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金兵的转变
“这……这么快?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为少生是非,很少出门的刘石瞬间被这个消息炸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人家说的是什么。
向蓓莲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兀术下令的动作太快,我们的人根本来不及把消息传出来,他们本来就驻扎在南门边上,大军开出去的动静小到我们都没及时发现。”
刘石说:“那……还是谢谢姑娘特地来告知我一声了,我这就要出发跟过去了,代我向王柱大哥道个别,不及面辞了。”
向蓓莲说:“不必了,这些变故都是在我们的准备之中,此行我也要跟过去关注金兵的动向,不去王大哥家了。”
刘石眼珠转了转,然后才小心地问道:“那就正好,我们算是同路了,不如就一道前去?”
向蓓莲回答得简单直接:“金兵取道分东西两路,各沿官道南下,一路直追苏州,另一路却是朝南直走,据说是抢占长江渡口,我们要一人追一路,我去追西路军马。遇到特殊情况记得互相告知就好!”
话已说完,这姑娘转身就走,留下刘石一脸无辜的样子,不过他本来也对莲儿没什么意思,这心灵倒不至受伤,马上就是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飞快打点好行装,就准备出发了。
一边出发心里一边嘀咕:这赫连小鸟的手段当真了得,现在自己堂堂耕战村村长,行为上就成她组织里的一个密探了,而且他还不吃亏,情报换情报,他和耕战村都赚大发了好么。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和她们打的几次交道,不是被人家救命就是蒙人家送马,还白吃了多少好酒好菜的,自己却几乎没半点拿得出手的回报,说出去都要被人传成吃软饭的了,被这样子对待也没什么好难受的嘛。
既然想通了想通了,刘石也不是个纠结的人,下去把账一结,迈开两条腿就飞也似的朝城外跑去,那速度把好几批留守南京城的金兵吓了一跳。
就在金兵和刘石这些人离开了南京城以后,正月廿一等十五人站在了只剩下灰烬的应天赌坊前。
“从痕迹来看,这场火是突然烧起来的,有不少遗骨聚集在门口或楼顶,显然是人为纵火后封锁现场造成的,八成是为了杀人灭口。”正月廿一细细检查完后说。
七月十五皱着眉头说:“好家伙!他们今年的银子还没拨给我们呢,这是被仇家灭口了,还是那金久贵自己伪造的火灾逃债?”
正月廿一突然抿了抿嘴唇,平时气质干练、锋利的刺客,这时突然十分奇怪地目光闪烁,眼神飘忽了起来,嘴上说道:“赵佶已经成了奴才,赵构又直接弃城逃去了苏州,就算赌坊还在,没了幕后老板,他们也没有义务给钱给我们,说不得我们也要一把火烧了这里。”
“说得是简单,但是组织可是叫我们来同这金老贼商谈一二,找找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上家,现在赌坊都彻底消失了,你说咱们怎么办?”七月十五问道。
正月廿一捏了捏苍白的下巴,摸出一粒药丸,掰成两半,丢了一般到嘴巴里说:“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你带人去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联系到赵构,组织能有大客户的话,日子总会好过些。”
药丸刚服下没多久,他突然精神百倍,好像完全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双目精光四射,转过身对另外一些人说:“其他人跟我走,咱们先将这段时间落下的点子找回来,总不能丢了赵佶以后组织就挨饿吧,另外再想办法看看金人有没有能用的上咱们的地方!”
这些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是此后他们就像灭不掉的苍蝇一样,为各方势力都带来了数不清的麻烦。
说起来大金五万军马汹涌而来,兵不血刃拿下南京后,不但没有征兵,还留下些许人马管理治安,随后兵分两路继续南下,当真打到苏州还能有多少人马?还要有军马运送看护这大量的粮草,哪怕赵构有半点抵抗的决心,也能让金兵吃大亏。
不过这些毕竟是刘石一厢情愿的想法,那赵构果然不负众望,随着兀术大军那与其说是行军,不如说是观光的速度一路向南,这金兵出征的消息一传入他耳中,这位宋高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将他的朝廷班子组织起来,用战马都追不上的速度渡过了长江。
向蓓莲走的那条路,就一路随着兀术本人直追到了苏州边上;而刘石尾随的这一路军马,却显然没有急于行军拿下长江渡口,而是一路上将遇见的城镇、村落,都以在南京城的方法,进行安抚收编,使这些百姓都成为他们以后可以用来补给的资源。
从上午出发,沿着行军的痕迹他一路狂奔直追,刘石遇到了这群可以说是十分反常的金兵,那是一个路边上的小村庄,他看到一群长舌妇正指着一间铁匠铺议论纷纷纷纷,而里面似乎发生了争吵。
出于好奇,他凑近了一些想听一下她们究竟在说什么,待从这些人七嘴八舌中听出了个所以然来,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我就说这姓杜的铁匠脑子不好使吧,你们还说他人好,你看看,这下要出事了吧。”
“人家这么多年都听好的,未必不是好心嘛,怎么说跟着金人走也不是什么靠得住的事啊。”
“可是隔壁马村的那个教书先生不是跟着金人到咱们这里来了,人家也没事啊。”
“这话我倒不爱听了,这些先生哪个不是考不上落第的秀才,德行本身都不怎么样的,拿杜铁匠跟他们比,我就不十分愿意。”
“问题是真惹恼了这些金人,咱们全村都得遭殃啊,你听说过中州那些人么,本来金人都挺好的,不知道什么人得罪了他们,搞得人家打开杀戒。”
从这些七嘴八舌的妇人嘴里得知,金兵一路遇到的村镇,都要入境安民,不准掠夺,完事之后,就将村子里有点名望,或是德高望重的人带走,到后来的地方为他们不曾掠夺杀戮做个见证。
而来到这个章家村以后,这几个金人寻访了一下以后,却不打算带什么先生啊、掌薄之类的走,而是径直去了这村里一个姓杜的铁匠铺。
耕战村里没个铁匠一直是刘石的心结,这些金人要带铁匠走的原因他真是用脚想也知道,不过民不与官斗,这下被金兵抢先了,倒是件遗憾的事情,刘石暗自叹息一声。
总不能为了抢个铁匠去耕战村,就在这里跟这些金兵大打出手吧,打死这几个金兵对他来讲不会比扒碗饭进肚子里费力,但是引来金兵对这村子进行报复,那罪过就大了,正满头遗憾地朝那边往去,却见一个金兵出来朝铁匠铺的门踹了一脚。
紧接着一阵女真语让刘石不知所云,然后几个金兵怒气冲冲地从里面走出来,带着一个老学究模样的人离开了村子。
看金人这般怒气,那些个长舌妇也都怕事,便转去别处聊去了,只剩下刘石听着铁匠铺里传出来的,单调却不息的叮当声。
这倒有点意思,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铁匠不但不跟金人走,手上还分毫不停,应该是个比他手上铁锤还要倔强的家伙吧。刘石本来心中就想要为村中找个铁匠,见到这般奇事,更是无论如何都要进去看个究竟了。
来到从外面看怎么都其貌不扬的铁匠铺,抬脚一走进去,就看到一副有欠打扫的邋遢模样,满屋子里的各种事物,都被黑色的炉灰重重地堆了一层,地上刚才那群不速之客留下的脚印极其明显。
除了遍地层层厚重的炉灰,就看到一些农具和两把菜刀摆在进门的铁架子上,菜刀应该是才打出来没多久的,刘石走过去,就随手拿起了一把,细细品味起来。
虽然这是给人切菜用的刀具,但黑沉沉的刀背厚薄是恰到好处,既坚固又不沉重,刀锋上刃口更是百锻而成的好钢,薄如蝉翼,又坚韧无比,说是斩金断玉的宝刀有些夸张,但是在这个年代绝对不是凡品。
就在刘石用手指轻拭刀锋,细细品着这让人赞叹不已的菜刀时,那杜铁匠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传了过来:“锄头五十文,菜刀是有人订了的,要买得等两天。”
刘石叹道:“杜师傅这门手艺可说是教人叹为观止了,金兵此来,说是要请人见证,我看纯是为了您精湛的打铁技艺了。”
杜铁匠带着哼声说:“我却只会打些农具、菜刀的,打不得杀人的兵刃,你们要的我其实不会,就是强拉去了,也是个百无一用的废人,吃饭倒一餐两碗,又何苦再来?”
刘石上前抱拳道:“在下刘石,乃是西南边一个村长,却和金人无关,如今那些金兵是盯上你了,怕是不肯轻放,此后必生祸患,师傅何不乘金人已走,来个釜底抽薪?”
杜铁匠猛一摇头说:“走不得!这些人来找了我,就强要我同去,我若走了,这村子里的人就得遭殃。而且章镇十八乡里就我一人打铁,我要是走了,他们以后农具、菜刀都难找了。”
刘石说:“但是师傅又不自走,又不肯随金人去,这章镇十八乡且也难独善其身,却不是到头来还是被牵连受害了?”
杜铁匠哼哼唧唧的说:“我就是死了也不去帮他们去打什么拿来杀宋人的兵器,我自幼孤苦,都是这乡里乡亲的人养大我,送我去学徒的。铁蹄面前任我走不走,乡亲们也难保平安,没了乡亲们,我活着又有何用?”
刘石仰天长叹,竟然再也无话可说,也叹自己心中只想着挖个铁匠回耕战村,却忘了这些村民才是根本,心中不怀天下百姓,和这位铁匠的心境比,也落下成了。就是哪一天真成事了,他刘石不也只是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凶徒么?
知道再和杜铁匠多说也无益,天色又晚了,金人已经开始扎营了,他们还在行军中,再晚些不动手,次日绝不能继续逗留于此了,应该暂时不会为难这铁匠了。他便走出铁匠铺,去观察金人扎营的规律。
这路军队的军马让人十分费解,他们的粮草辎重竟然并非另有粮队运送的,而是和大军一同行进的,凭刘石敏锐的观察能力看得出,他们的运粮队伍和主力军马都是在一起扎营的,这样就让他这种高手也完全没有机会去放火烧粮。
但是这般行军得多慢啊?跟着如此多的粮草辎重齐头并进,而且他们还将南京城内搜刮到的粮草全部带了出来,当真是游玩观光的队伍都能比他们快些!
所以这路军马真的就是为了游玩出来的吧?心中暗自吐槽不休,刘石在暗处绕着金人营房转了一圈,记下了他们各种扎营的特征后,十分头疼地回了那个章家村子,打算找户人家借宿。
兀术用极刑压制的军纪,对常年靠打草谷为生的金兵来讲,并不能一直起到作用,刘石摸回村子时,就看到几个金兵鬼鬼祟祟地也摸了过来,然后去敲一户人家的门。
刘石伏在一旁看时,原来这户人家的女主人颇有些姿色,这些人白天就已经扳好点了,打算夜里来袭击一波,次日一早大军启程了,就没人会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何况携粮草行军,半点不着急,他们一身精力根本用不完呢?
就在那些金兵把门敲开后,开始张牙舞爪地吓唬这户人家时,刘石呼地一步上前,冲了上去,就一把抓住最前面那个人,挥手扔了出去,喝道:“滚!”
那几个金人本来就是偷偷摸摸来偷腥的,其实都提心吊胆,被他这一出着实被吓了一跳,但是却看只是一个人,他们怎么说也是欺压百姓惯了的金兵,火气上来哪里就啃认怂?几个人就一起上前,好歹要揍他一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