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梁山传人

眼见震天雷语气缓和多了,刘石就更加开门见山地说:“刘某此来,正为此事,帮助莫要责怪兄弟不明事理,还请千万要将此烟花之术传授予我,无论帮主要甚么代价,刘某一力去办就是!”

震天雷脸色一变,那一直以来强作的彬彬有礼终于绷不住了:“刘兄弟,术业有专攻,人在江湖上多少都得有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才能站得住脚,你这般开口竟不由分说就要强夺了震某看家的本领,是否也太不给我这舞狮帮面子了?”

刘石深吸看口气,回答他:“兄弟也在江湖上走了些时日,如何不知道有些事情能说,有些事情不能说?只是这件事干系着数万乡亲的性命,实在由不得小弟懂礼,还望帮主成全,刘某赴汤蹈火也会还此恩情。”

震天雷开始狐疑起来:“怎么,兄弟这话却又什么说?这烟花不过是豪绅富贾玩乐的玩意,如何一到你嘴里了,却干系数万人的性命?你若说得出个所以然来,震某还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

刘石道:“这一手引药放炮,震惊百里的本事,若刘石猜测,只怕不只是为这些达官贵人赏玩作乐的耍子吧,若是这升空都有数百步的火球,砸得是前方敌军阵中,管他什么精兵良将,怕也留不下活口,再也没甚人敢来捋虎须了!”

震天雷双拳咯咯作响,哼哼冷笑道:“那都是些过去的事了,不错,这一门手艺当年确实是在军队中杀敌用的,只是朝廷如今坚决不准再用了,可是就凭这一点,和你们两个人就能来要挟震某,也是太不把我这舞狮帮当回事了!”

刘石连忙单膝跪下道:“震大哥误会了!刘石以性命担保绝无此意,此来不惜打扰了兄长的帮中大事也要请见,为得就是将这一门炮术发扬光大,搬去前线对抗强敌,保我华夏一方百姓平安!”

震天雷皱起眉头来道:“你可知你刚刚在说些什么?这临安朝廷里个个都以投降议和为荣,是生怕有半点惹起金人怒火的事,只这句话出口,给朝廷那些人听到,就足以定个天大的罪过了。”

刘石道:“既然震大哥身上那天大的秘密也同刘石交根交底了,小弟却又如何做的隐瞒?实不相瞒,我就是天下征北大元帅张衷伍的副手,现在保护了数万百姓在长江南岸,组建了一座城池,以耕战之名,自耕自作,勉力抗金!”

震天雷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城都建了,你们在那边行事多久了?为何这临安城里的人居然半点音讯都不曾知道?你可知从徽宗皇帝起,这大宋朝廷任他什么异国番邦都奉为神明,国内却容不得半点可战之军,这般啸聚成城,皇帝必然就要出大军踏平了!”

话都如此说开了,刘石也不隐瞒,说:“就在数月之前,黄潜善丞相就已经带十万大军去过了一次,不过可能是良心发现了吧,兵不血刃就已退兵归来了,暂时这朝廷也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小弟这里有切确的情报,这整个大宋的朝廷百姓,横祸只在旦夕之间!”

震天雷沉吟许久,早已把新年帮派里上上下下急需打理的大事小事抛诸脑后,抱着胳膊在这屋内反复踱了许久,到底将信将疑,转过身来死死盯住刘石问道:“你刚才说说的,可是真话,不曾打诳语么?”

刘石道:“我们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死都不怕,就这诚信二字看重,这等大事岂有做耍之理,这事是实,也不怕赌咒发誓,若我刘石有半句妄语,教我……”

震天雷一手按住他举起的手道:“在我这里赌咒发誓也无用,说起来你我萍水相逢,也算不得交情,我这身上的秘密,也是立了毒誓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既然如此,你我不如趁此时间结为兄弟,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我这些事就一五一十地说你听,如何?”

刘石毫不犹豫说:“这个好说,能与震帮主义结金兰,却是求之不得,且听我叫一声大哥,还要借大哥宝地出香案鸡血,咱们这就结拜!”

震天雷笑道:“这事本来就不好声张,这里也无六耳,只口头拜上一拜就足表诚意,无需做作,请!”

于是两人一同在室内就朝东面跪下,异口同声说道:“我震天雷刘石,今日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祝祷已毕,震天雷道:“兄弟,今天这话,传出去了,大哥以后也就无路可走了,你且听仔细了,切莫有半点闪失!”

刘石一托手,示意洗耳恭听,并不插嘴。

“我本不姓震,乃是燕陵凌家人士,家里祖传了一门使炮的手艺,原本是为国效力的本事,却在二十年前,出了个岔子,本家传承使炮的凌振,入了梁山泊,反倒教朝廷吃尽了苦头,此后皇上龙颜大怒,再不准这门手艺传下去。

“是以他那一门就再没传承,而我这一脉走的却是焰火顽耍的路子,并非是正经炮术,所以还是传了下来,可是到我这手上,这烟花火药,却只有火光,并不能伤人。”

刘石叹息道:“非是刘某说嘴,这朝廷君王哪怕有半点争胜之心,大宋有如斯人才,又怎能招致国破家亡,受外族欺压呢?”

震天雷道:“后来我凭一门手艺,加自小苦练的功夫,做到杭州三大帮之一的舞狮帮帮主,作为江湖人士,是明知和朝廷沾上关系,却就没法再在江湖上混下去了,当时是否要为朝廷杂耍,我等也是反复商议思量,这才舍不得兄弟们再背水离乡,却断了江湖之路了。”

刘石叹道:“不错,人在江湖,不沾他们也乐得自在,一旦被朝廷征召了,却又为难了,受了召命江湖再难立足,不受时,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许多兄弟也无处可去了。”

震天雷叹道:“可见兄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但是江湖上的兄弟却不能这样看,总之断了江湖上的道路,这次我这秘密又说与了你,今后若是兄弟帮我传了出去,就真是天下之大,再无我们容身之处了!”

刘石正色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携三尺剑踏天子之阶,立不世之功!大哥有这门惊天动地的本事,却似利刃不能露锋芒!只是朝廷如何卑躬屈膝,金人也断改不了残暴之性,莫非朝廷不肯抵挡,长江以北那么多百姓,就要老实坐以待毙,引颈待戮?”

震天雷道:“人在江湖,本就是身不由己,再不甘心,顶上是那般行径,我辈百姓只能随波逐流,无可奈何了,如今我这天大的干系都说与你听了,现在兄弟该讲讲,你那以耕战为名的那座城池的事情了。”

于是刘石就从张衷伍在长江渡口拒敌讲起,随后如何把许多百姓迁至长江岸边耕种自理,后面又怎么自己练兵,兴修水利,同耕同种,只为外拒敌寇的事情简略讲了一遍给他听,略过了一些不好理解的细节。

末了特意讲道:“如今春节已过,冰雪融化后正是养蚕缫丝之季,我们正要来此寻找这方面的行家教一手蚕桑之法,以资城中用度,却猛然得知金人不时就要倾国而至,不踏平咱们宋人誓不罢休!”

震天雷细细思索了一下道:“这舍命报国呢,是我凌家代代相传的祖训,这事就是发了,我杀头受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怕连累了一帮出身苦命,跟着我出生入死拼搏至今的兄弟,到底是于心不忍。

“这样吧,眼见为实,我帮里就有能织绢缫丝的熟手,震某亲自同你去走一遭,若你那里真有抵挡得了金兵的底气,就算是要粉身碎骨,我也就豁出了这一切,同你去做这场了!”

刘石抱拳道:“那就辛苦大哥了!”

李桂兰在一旁听刘石说话时,真是急得火都快冒出来了,这些事情是这种敌营深处能如此大大咧咧地直说的么?可是对方就更加有一句是一句,毫无遮拦,什么都能不顾忌,但是到这个点她还是放心不下,这里是什么地方,真出了岔子你刘石就是天神下凡,这两只手也杀不出临安啊。

可是这大宋的土地上荒唐事何其多,又岂止这耕战城主和舞狮帮帮主上来就坦诚相待?那震天雷安排了手下二把手接手帮中大事,居然真带了两位缫丝织绢的熟手,带好一包蚕卵,当天就随刘石出发了!

其实大宋天下,百姓们盛唐遗下的傲气并未尽失,民间与军营中要以血肉之躯筑长城,抛头颅洒热血拒外敌与城墙之外的英雄好汉,实在是数不胜数,至上到下数百年从来不缺英勇善战的英雄儿女,只是朝廷里坐了个主降派,使物以类聚才导致金人一眼看过来,好像遍地都是窝囊无比,卑躬屈膝的主和派。

这时候刘石对震天雷说出来的话虽然常人听去确实不可思议,所谓“正常人”听了哪个第一反应都是请个大夫来帮他看看头脑,但是这震帮主作为名将之后,心里却满满压着那为国戍轮台的梦想,这些话虽然不靠谱,却在人家心中是一根苦等许久的救命稻草!

所以这两人一拍即合,一同荒谬起来,各自做出了连对方都不是很能接受的爽快事情,

而一直到震天雷一同上了夜间渡江的大船,刘石才心中暗叹,自己已经是第二次没有控制住情绪,做出了极其危险的行径了,原本想再花些心思试探下对方态度的,心一急就忍不住全说了出来!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良善去处,此人更是江湖中少有为朝廷卖命的人物,若是心思上出了些坏门道,就算自己这一身武功可以杀得出去,那老胡这些插在临安里的钉子,可一个个都是通过舞狮帮跟朝廷牵的线,一招错就全盘失,连生意都做不成了。

不过后怕归后怕,结果却是好得叫人喜出望外,他们连夜渡了河,五个人竟不顾舟车困顿,一下船就寻马赶路,刘石这三人功力深厚,精力过人,是丝毫看不出疲劳,可就苦了那对缫丝的行家了。

这两位舞狮帮里靠养蚕缫丝,制作服饰过活的夫妻,也是跟着帮派在江湖上打拼过的人物,可毕竟是寻常百姓,哪里顶得住这等劳顿不休?只是帮派老大在前,也由不得疲敝,只能强打精神,咬着牙策马跟上,直到大年初二天要亮了才抵达已经矗立了半年的耕战城。

刘石第一时间就安排了这两位技术人员的房间休息,此城刚刚扩建,新建了许多屋舍准备安置泸州迁来的百姓,屋内虽然简陋之极,新木发出的清香和房间的整洁倒让这两人喜出望外,悬起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而震天雷根本等不及入城歇息,同其他人厮见,看这幅着急的模样,刘石也静不下来,唤李桂兰将这些事传达给张衷伍、何陆他们,就引着他先去四周参观这座城池内外了。

“那边的机弩需三人合力使用,弩开劲足,足以射透数百步,任他甚么坚甲强盾也抵挡不得,是这儿守城的依仗之一。”刘石逐一介绍这座耕战城中,哪儿布置了防线,那些人穿的是宋甲,哪些人将就披着金人处缴获的衣甲,和特别的防御工事。

“了不得,我等久在江南,历来只是听闻金人凶恶残暴,所过之处无人可挡,却不想就在一江之隔,竟有如此英勇军马,看这衣甲数目也不知杀了多少胡虏!有这等英雄在此,那朝廷就是真发兵过来,又如何敢与你们一战?”

刘石摇头道:“我辈也是运气好,遇到的都不是真正凶恶的千军万马,多靠地形和人数的优势,靠突施暗袭才勉强得了优胜,城中内外也就数万百姓,能参与战争的军人最多不过万人,如何抵挡得住金人倾国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