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乌云遮天雨欲来

看着这群人莫名其妙的行为,这几名哨兵当真是面面相觑,摸不清宋军这一出是在做什么。

来人中领头是既不是黄潜善本人,也不是汪啸方这样的怂包,乃是派了位并不太受重用,但是有胆气有口才的人前来,这人看“金兵”那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就上前拜道:

“小可乃是顺应上邦皇命前来的,大军应旨前来,却不想失了期限,慢了一步,显然这处祸患已是上邦天兵解决了,我等这失期之过,罪莫大焉,故奉上兵甲、粮草以劳天兵,也算略尽了绵薄之力,还望将军海涵。”

说完也不由分说,反正他本来就不敢在金兵面前多留,将辎重丢下来,一营人就转身抱头鼠窜而去,哪里还敢回头半分?

这边耕战军的哨兵面面相觑,一个说:“我等只怕这临时学会的金国话语做不了数,怕唬不得他们,多少要做过一场才算完,哪知就能把他们吓成这样?”

另一个道:“照这般说,咱们只消装成这副模样就教他们终生不敢再来了,只是扮这副模样,穿这身皮当真叫人恶心!”

“将就点吧,那些人怂归怂,真打起来咱们多少也要有些伤亡的,反正刘将军说,那边的问题早晚就可以彻底解决的,先熬着点吧。”

却说事情办完,黄潜善看上去就放心多了,就下令收兵班师,全军撤回临安去,于是一来一去,是兵不血刃,军马毫发无损,只失了匹军器粮草,就顺利班师了,去到渡口边上时,却接到了汪伯彦派来的信使。

“哦,汪丞相那边的渡口,也是兵强马壮的上邦天兵据守么?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按兵不动?那本相就放心了。”黄潜善松了口气,面色就好看过了。

吕源自引本部军马回了扬州,宣告这场全然不和常理的闹剧,算是到此为止了。

不几日,黄潜善就带人和汪伯彦汇合了,双方免不得先各自诉苦、吹嘘一番,然后才对好口风,一同面圣上表了。

听黄潜善得意洋洋地把这件既不能打,又不能不打的仗处理的经过,还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汪伯彦忍不住赞叹连连,嘴里啧啧有声。

“妙,妙,妙啊!”汪伯彦抚掌连赞:“果然是黄大人智谋过人,机变无双啊,若是汪某时,还不知要如何是好呢!黄大人如此手段,令人称羡啊,以后早晚坐到百万人之上,还请多多提携小弟一把。”

黄潜善摇头叹道:“汪大人这也谬赞太甚了,黄某哪里做了什么事,实在是无可奈何,才一仗没打,就失了这许多军器钱粮,损失如此惨重,回去不罢官削爵就要烧高香了,还谈什么称羡!”

汪伯彦微笑道:“黄大人,这里又没有外人,你瞒别人就瞒,须不要在我面前藏拙!这一下既跟贼寇交战了,又卖了人情给上邦,还没损上邦一兵一卒,当下上邦圣旨也尊了,贼寇所据的江南路又为上邦夺了回来,嘿嘿嘿。

“而咱们朝廷粮饷向来奇缺,真有多少人马人家不知,咱们还不知?这一下你就说战况激烈,伤亡无算,到时候兵马就有个数了,这吃空饷事揭过不说,那凭空出来的抚恤银钱,不都是大人你的么?如此一石六鸟,当世奇才无出其右,还有甚人不服?”

黄潜善笑道:“过誉了,过誉了,黄某只是顺势而为,哪里想到这许多!是伯彦兄才有如此才思,面面俱到;这渡江之战,兄台的人马也不能全无战损,那并死的名额呢,哪能没有汪兄这一份!只是莫忘提携一下下官才对!”

两个人互相吹嘘,那是天花乱坠、妙语连珠,互相弹冠相庆,设宴管待,又做表飞马去报给赵构,言大军夹攻耕战城,极为激烈,损失惨重,幸亏大金天兵到来,一举击溃贼寇,如今江南路尽归大金,必叫金帝龙颜大悦,议和之事无忧。

赵构得了书,如何不喜?也是急忙命人进表火速去中都,一报剿寇大捷,二来千恩万谢天兵相助,至此永结同好,岁岁纳贡,年年称臣。

“这赵构来表,就是这般说的。”中都朝堂之上,金太宗念完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完颜宗翰道:“宋人与贼寇血战一场,伤损十余万,两边俱伤之时我朝天兵从天而降,一举横扫贼人……这个赵构还真敢编啊,他们是多有信心才能说出这种鬼话?”

砰地一声,金太宗将面前龙案都砸成了两半:“欺上瞒下,目中无人,这些贼人称臣后就把咱们也当场他以前的赵佶、赵桓一样糊涂,好随意糊弄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完颜宗望道:“圣上且息怒,莫要为了这等贼子气坏了龙体,当务之急,起码要搞清楚,他们是怎么想出这种谣言,还光明正大以朝堂书表传来的,难道他们真打了一仗极惨的败仗,生出幻觉了?”

完颜宗弼摇头道:“绝不可能,阿古已经成功混进那什么耕战城了,每两日都有密报传出,就等大战了出去游说的,这么久那边根本没有任何战争的迹象,应该说,连小规模冲突都没有。”

金太宗暴叫一声:“这该死的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一鸡鸣狗盗之辈,凭甚就占了江南那花花江山?这事都不指望他有成,只期他能威压贼寇,却敢如此欺瞒朕!再不能姑息了,来人,调集兵马,朕要即刻御驾亲征,先灭耕战,再平江南!”

完颜宗翰连忙说:“圣上,此事断不可因一时之怒而不顾大局,目前钱够粮足,不要那些波折咱们大军也踏平了他们,至今未动,不就是钱粮尚未备足么?如此动怒就贸然出兵,却不中了那贼构奸计?反受其害那。”

任何人在气头上都会冲动,听不进太多意见,不过这位完颜宗翰却正好是金太宗的死穴,他铁面无私,冷血无情,更视死如归,皇帝都敢打,开口说出话来,又有道理,逼得皇上老老实实冷静了下来。

但是不发作了,却不代表火气消了,金太宗暴怒之下无从发泄,就气得更加难受,谣言切齿地叫道:“传令速速操练军马,筹备钱粮,只待筹备充足,朕立刻就要南下踏平那贼!”

然而有些让他心虚的完颜宗翰又开口了:“陛下,恕臣直言,如今钱粮之事所缺甚多,即便即刻起尽力筹措,最早也要到岁尽极寒之时,才能勉强凑齐,其时并非进兵时机,不如略缓,待来年开春后军马操练更加充足,方可一鼓而破之。”

兀术也道:“丞相言之有理,宋军虽不足虑,然劳师远征,断不能意气用事,唯有知自知彼,方能一锤定音;末将还冒死恳请,到时候请国师一道前去,以便应付贼兵中混有的武功高人。”

金太宗渐渐冷静了下来:“那国师在汴州城远本是以彼为据,管控整个中原的,岂知至今为止各地混乱不休,又有辽国余孽传言不断,那边也是多事之秋,如何走得开?原本大宋和江湖武人关系极差,宗弼这话却是从何而出?”

兀术自然不能说出那一战的经过,只说:“那赵构大抵如此,却比他爹要重视些民间武人,但也不过如此,只是江南路一带啸聚的贼人,聚集了不少高人异士,贸然强攻只怕防不胜防,要有额外的牺牲。”

金太宗道:“国师自然是走不开的,不过咱们大金国和寻常习武之人又无甚过节,这一次出征,就多让你带几位声名在外的高手去便了,昔日大辽那三位神僧,如今已经服了王化,朕下一纸调令,请他们一助就是!”

那几人倒也算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了,听得这么说,兀术也就放心了些,当下金国商议决定,便加紧开始练兵筹粮,只待冰消雪融之日,就由兀术挂帅,领军南征了。

这边兀术抖擞精神,厉马秣兵,其余兵将也个个努力,加紧操练,只待早晚要来的出征之日,能杀个功成名就,平步青云。

而这边征战的计划,却就被密探们悄悄带出了军营,传到了赫连小鸟手上。

“循序渐进,内息缓运,只消这般缓慢打通关节,这套心法自然就能海纳百川,摩诃无量,再辅与我们大辽的深宫秘法修炼,明公主功力就要大进了。”赫连小鸟一丝不苟,正再缓慢为耶律明打通筋脉,要将组织里最厉害的功夫全部传授与她。

“呼!”很辛苦再运转了一周天,耶律明满头大汗,十分疲敝地说:“还是别勉强了吧,小鸟姐,这等功夫太过精深,许多人练了都说,没个二十年打不通筋脉,我怎么看都天资平平,却白费你许多内力了。”

赫连小鸟道:“这心法本就是以少成多,从头积累才能打通玄关的,我消耗些许内力并不打紧,有了这个境界练回来不难,而有我来指引,必然教你少走许多弯路,成就早晚在我之上,只是苦了你小小年纪,又要吃常人所不能的苦。”

耶律明轻叹一声:“我自生来悲苦,就在皇宫内院里,也不过是个旁系,无人搭理,如今国破家亡,却成了父皇仅剩的骨血,受你们关照,其实不是因为我拖累,小鸟姐绝非如此成就,就我这公主之名也无人响应,不如就此作罢,教大家忘了我还是耶律明罢。”

赫连小鸟正色道:“不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公主若是太苦太累,可以略加歇息,这等话还请收回,再不能说,否则历经磨难,坚持至今的大家,就伤心了。”

耶律明笑道:“若是别人不知,也就罢了,这个组织本身就是赫连叔叔一手操办,与人人都有恩,大家前后都是为得报他恩德,自他仙去了,凝聚组织的力量却是小鸟姐的武艺与手段,教大家心服,要我这个所谓公主,除了拖累你们,其实无用。”

这个身份,你是脱不了的,如果我是个契丹人,可能还能挺身而出,以自己的名义报义父之恩,起兵复国报仇,可是他说了,我叫杜若琳,一个汉人,如何能自己去做这些?就是成了,难道辽国世代都是汉人为王?

赫连小鸟轻抚其背,为她疏通内力走向,说道:“公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当下虽然局势恶劣,大金骄横无比,但是内外征战不休,不日天下还要大战,咱们还有机会乘势而起的,您就不要想这些丧气的事情,好好学习权术、武艺了,就是事不成,艺多也不压身那。”

这边赫连小鸟想要在耶律明渐渐成长的时候,就像义父对自己一样,把她培养成可以代替自己首领位置的人,可是世上武学天赋能比得上她的,还真是绝无仅有,要知道赫连毅那身内功能尽数传给她,前提就是十七岁的小鸟已经打通了各大难关,就等时间去积累修为了。

而照这般速度练起来,耶律明要打通玄关,保守估计都入而立之年了,还要有人以数十年功力相传,才能让她在武功上足以服众,思来想去,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尽力而为了。

突然门铃响了起来,她就暂时停止了练功,走到门边,拾取了递进来的那封信。

“因不明原因,金帝暴怒无边,中都加紧操练军马,来年开春之日将倾国南征。”赫连小鸟念道:“若是这样,经过咱们这一年的渗透,中州契丹人倒有许多人摇摆不定的,要是那老贼随军也去打仗了,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夜里明道:“若真如此,倒是个机会,但请小鸟姐千万慎之又慎,并无把握之时不可轻动,他们都是无辜的契丹子民,现在活的也算快活平安,要是因为咱们私利起事不成,倒祸害了许多人性命,那可就罪过大了。”

“明公主真是世间罕有的仁慈之主,放心吧,就为了公主这句话,赫连小鸟必定全力以赴,没有充分的时机绝不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