主的绷紧了心弦。

精彩,太精彩了。

此时此刻,躲在仓库阴影中用余光锁定着两人位置的安森,发自内心的对“膛线”的演技表达着赞叹之情。

眼前的场景,简直就是最标准的黑吃黑剧情的“前戏”

趁着两人还在对峙,安森偷偷看了眼怀表,指针走到了十一点三十五分。

还有二十五分钟,藏在两个街道外的风暴团就会对这座军工厂完成封锁,三十五分钟后开始围剿。

自己得在四十分钟内,把剩下的两个人干掉。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老怀表”凝重的看着“膛线”的一举一动:

“如果这是宗教审判所的陷阱,那么随时都会有一群审判官冲进来将我们两人砍成碎片,或者关进某个永远暗无天日的监牢。”

“前提是他们真的能抓到我们。”嘴角上扬的“膛线”冷笑一声。

“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是宗教审判所的人,故意设下这种一眼就明白的陷阱,你会希望我们怎么做?”

没给“老怀表”回答的时间,“膛线”继续道:

“你会希望我们像老鼠一样,慌不择路的从军工厂逃跑,不顾一切的甚至为了夺取逃生的道路彼此互相残杀,然后就能一个接一个的,把我们都干掉!”

缓缓收起手枪,“老怀表”轻按额头:“你是说……”

“我们不逃。”

“膛线”神态严肃:“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按部就班的完成今晚的计划。”

“只要我们依然团结一致,就算是审判所又能怎样?”

惊讶的“老怀表”先是一怔,随后橘皮般褶皱的面颊的上露出了微笑:

“有道理…只要我们相信彼此并且保持团结,我们就永远不会被打败。”

“那么今晚的计划和那笔生意……”

“嗯,恐怕只能放弃了;不过没关系,膛线,就算没有这批武器,我们也有的是办法让暴徒们冲过内城区的封锁——比如给某些家伙灌入过量的鸦片酊,再给他准备一些烈酒和炸药……”

“老怀表,你果然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一个。”

“不,亲爱的膛线,你才是我们两人间的聪明人。”

面对面的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的表情和眼神都是那样的真诚;甚至在对方面前毫无警惕的转过身去,将身后交给自己最信任的朋友。

“砰!”

就在两人背对背的刹那,两个枪声同时在仓库内炸响。

尖啸的铅弹擦肩而过,撕开“膛线”帽檐同时,像是碰触到烟雾一样穿透了“老怀表”的眉心,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闪而过的火花。

“膛线”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惊讶,开枪的同时右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柄短剑,向着“老怀表”身影挥斩的剑锋在空中留下银白色的轨迹。

剑锋从“老怀表”举枪还击的身影划过,却在身后炸开了耀眼的火花;被划过的身影则逐渐透明,消散在空气中。

反手握剑的“膛线”迅速向身后一挥,同时对着空气连开三枪。

“铛!”

铅弹在空气中炸开火花,“老怀表”的身影从漆黑的阴影中浮现:左手持枪,右手挥舞着一柄刺剑,保持着刚刚弹开铅弹的动作,双眼泛着看不见瞳孔的血色。

“亲爱的膛线,知道你的纰漏在哪儿吗?”

面带微笑的“老怀表”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右手的刺剑散发着幽邃且妖异的浅灰,犹如毒蛇般缠绕着整个剑身:

“你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刺耳的枪声再次炸响。

金红色的枪焰同时倒映着两人的面色,不停扣动着扳机的“膛线”以近乎超越肉眼的敏捷快速移动着,尖啸的铅弹仅能捕捉到他的残影,银白色的剑芒就随着那一道道残影向“老怀表”袭来。

“鈶鎯!”

被淡紫色光芒缠绕的刺剑以精准无比的角度接住了剑锋,微笑的“老怀表”以完全不同于外表的灵活和反应一边后退,一边招架着“膛线”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利刃摩擦的火花一连串在二人之间炸开。

那柄剑有问题…躲在暗处的安森在心底默道。

以“膛线”挥舞短剑的力道再加上极有可能还拓印了【锐风】之类的魔法,绝不是一个手臂无力的老人能够轻易格挡的。

安森对黑魔法不算太了解,但大致猜测的话极有可能是“老怀表”在剑身上拓印了“读心”或者“预判”之类的魔法,让刺剑自主完成格挡动作。

这和安森见过的黑法师——比如梅斯·霍纳德和布洛恩——不太一样,但之前“膛线”提到过,“老怀表”比较另类,战斗方式更像是个咒法师。

“亲爱的膛线,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啊。”

“老怀表”的嘴角微微上扬:

“以我们两人彼此的了解,这种程度的试探明明是不必要的。”

他话音未落,面无表情的“膛线”突然冷哼一声,左手将打光了弹药的左轮枪抛向“老怀表”的胸口。

“轰——!!!!”

剧烈的爆炸裹挟着刺眼的光,充斥了整个仓库。

光芒散去,化作烟雾的“膛线”身体重新在原地聚集恢复了原状,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崭新的左轮枪,看也不看朝面前连开三枪。

“砰!砰!砰!”

三道火光在空中依次炸开,注意到他眼神中意外的表情时安森才明白过来——“膛线”刚刚并没有看见那三支朝他飞来的弩箭,纯粹是靠本能命中的。

“看来我们两人,还真是比我们想象的要更了解彼此。”

毫不意外的“老怀表”将精巧的手弩藏在怀中,微笑着挥舞起被紫色光芒缠绕的刺剑迎向袭来的“膛线”,空出来的左手对准他飞快的比划出一连串复杂的手势。

一瞬间,“膛线”的目光突然凝固;灵活的身影也跟着变得迟缓,手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

但他的速度却没有因此有任何放慢,狂奔的身影笔直的冲向“老怀表”对准他额头的剑尖。

“噗!”

就在即将被刺剑贯穿眉心的前一秒,紧咬牙关的“膛线”突然紧握浙右手准备挥出的短剑,在左肩上撕开一道痕迹。

疼痛感令他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紧握着左轮对“老怀表”的脑袋打光了弹仓里剩余的子弹。

“铛——!铛!铛!”

刺剑迅速弹开了袭来的铅弹,缠绕在剑身上的灰紫色光芒似乎也比刚才黯淡了些许。

“膛线”并没有趁势猛攻,而是抓住这个间隙向后闪躲,扔掉手枪的左手“啪!”的一下,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被刺剑弹开的三枚铅弹突然亮起,在空中炸开化作白色的浓雾。

被雾气笼罩的“老怀表”眉头一挑:

“泯灭之息?亲爱的膛线,你还要我重复多少次才能明白,这种致幻之类的手段对我根本毫无意义。”

“并且你刚才为了破解‘昏睡咒’的方法也让我找到了读心的机会,我连你下一步的手段都猜到了。”

话音未落的“老怀表”已经后退了两步,几乎是在同时,他刚刚所站的位置突然炸开一片在原地回旋的半透明刀影,将周围的雾气清散一空。

不以为意的“膛线”冷笑一声:“没试过怎么知道?”

没有任何前兆,银白色的短剑再次袭向站在原地的“老怀表”,碰撞交织在一起的利刃不断发出或清脆或刺耳的密集声响。

他这是在用这种办法,告诉自己“老怀表”的战斗方式…阴影中的安森轻轻颔首。

从刚刚两人交锋的过程判断,“老怀表”不仅擅长“读心”,而且在“致幻”和“催眠”方面达到了近乎诡异的地步——不仅能创造出以假乱真的自己,甚至能够能对物品催眠。

换句话说普通的进攻手段对“老怀表”已经失去了意义,想要杀死他,就必须在确定自己没有被催眠的前提下,用某种出其不意的手段完成一击必杀才行。

“亲爱的膛线,我很好奇。”

狭长的刺剑不断格挡着猛烈袭来的银光,微笑的“老怀表”余光落在已经布满缺口的剑身上,依附其上的紫色光芒已经黯淡到几乎无法看清的地步:

“我们的新朋友究竟做出了什么承诺,让你选择背叛自己的朋友?”

“铛——!”

银色的剑芒宛若雷霆般迎面劈落,满是缺口的刺剑终于不堪重负,从正中央的位置被折断成两截。

下一秒,短剑停在了“老怀表”的咽喉。

“理由只有一个。”

冷漠的“膛线”缓缓开口,猩红色的眸子中倒映着“老怀表”的微笑:

“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相信过你这个老混蛋!”

“是吗?”

“老怀表”微笑着松开了右手剑柄,只剩半截的断剑从他腿边垂直落地。

就在这一瞬间,“膛线”猛地将短剑刺向他的咽喉。

“噗!”

鲜血喷涌的瞬间,“膛线”毫无预兆的浑身一震。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贯穿了自己心脏,从胸口透出的刀尖;扭过头,瞪大的双眼无比震惊的看着身后笑嘻嘻的“雪茄”。

他没死?!

“哦,我亲爱的膛线。”

轻叹一声的“老怀表”,用两根手指拨开了顶住自己喉咙的短剑:

“你应该更不信任我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