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真正的知己知彼

宁文和毛元菊一路追踪着日军河野大队，不断地袭扰日军。河野大队急着赶路，只能不断的留下少数士兵，来阻挡他们二人，这就等于给二人送菜，为他们增添战绩而已。

宁文看到日军不敢恋战，而且行军的方向不是知远县城，一时摸不透这股日军究竟要去干什么？

他担心这一股日军隐藏着什么重大的行动，会给高九等人带来麻烦，于是决定前去寻找高九，向他通报这个消息。宁文不知道高九等人具体所在的位置，但是他知道知远县城那里是主战场，高九等人一定会在那一带活动的。

宁文让毛元菊继续监视这股日军，他就朝着知远县城方向奔去。时间不长，他就看到公路上烟尘滚滚，全都是187师的官兵。

宁文来到了公路上，国军官兵们认识他这身儿衣服，还有那些原来792团的士兵见过宁文，就主动过来跟他打招呼。

宁文向他们打听高九的消息，792团的一个营长就派了一辆摩托车送他去见高九。

摩托车很快就追上了王金栋的轿车，宁文喊道：“九爷，俺是宁文。”

高九示意靠边停车，走下了车来，王金栋也跟了下来。

“九爷。”见到高九，宁文激动地招呼道。

高九知道宁文性子沉稳，做事有章法，对他并不太担心。不过见到他平安回来，还是很高兴。他关切地说道：“你没事儿吧？”

宁文憨厚的笑了笑，说道：“谢谢九爷关心，俺没事儿。”

接着，宁文向高九汇报了他所经历的情况。

此时，团以上的军官们接到了通知，陆续赶了过来。

宁文说道：“日军这个工兵大队经过俺们的不断打击，如今已经不到400人了，距离这里只有12里的路途。”

鬼子一个工兵大队正常的情况下是760人，跟韩志浩等人这些天来交战，损失了一部分，被国军69师隔河炮轰又损失了一部分，就在今天，被宁文和毛元菊又干掉了七八十个，如今只剩下了400人。

由于王占奎不在团里，第九战区作战处副处长李凤鸣，如今代理着24团团长，他听到鬼子这个工兵大队只剩下了400人，不由得动了吃掉这股日军的心思，他说道：“王师长，别让这股小鬼子跑了，让我带人去吃掉他们吧。”说完他还特地望了高九一眼，征求他的意见。

王金栋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日军的主力不在这里，他一时拿不准先顾哪一头？他问道：“高兄弟，你有什么想法？”

高九说道：“只要是鬼子，就不能放过他们。王大哥，我建议就让李处长率领24团去吃掉他们，咱们率领其余的部队继续追击日军主力。”

高九看明白了李凤鸣释放出来的改善关系的好意，特意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王金栋点了点头，对李凤鸣说道：“李处长，那就辛苦你走一趟吧。”

李凤鸣十分兴奋，他马上说道：“谢谢王师长，您放心，吃掉这股鬼子之后，我会率领部队赶上大部队的，不会耽误参加对鬼子的总攻。”

说到这里，他特地对高九说道：“谢谢高先生了，等打完了这一仗，我想请高先生喝酒，希望高先生能够赏脸。”

高九笑道：“一定。”

第九战区观摩团的军官们，都知道李处长曾经跟高九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看到高九如此的通情达理，众人也都很高兴，冲着高九露出了笑容。

宁文作为向导，带着李凤鸣等人走后，王金栋笑道：“高兄弟，你知道哥哥我最佩服你什么吗？你的心胸如此宽广，难怪大家都愿意倾心与你结交呢。”

王金栋深有感触，当初他可是对人家高九横眉竖眼的，如今两人却成了生死之交。

刘参谋长笑道：“高兄弟的为人没得说，兄弟我就十分佩服。师座，高兄弟英武不凡，女人缘就更没得说了。呵呵。”

王金栋说道：“不错，我的夫人说林部长的千金对高兄弟一往情深，打完这一仗，如果高兄弟不嫌弃的话，哥哥我愿意替你到林家去求亲。哈哈。”

高九真的没这份心思，他笑道：“兵荒马乱的，小弟我暂时还不考虑这些事情。”

高九已经接到了情报，知道日军主力已经轻装逃走了，但是他并不急于让187师急于追上日军，与之决战。王金栋对此倒是有些担心，他问道：“高兄弟，你不担心鬼子真的逃脱了吗？”

刘参谋长说道：“是啊，我也很好奇，如今我军兵强马壮，为什么不赶紧追上去消灭他们呢？”

高九说道：“大哥，刘参谋长，你们知道鬼子为什么不在新城县城坚守待援呢？”

王金栋说道：“他们应该是由于弹药不足，担心守不住吧。”

高九说道：“假如鬼子真的坚守新城县城，要想歼灭他们，你们觉得需要多长时间？”

仗打到这个时候，王金栋等人都很兴奋，并没有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当他们仔细地考虑过后，这才发现，此时日军差不多还有3000人，就是日军那些伤员们在城里，也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假如日军真的坚守新城县城，187师要打这一场攻坚战，就算是炮火上占优势，要想攻进城去，也会遭到惨重的损失。

即使是攻进了城里，以日军顽强的战斗精神，还要跟他们在城里打巷战，要想把这些日军全部吃掉，真的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战斗恐怕会旷日持久。

王金栋和刘参谋长一时还真想不明白，刘参谋长说道：“是不是他们担心等不来援军？”

王金栋也觉得有这方面的原因，他望着高九，看他怎么说。

高九说道：“你们说的都有一定的道理，其实这不是主要的原因。

假如日军真的在新城县城坚守待援，日军上级一定不会坐视他们整整的一个步兵旅团，被我军歼灭，他们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前来增援的。

尽管援军短时间内不容易到达，但是最迟也不会超过十天。在这十天里，咱们难道真的有把握，能够彻底歼灭城里的日军吗？

鬼子的第128旅团在来到山东之前，参加过攻占南京、扬州、苏州等一系列战役，可以说战无不胜，他们的内心都十分骄狂。

如今战局虽然不利，但是他们的建制仍然基本上保持完整，因此他们只想着能够脱离战斗，回去后进行补充。我可以断定，此时他们并没有将战场的实际情况向上级汇报。

他们认为，咱们的主力部队在他们的后面，依靠他们自己的力量，完全可以突破前面的小部队的阻拦。因此不会选择固守待援的。

我之所以主张在后面缓慢地跟进，就是让他们一直保持着这种心理。他们为了能够迅速脱离战斗，在沿途遭遇袭击的时候，会不断地派出小部队，或者丢下伤员，掩护他们的主力逃脱。这样他们的主力的人数会一点一点的，不知不觉地持续减少。

等到他们彻底的觉醒过来的时候，兵力已经少的可怜了。那个时候，才是咱们彻底地歼灭他们的时候。”

王金栋频频点头，感慨地说道：“高兄弟，你对鬼子的了解，真是太深刻了，都看到他们的骨头里面去了。所谓知己知彼，在知彼的方面，大哥我真的要向你好好学习。”

刘参谋长说道：“高兄弟，鬼子们碰上了你，算他们倒霉。真不知道他们祖上做了多少缺德的事情，才让他们遭到了这么大的报应。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王金栋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日军继续逃窜，张全的第一中队、郭恒明的第二中队、李成武的第三中队在高九用电报的指挥下，不断地对日军进行侵扰。

高九原本安排王占奎打完一次伏击，就去跟姜小妹的独立营汇合，准备最后阻击敌人，王占奎却没有这么做。

这么多天来，王占奎一直跟高九一起战斗，对于高九的套路了解了很多。他忍不住带着骑兵营，跟桃花山的特战队一起，继续袭击日军。

山本重省和各位联队长们，为了保护主力的安全，遭遇敌人的袭击时，就派小部队去跟敌人纠缠，掩护主力继续转进。

就这样，他们的部队从2200人变成了2100人、2000人、1800人……等他们到了三垛庄附近的时候，这才发现，整个旅团的建制依旧完整，大部分军官还都保存了下来，但是手上的士兵却不多了。整个旅团加起来，只剩下了1300人了！

而且他们发现，他们并没有甩掉敌人的主力，因为他们在路上不断地遭遇袭击，根本就不能够高速地转进。

当他们越过了三垛庄，迎面遭到了姜小妹的独立营、以及提前过来的国军的一个加强营阻击的时候，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彻底的错了。

山本重省等人等人经过磋商之后，下定了决心要寻找有利地形坚守待援。他们想起了刚刚经过的三垛庄，立刻掉头退了回去，占领了三垛庄，此时三垛庄早已空无一人。

山本重省等人就以三垛庄为中心，开始在村庄周围挖掘战壕，构筑工事。并且向第114师团汇报了情况，请求战术指导。

姜小妹等人并没有急于进攻，他们只是远远的监视着日军。

下午4:30.，高九、王金栋等人率领主力部队赶到了战场，将日军第128旅团的残余部队包围了起来。

到了晚上7:00整，李凤鸣等人吃掉了日军的工兵河野大队，率领着24团的主力也赶了过来。

到现在为止、日军第128旅团，已经被王金栋的187师、高九的桃花山游击队和姜小妹的独立营，围了个水泄不通。

济南。

第114师团师团长末松茂治中将，接到了山本重省等人发来的电报，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简直就如晴天霹雳。自从第128旅团成功地实施了这次战役，他就一直在等待着奥保夫发来捷报，这对于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以前奥保夫从来没有过令自己失望过。

接连两天，奥保夫每天向师团报告情况，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只是说很快就能够攻克敌人的阵地，彻底的歼灭国军187师。

谁能够想到，事情突然就发生了逆转。八千多人的128旅团，竟然只剩下了一千多人，还被重重包围，并且马上就会弹尽粮绝了。

第114师团战功赫赫，师团长末松茂治志得意满，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麾下的第128旅团竟然会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尽管电报里已经汇报了奥保夫负伤严重，经常处于昏迷状态。末松茂治还是恨不得立刻将他抓回来，一刀将他劈死。

参谋长矶田三郎大佐听说了这个消息也十分震惊，他焦急地说道：“师团长阁下，必须立刻对他们展开救援。如今他们的建制还在，只要能够把他们救出来加以补充，咱们师团就算不上有重大的损失。”

末松茂治师团长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整个第128旅团被全歼，这在日军历史上将是一个十分严重的事件。他无奈地说道：“咱们师团在这里就只有一个第56联队的兵力，拿什么去救？”

参谋长矶田三郎说道：“如何也得去救援，我的意见是，派遣第56联队进攻知远县城，逼迫敌人回援。

向第12军司令部报告情况，让他们调动泰安的山本守备队、枣庄的造招守备队前去增援。

明天一早，请求派空军轰炸敌军的阵地，为第128旅团空投给养。

第128旅团只要能够坚守十天，我师团第127旅团就可以赶到战场，这场战役也就可以反败为胜。”

他嘴里说的慷慨激昂，可是心里是完全没有信心的。试想一下，庞大的整整一个旅团，仅仅三天时间就只剩下了一千多人。如今他们几乎弹尽粮绝，又如何能够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坚守十天呢？

师团长末松茂治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这件事情就由你向第12军司令部报告吧。”

山本重省等人进入三垛庄之后，发现村庄里没有一个人，感觉很不好，可是一时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从昨天晚上开始，山本重省就一直在战斗，跑了这一天，不由得口干舌燥，他就吩咐勤务兵去给他弄点水来喝。

很快勤务兵就返回来了，说水缸里都没有水，他们去水井里打水，却发现村里的水井里面要么有动物的尸体，要么有人畜的粪便，根本就无法饮用。至于粮食，更是一粒米也找不着。

原来，郭恒明等人协助姜小妹，歼灭了日军增援辎重部队的那个荣军中队之后，接到了高九的命令，让他们撤离三垛庄的村民，并且在村里做了一系列的布置。

山本重省恼怒异常，无名怒火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他已经接到了第114师团参谋长发来的电报，命令他们死守三垛庄，务必要坚持十天。

山本重省一阵苦笑，如今的这种情况，别说十天了，恐怕连三天都坚持不了。

各个联队的联队长们都过来了，个个神情都十分沮丧。

山本重省在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沮丧情绪。他强颜欢笑，对众人说道：“诸位，我刚刚接到师团长阁下发来的电报，他说已经派出了援兵，用不了几天就可以赶到这里。而且，明天会派飞机为我们提供给养，同时用航空炸弹，狠狠地教训周围的那些只拿军。请诸位一定要振作精神，努力作战，直到援军的到来。拜托了！”

在三垛庄西面187师师部临时指挥所里，高九、王金栋、王占奎和187师、观摩团的军官们，以及姜小妹等人，欢聚一堂，气氛轻松而热烈。

王金栋眉开眼笑地说道：“诸位，三天前日军第128旅团奔袭我部，气焰何等的嚣张。如今，他们已经只剩下一千余人，困守在前面的三垛庄这个弹丸之地，而且弹尽粮绝。

此等之逆转，堪称奇迹啊！”

“是啊，是啊。”

“真的跟做梦一样！”

众人都十分兴奋地议论着。

王金栋说道：“全仰仗各位精诚团结，英勇作战，高九兄弟精心谋划，才能能够有今天的局面。现在，请高兄弟部署下一阶段的作战行动。”

高九说道：“日军已经开始构筑野战工事，想在这里长期坚守，明天天亮之后，日军一定会出动空军，为日军的残部提供给养，同时对我军进行轰炸。因此，我军不能给日军苟延残喘的时间，今天晚上务必将其全部歼灭！”

随后，高九做了具体的战术讲解。

众人听完后都十分兴奋，说照这样的打法，今晚一定能够拿下日军。

众人讨论了一阵儿之后，王金栋说道：“高兄弟，请你下达作战命令吧。”

高九笑道：“王大哥，你才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就由你下达命令吧。”

王金栋说道：“那好！我也就不推辞了。”

他说道：“我命令：

792团、24团、23团和师部直属队分别负责东、西、南三面，北面由高兄弟的桃花山游击队和姜营长的独立营负责。

今晚9:20分，全军对日军发起总攻！”

晚上9:00整。郭恒明望着月光下宁静的三垛庄，眼中闪着泪花，他的心情异常的难过。

今天下午，郭恒明带着特战二中队的特战队员们来到三垛庄，他们给了三垛庄的村民们每户十块大洋，并且告诉他们，打完仗以后，将会帮助他们重新修建房屋，劝说村民们离开了三垛庄。

他们不仅破坏了水井、锅灶等生活设施，还在村子里埋设了大量的炸药。

埋设炸药之后，郭恒明遇到了一个难题。他知道日军进入三垛庄之后，一定会在村庄周围挖掘战壕，他们埋设的起爆线就一定会被敌人发现。

因此需要一名队员埋伏在村里，进行引爆炸药。这是一项九死一生，或者说十死无生的任务。

特战队员们朝夕相处，在一起共同战斗生活，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既然必须有人来承担这个任务，队员们纷纷主动要求由自己来担负这个危险的任务。

郭恒明无论派哪位队员去执行这个任务，都感到十分为难。他决定采取抓阄的方式，让众人听天由命。

郭小芬是郭恒明的远房亲戚，称呼郭恒明为二叔。他身材瘦弱，长得十分白净，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有点儿像个女孩儿。

他是一个苦孩子，父母早亡，跟着一个瞎眼的奶奶，靠吃百家饭长大。后来给地主家扛长活，受尽了欺辱。

险恶的环境令他十分卑微，平日里沉默寡言，即使是在人群里，也很难感受到他的存在。

郭恒明在国军中当上连长之后，郭小芬的境遇才有了一些改善。上次郭恒明派人回去招兵的时候，特地把这孩子带到了桃花山来。来到了桃花山之后，郭小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他每天面带笑容十分勤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他也是一名特战队员，每天训练十分辛苦，当别人都在休息的时候，他仍然主动帮助别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大家都十分喜欢他。

就在今天下午，在袭击日军的过程中，日军打了一发榴弹，导致他身负重伤，他右眼失明，半边脸血肉模糊，脊椎受伤，双腿也失去了知觉。

刚开始抓阄的时候，他要求自己第一个抓。众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了，都不同意他参加抓阄。可是，他情绪十分激动，坚决要求参与抓阄。

郭恒明劝说不了他，只得同意了他的请求。他在抓阄的时候，竟然一下子把所有的纸团抓了起来，然后装进了自己的衣袋里。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拔出了腰间的驳壳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含着眼泪说道：“二叔、弟兄们！我一条贱命，以前活着的就如同蝼蚁一般。自从来到了咱们桃花山，我才觉得活出了个人样。这样美好的日子虽然短暂，我也已经十分满足了。

如今我已经成了废人，不能为山寨做什么了，就把这次任务交给我吧。”

无论众人如何劝说，郭小芬都不肯放下手中的驳壳枪。

最终郭恒明不得不同意了他的请求。

此刻，郭恒明的眼前浮现出郭小芬那张清秀的笑脸，眼泪止不住流淌了下来。

在三垛庄里一个废弃得菜窖里，郭小芬借助着菜窖盖板的缝隙透出的一丝月光，看到手表的指针指向了9:20。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目光是那么的纯洁干净。他说道：“九爷、二叔，桃花山的兄弟姐妹们，我真的想跟你们永远在一起。我走啦，你们开开心心地生活，永别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按下了起爆器的推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