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一二 成为真正的人

秋黄的落叶纷扬而下,林灼轻轻抬手,接住了眼见飘落的一片,置于眼前。

在天际略微晃眼的阳光之下,叶片之上的脉络清晰,如同透明一般。

她微微一笑,感受着这许久未有的平静,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水月大师从门口踏步而入,仔细打量了一番林灼后,这才点头道:“醒来了?可有哪里不适?”

林灼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抬手摸了摸自己脑袋,昨日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灵力完全耗尽,直到现在,她脑袋还有些沉闷。

略微犹豫之下,她张了张口,还是问道:“那...兽妖...”

水月大师瞥了一眼,却是没有回复,只是冷声道:“若是没事了,就去通天峰见一下掌门真人,他有事找你。”

说罢此话,她却是径直转身,有出了院门,仿佛她来此地,就是为了告知林灼此事的一样。

但林灼却是轻轻一笑,如今兽潮灾祸刚刚褪去,青云门无数弟子死于非命,其中也有好多小竹峰弟子,水月大师做为小竹峰首座,如今要处理地事情不知道有多少,来此地只是为了看一眼,让自己安心而已。

...

通天峰...

云海广场上遍布的裂痕和深坑依旧历历在目,默默诉说着惨烈,一缕紫光一闪而至,收敛之下,林灼飘然落于此地。

周围打扫战场的弟子看到林灼后,纷纷行礼示意,严重满是憧憬的光芒,林灼也一一点头。

一路上了虹桥,来到了碧水潭边,水麒麟懒洋洋地趴在一旁的空地之上,鼾声四起,显然睡得正香。

林灼目光在它身上转了一圈,便径直向着玉清殿而去,在那里,无数弟子进进出出,显得忙碌非常。

快步进了大殿,道玄真人正俯身于高出地案几之后,查阅着手中地卷轴,一条又一条地命令从这里发出,整个青云门便如同一台巨大的机器一般,安然运转着。

林灼没有打搅他,只是站在一旁等候着,良久后,道玄真人处理完一件事情,抬头之下,这才发现了林灼,轻笑道:“你来了?”

林灼躬身行礼,道:“见过掌门师伯。”

道玄真人却是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跟我来吧。”

说罢此话,他转身向着侍立在一旁的弟子吩咐了一句,这才招呼了一声林灼,径直向着后山而去。

林灼本来还想问问那兽神如今怎么样了,见此情景也只能将口边的话咽下,跟了上去。

一路弯曲蜿蜒,却是拐到了林灼非常熟悉的小道之上,从这里继续前行,便是幻月洞府与祖师祠堂了。

到了分叉路口,道玄真人向着幻月洞府方向望了一眼,随后便径直带着林灼向祖师祠堂而去。

祖师祠堂前的空地上,平日里渺无人烟的此地如今却是多出了许多人影,林灼心下微动,仔细看去,却见这些人全都是通天峰精英弟子,甚至连十碗和叶齐风也在其中。

他们全都守卫在空地周围,面色沉凝,不时看向空地中央时,眼中更是有愤恨之色悄然流淌。

而在空地上的石桌旁,万剑一闭目而坐,桌上横放这带鞘的斩龙剑,林灼却是没有在意这些,一双眼睛只是看着那空地中央,披头散发,闭目盘坐的人影。

少年早已不复原来的不可一世,此刻看上去竟然还有些凄惨。蓬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容,一身鲜艳的丝绸更是破破烂烂。左肩之处,一道巨大的伤口依旧撕裂着,鲜红的血液悄然流淌,每每快要愈合之时,却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它再次撕裂开来。

在他周围的空地之上,无数泛黄的符箓悄然形成了诡异的图案,有鲜红丝线将它们相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座诡异的阵法,将少年死死困在了其中。

听到脚步声后,少年吃力的抬起头来,发丝之间的双目微光闪烁,林灼感受到了其中的笑意,此时此刻,他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桀骜戾气,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俊秀少年。

万剑一同样察觉到了两人的到来,缓缓睁开双目,站了起来。

道玄真人对他点了点头,问道:“如何?”

万剑一面色严肃,微微摇头道:“他很安静,甚至没有一点想要逃离的动作。”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对着林灼道:“我们尝试了各种手段,都无法将他杀死...”

说到此处,他却是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

林灼有些明白道玄真人带自己来这里的意思,但她却只是怔怔望了那少年一眼,随后抬步之下,慢慢走了过去。

一旁的万剑一见此,连忙道:“丫头!莫要过去!”

林灼听闻此言,回头对他笑了笑,轻声道:“放心吧,没事的。”

在少年的目光中,她缓步走了过来。

一步踏入阵法之内,她终于明白那少年为何如此作态,一股莫名的大力压在了她的肩头,就算是以她如今的修为,竟也是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

这还只是那阵法察觉到了她的身上没有戾气,没有刻意针对她,可想而知,那少年此刻又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

微微停顿了一小会儿,她咬牙迈步,继续向着少年而去。

一步...一步...又一步...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众人心上,不远处,十碗更是面色焦急,拎着大剑冲了过来,却是被万剑一抬手拦了下来。

终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她来到了少年身前三尺之地,轻轻蹲了下来。

看着少年的眼睛,用只有她和少年能听到的声音,道:“昨日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少年咧嘴,口中满是鲜红,嘶哑道:“你...也想让我死吗?”

林灼微微一怔,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道:“不。”

略微顿了顿,她转头看了一眼四面焦急的目光,这才轻声道:“我只是有个小小的希望...”

“和那位名为玲珑的前辈一样的希望...”

少年静静地看着她,也许是已经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动作了吧,只是那样看着她。

“我曾见过你告诉她,你想变成人的那副场景,而她也对我说过,只要你复生,那便是一个崭新的人,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怪物了。”

幽幽的话语声轻轻飘荡,少年瞳孔骤然紧缩,猛烈地喘息了两下。

周围地一切都仿佛远去,他只听到身前那女子淡淡的话语声。

“我和玲珑前辈都希望,你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去仔细感受这短暂而又精彩的一生,你...愿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