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手术

其实对于手术而言,一个人的强壮与否,还真关系到了手术的成败。

尤其是当下这险恶的手术环境,患者能否熬过最艰难的时期,至关重要。

李世民的体魄……显然是不成问题的。

接下来……就要看运气了。

倘若李世民再老十几岁,又或者身体再孱弱一些,陈正泰也绝不会打这样的主意。

此时,陈正泰道:“陛下,待会儿要开始治病了。”

“治病……”李世民皱眉,显得大惑不解。

他几乎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已到了鬼门关口,已经不指望有任何存活的期望了。

他忍不住道了句:“朕……朕已病入膏盲……”

“还有希望。”陈正泰道:“眼下乃是多事之秋,这天下……还需要陛下来维持大局。”

这是实在话。

陈正泰必须得给李世民求生的欲望,只有如此,才能熬过这个手术。

毕竟……这手术……特么的没有麻醉药的。

想到如此,陈正泰自己都觉得残忍,可这又能如何呢?

于是陈正泰继续道:“太子年幼,尚且还无法服众,吐蕃和高句丽人尚在,对我大唐虎视眈眈。陛下的新政才刚刚开始,世族们已是怨声四起。心怀叵测的人大有人在,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个张亮这样的人,他们之所以蛰伏,只因为陛下仍有余威,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罢了。可现在……陛下不过当政十数年,天下未稳,社稷还在飘摇之际,任何一点闪失,都将造成可怕的结果。难道陛下忍心将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吗?陛下有这么多的儿女,一旦江山不保,这些子女们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陛下,再想一想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听闻陛下重伤,立即就大病一场,若是陛下驾崩,皇后娘娘又该怎么办?陛下一定要活着,既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陛下的妻儿子女。更是为了天下,那些想要安居乐业的人哪。儿臣言尽于此,接下来……可能会有一些痛苦,只求陛下能够忍下了。”

说罢,他起身,神色坚定地朝着身后的张千道:“将陛下抬至手术室里去,还有……这一切都是机密,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许对人提起,如若提起,我们这些知情的人,是什么下场,都难以预料。”

张千很是慎重地颔首,他很明白陈正泰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给陛下开膛,一旦传出去,那些本就不怀好意的人,正好会对此大做文章,在陛下没有完全痊愈之前,传出任何的消息,都可能会引发可怕的后果。

尤其是对于太子而言,太子乃是储君,若是陛下当真驾崩,此事被人所知,某些不服他的兄弟或者宗室,打着太子不孝,甚至传出弑杀君父的传闻,那么……对于太子和朝廷而言,就会产生致命的结果。

张千一脸认真地道:“陈公子放心,知道此事的人,只有咱们这几个,其余人,统统都屏退了,对外,只说陛下病重,不喜见光,在蚕室之中安养,照料且能靠近陛下的人,除了咱,太子殿下,便是皇后娘娘和两位公主殿下了,其余之人,一概都不会透露的。”

“很好。”陈正泰道:“张力士的布置很稳妥,那么……准备吧。”

张千显得有些难受,这时,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李世民,不禁泪水啪嗒落下,动容地道:“倘若待会儿失败,陛下……只怕就驾崩了吧。”

“是的。”陈正泰吐出两个字,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这第一道鬼门关,就是今夜了。

张千红着眼眶努力的多看了李世民一眼,虽说他对李世民多有惧怕,却是对这位主子也是有真感情的,此时他甚至觉得……好像不手术更好,至少不手术,陛下可以多活几日,自己在旁,也好多能伺候几天。

可最终,他咬了咬牙,转身出去,寻来几个宦官,吩咐道:“将陛下移至紫薇配殿,陛下在此不喜,需要寻个安静的地方。”

宦官们哪里敢饶舌,连忙七手八脚的将李世民小心翼翼的抬上了一张软床,而后再抬软床随张千至手术室。

到了这里,张千命人出去,等这些宦官统统走了,长孙皇后几人才出现。

能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李世民的至亲。

长孙皇后看了李世民一眼,此刻却是板着脸,面上格外的凝重:“做好准备。”

她是一个刚毅的妇人,平时或许还会犹豫和不忍,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心如铁石一般。

两位公主自是在一旁开始器皿,另一个大夫则负责重新进行消毒。

为了以防万一,每一个都带着一个棉制的口罩,口罩上沾了碘酒。

李承乾此时有些紧张,他到陈正泰面前,低声问道:“我给这么多猪开膛,为何都死了?”

“开膛当然会死。”陈正泰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而是道:“得用药,还得随时输血,如若不然,能活着才见了鬼呢!”

李承乾这次恍然大悟,不禁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陈正泰便道:“这药格外的珍贵,说是神仙药也不为过,不能轻易浪费了,而至于输血……你还给猪输血做什么?”

李承乾眨了眨眼,好吧,很有道理!

于是他舒了口气道道:“知道了,知道了,孤现在有些紧张,待会儿你要多担待一些。”

“我担待不了。”陈正泰苦笑道:“因为我也得躺着呀。”

李承乾便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意味着,这一切干系都在他自己的身上了?

陈正泰看了看他忧愁的脸,道:“我教你一种方法,可以让自己平静一些,你就想一想高兴的事,比如你纳妃的时候……”

李承乾立即摇摇头:“纳妃的时候,孤一点也不高兴。”

陈正泰:“……”

“不过……”李承乾想了想:“认识你时,挺高兴的,虽然后来你越发不怎么搭理孤了。”

陈正泰心里感慨,为了救陛下,自己牺牲太多了,只好道:“我不是故意不理殿下,平日忙嘛,好吧,那你便多想想我吧。”

“噢。”李承乾点点头,随即努力的深吸一口气。

另一边,陈正泰从包袱里取了一些药品和注射器来,还有一个,专门用来吊盐水的吊瓶,当然……此时,吊盐水是不可能了,用来输血却最合适的。

为了防止有人对这些东西起疑心,不说其他的,只说这注射器的材质,便是这个时代绝不可能有的,还有这针管,这么细的针也未必不能磨出来,可要在这么细的针里头穿孔,却是这个时代的匠人绝不可能制出的。

陈正泰便解释道:“这是我从胡商那里收来的,这胡商很奇怪,号称来自于什么什么国,这国我也忘了,说这是此国的至宝,就这么一个玩意,就要十万贯钱,你说巧不巧,我当时只觉得稀罕,买来玩儿的。谁晓得今日,竟好像派上了用场了。”

他自顾自的说着,可实际上……没人在乎这玩意到底有多稀罕,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多看这些小玩意一眼。

此时大家太紧张了,而且对于皇家而言,毕竟什么宝贝都见识过了,对于任何稀奇的东西,其实除非喜爱,否则也不会有人过多留心。

陈正泰看着大家的反应,不禁汗颜,看来……是自己心理作祟,心虚,心虚了啊。

既然如此,那就不管了。

他教授了遂安公主注射的用法,而后又让人抬来了一张高床,自己躺下去,那吊针经过了改造,两面都是针头,一根直接插入陈正泰的大动脉,另一头,则接上李世民的血管。

自己躺在的地方比较高,如此一来,身上的血液,因为压力和压强的关系,便会自然而然的流淌进李世民的体内。

陈正泰就相当于是一个大号的血瓶,随时给李世民补充血液。

李世民此时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迷迷糊糊的,听到了许多熟悉的声音,只是他疲惫得不想睁开眼来。

陈正泰躺在高床上,不断的催促:“殿下……准备开始了。先用碘酒擦陛下的伤口,确定位置,下刀时一定要小心,切切不可伤了心室,不……五脏六腑,任何一处地方,都不可伤了,尤其是要规避大动脉,确保不会大失血,好了,动手吧。”

其实李承乾已是急的汗液渗了满个额头。

陈正泰躺在高床上见着了,便道:“长乐公主,你去给殿下擦拭汗水,万万不可让这汗水滴入陛下的身上。”

“娘娘,你预备好刀具和镊子,也要随时注意观察,要确保不会有任何的残渣留在陛下的体内。秀荣,你准备好药品,我叫你注射时,你便注射,除此之外……其他的药也要备好,随时准备上药。”

众人互视一眼,都默默地点点头。

李家的人,胆量还是有的。

倒是一旁的张千低声道:“陈公子,我做什么?”

“你?”陈正泰想了想道:“你看顾着我……我觉得我的身体可能扛不住。”

张千噢了一声,连忙移至陈正泰近前来,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此前应该多喝一些鸡汤补一补,奴已让膳房预备好了滋补的东西,等奴喂陈公子吃。”

陈正泰觉得暂时没心情理他了,只道:“开始吧。”

………………

李承乾开始娴熟的给已经擦拭了碘酒的父皇心口的位置,小心翼翼的下刀。

本是昏厥的李世民似乎吃痛,身子微微一颤。

他猛地苏醒了。

而后……却发现自己被死死的绑缚在了一张床上,他疲惫的抬眼,便看到李承乾等人俱都围着自己。

他的上身已经被剥了个干净,他看到了明晃晃的刀子,刀子继续下去,还粘着血水,而胸口的剧痛,令他更加清醒。

李承乾见他醒了,下意识的就道:“父皇,不怪儿臣,这是陈正泰教我做的,不不不……总之,父皇忍着吧。”

李世民:“……”

李世民什么创伤没有受过?

可是唯独,没有被自己的亲儿子用刀切过。

英雄一世,难道最后被自己的亲儿子所弑?

一念至此,李世民顿时悲从心来。

报应啊,这真是报应啊。

想当初,弑杀了自己的兄弟,而如今……自己的儿子拿刀来切自己。

只是……当看到了长孙皇后,李世民就一下子的平静了。

虽然……还是疼,撕心裂肺的疼。

可是李世民却很清楚,观音婢在此,这一定不是谋杀了,如若不然,观音婢绝不会坐视如此的。

在这个世上,他相信谁都有自己的私心,但是他却相信他的这位发妻绝不会舍得伤他半分的。

于是他安静的闭上眼,咬着牙关。

李承乾已切出了一个创口,而后……不由道:“这里有腐肉怎么办?”

“腐肉一定要割掉,要小心……”陈正泰躺着,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慢慢的流逝,自自己的血管,顺着那橡皮的吊针管子,徐徐的开始进入李世民的体内。

这种感觉……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哪怕陈正泰自己清楚,输血只要控制住量,是绝不可能危及生命的,他已交代过遂安公主,一旦到了一定时候,就帮自己将针头拔除,可即便如此,这种感觉……或许出自于人类自我保护的本能,陈正泰依旧还是觉得恐惧。

“就按你们给猪开膛时一样的做,不要害怕,一定要冷静,镇定!”

陈正泰此时,不得不一次次的开始说话。

这是为了让李承乾冷静一些,分散他的注意。

听了陈正泰的话,李承乾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他慢慢的冷静,开始顺着那箭杆的位置,徐徐的开始下刀,人的身体,果然如陈正泰所言,和猪没有太大的分别,他尽力不敢去触碰脏腑的位置,而是尽力的朝着肌肉的位置去,当然……如陈正泰所言,他显得十分小心,生恐触碰到了血管。

好几头猪就是如此,因为触碰到了动脉,所以引发了大出血,于是那猪死的特别快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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