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谁可为你作证

“娘亲,我在这儿。”

沈小玉走了过来。

章青娘看到了,她挣脱了怜香的手,冲上去抱住沈小玉,泪水夺眶而出。

沈小玉抱着章青娘,抚摸着她的头发,眼里也泛出泪花:

“娘亲,我哪里都不去。

我就在这里陪着您和父亲,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

四周没人说话,只有叹息之声。

“父亲?”

听到这两个字,章青娘一愕。

她缓缓抬头,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侯良景:

“他……他是谁?”

“娘,”沈小玉道,“他是女儿的父亲,您的夫君啊。”

侯良景饱含泪水,“青娘,是我,良景啊。”

章青娘有些困惑。

她摇着头、看着侯良景,布满虫洞的脸,渐渐扭曲了起来:

“不,你不是我夫君。

你是坏人,你是鬼。

就是你,害了我的女儿,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章青娘突然向侯良景扑了过去,不小心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怜香连忙冲过来,抱起了章青娘:

“章姑姑,你醒醒啊。

都怪我嘴多,把小娘子的去向告诉了姑姑。她一听到消息,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非要我带她来找小娘子你不成。

怪我怪我全怪我,哇……”

侯良景看着怜香怀里的章青娘,老泪涌出:

“青娘,是我对不起你和小玉。

我当年没娶你进门,后来,还累你遭了那孔原毒药的罪,变成了这个样子啊……”

沈小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洛羽儿连忙给章青娘把了脉,又仔细查看了下:

“没事,姑姑只是气冲胸闷,晕过去了而已。”

洛羽儿掏出颗自制的定神丸,给章青娘服下了,又帮她缓了缓气。

章青娘这才嗯的一声,好像又有些苏醒了。

沈小玉已回过神来了。

她谢过洛羽儿,向众人道了别,就带着怜香和侯成,搀扶着双亲往外走去。

经过张陌尘身边的时候,她又对张陌尘深深做了一礼,这才离去。

众人望着这一家子,不由得一片叹息之声。

“大人……”

曾谦走了过来,一眼看到地上血淋淋的尸首,脸上突然有些发白,话又停住了。

“曾谦,”宗长岳道,“是孟统军那边有话么?”

曾谦连忙答“是”,说是孟统军吩咐他来禀报,遵照宗大人的号令,独孤泰父子、蒋怀、刘通及其他活着的乱军余党,已全部收押。

孟统军会把他们押回府兵大牢,重兵严加看管,等候宗大人的审讯论处。

“很好。”

宗长岳道,“你去告诉孟凉,让他带兵在城里仔细搜查,务必将敌国奸细乱党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是。”曾谦道。

这时候,洛羽儿实在忍不住了:

“宗大人,孟凉他不是一直都在帮独孤泰的吗?怎么突然,就变成我们的人了?”

宗长岳淡然一笑:

“此事说来话长。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向洛姑娘您陈告,可否?”

洛羽儿点了点头,又道:

“曾大人,您感觉好些了吗?”

昨晚,曾谦上山时受了惊吓,身子突然感觉有些不好。

赵寒就让洛羽儿帮忙配了些草药,煎了药汤让曾谦服下,让他好好歇息。

曾谦一直半低着头,好像一脸没睡好的样子。

这时候听洛羽儿叫唤了,他连连作揖感谢,还说也是下官无用,昨晚在后院躺了一夜,都没能出来助大家破敌。

“没事,”洛羽儿道,“就是曾大人您及时过来提醒我们,城里有变的。

而且这案子从头到尾,您一直都跟着,还帮了许多忙呢。”

曾谦连说只是分内之事,然后就想告辞,去给孟凉回话。

“曾大人慢行。”

袁沐风站了出来:

“在下有一事相问。

如您方才所言,昨夜您就在后院里将息,彻夜未曾离开,对么?”

“是的。”曾谦小心道。

“谁可作证?”袁沐风道。

曾谦一愕,好像不太明白为什么有此一问。

宗长岳道:“袁公子这么问,自有他的道理,你说吧。”

“是,”曾谦道,“昨晚侯掌柜也在后院,下官想,他应当可以为下官作证。”

“你二人始终同在一屋?”袁沐风道?

曾谦摇头,说昨晚,他和侯良景都在后院里歇息。

开头,两人在大堂里聊了几句。后来兴许是因为喝了药汤,曾谦他突然感觉有些头晕,就回小厢里睡去了。

“如此说来,”袁沐风道,“从那以后,就无人可为你作证了。”

曾谦说不出话来。

不远处,凌若始终看着曾谦,听着他的每句话,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几句话,其实是她让袁沐风问的。

似乎,她是想从曾谦的回答里,得到些什么线索。

“袁公子、凌姑娘,”宗长岳道,“看来您二位对曾大人有些什么疑问,宗某可否代为回答一二?”

“此事,”凌若淡淡道,“要等一个人来,才说得明白。”

“让一下让一下,烧开的鸡汤火辣辣啊……”

身后,人群让开了条道。

姜无惧和几个人提着两个担架,走了过来,担架上分别躺了一个人。

“爹爹!”

洛羽儿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跑了过去。

担架上,洛元堂闭着眼,静静躺着。洛羽儿连忙切脉查看,发现他的气息匀称、面色红润,脉象平稳有力。

爹爹这回是真的好了!

洛羽儿猛然想起一个人来。

“他呢?”她看着姜无惧。

“他?”

姜无惧道:“哦,他啊。

哎快别提了,你说寒老弟他最近这么忙活,三餐不接两顿的,怎么突然就重得跟头肥牛似的呢……“

另一个担架上,赵寒正闭着眼、舒舒服服地躺着,好像睡得很香。

就是这个少年,治好了爹爹困扰已久、危在旦夕的“病”。

也是他,提前推断到了独孤泰的起兵,让大家未雨绸缪,做好了一切准备。

他还用他的各种“鬼点子”和“怪招数”,运筹帷幄、指点大军,让这场本来看似绝不可能打胜的大仗,最终胜了。

洛羽儿望着赵寒。

整夜的大战,让他的脸上带了许多尘霜,可那年轻的眉宇之间,却依然一片安宁。

就像个邻家少年,在暖暖的阳光里睡去了,一切都是那么干净、纯真。

洛羽儿有些呆住了。

不远处,赫连英看到了这一幕,也有些愣住。

旁边,凌若那淡然如霜的目光,也看着睡着的赵寒,一丝涟漪微微泛起,又消失而去。

袁沐风看见了。

他也看向了赵寒,眼里,升起了一层不知名的深意。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赵寒的身上。

可他自己却睡得很香,很安静。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那些勾心斗角、血腥厮杀从未发生过,也都与他无关。

自然,也没有人觉察到。

在他那年轻的脸颊深处,一丝隐隐的白色泛了起来,仿佛就要侵蚀少年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