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五 何解

大竹峰...

雨散云收,黑暗的夜终于过去,天际透出第一道微光,悄悄洒向人世间。

守静堂外,飞檐瓦片间,还有昨晚留下的残露,化作水滴,断断续续地滑落下来。远方的竹林还是与往曰一般的青翠,遥遥望去,这个时候竹林中还有弥漫的山雾,如薄纱一般,轻轻飘动。

守静堂中,供奉着三清神像案前的长灯明火,在晨光中静静燃烧着,青砖之上黄幔舒卷在柱子一旁,几许庄严悄然弥漫。

微带着寒意的晨风,从远方吹了过来,掠过屋宇楼阁,在守静堂这里轻轻打了个转,又吹向更远的地方。

突然,有光芒在划破晨风,在呼啸声中落在了守静堂前,宋大仁面色沉凝,抬手将衣袖上的褶皱抚平,深吸一口气下,向着守静堂中大步走了进去。

杜必书和几个师兄弟垂头站在堂下,眼睛却不时瞄向一边,在那里,一身黑袍的鬼厉默然而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他的身后还有一道身影,却是那鬼王宗碧瑶,她看起来略有些不自在,紧紧抱着怀中的小灰,空出的一只手更是紧紧抓着鬼厉的衣襟,仿佛只有眼前的身影,才能够给她那么一点点的安全感一样。

田不易与苏茹高座上首,苏茹眉头微皱地看着鬼厉与碧瑶,斜眼瞥了一眼田不易,却见田不易老神在在地抿着桌上地茶水,一点都没有担心地模样,不由白了田不易一眼。

而就在此时,宋大仁带着一阵冷风从堂外走了进来,他径直来到堂前,抬手便对着高座上首的田不易苏茹二人深深施礼。

田不易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了一旁的桌上,还未开口,一旁的苏茹却已经抢先问道:“怎么样?”

宋大仁皱了皱眉,道:“回师娘的话,通天峰上没有任何消息,弟子问了萧逸才萧师兄,他说掌门师伯昨夜回山后面色有些差,径直去了后山,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苏茹闻言,好似送了一口气,微微点头。田不易却是冷哼一声,重新拾起了桌上的茶盏,道:“我大竹峰的事情,自然由我做主,就算是道玄师兄责怪,我一力承担便是了,何须如此麻烦...”

鬼厉听闻此言,眼中有光芒微微闪动,悄悄低下了头,握紧了手中拳头,田不易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刚想在说什么,却是被苏茹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他砸吧了一下嘴,咽下了口中的话语。

苏茹见此,这才又将目光又放在了宋大仁身上,略一沉吟下,道:“那...那小竹峰呢?”

宋大仁不敢怠慢,赶忙道:“我回来的途中路过小竹峰,想要按师娘吩咐的那般去看看,可是...”

说到此处,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道:“那...文敏师妹半路就将我拦了下来,说是...说是水月师叔今日脾气不好,小竹峰不见外客...”

说罢此话,他自己却是先偷眼看了田不易一眼,缩了缩脖子。

“吭哧...”一声轻响,却是杜必书几人在听到宋大仁的话语后,没忍住笑出了声,不过只是片刻,便在田不易冷冷的目光中悄然收了声,一个个面容严肃,站的笔直。

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放在了桌上,发出‘啪’地一声轻响,田不易看着宋大仁那副呆头呆脑地模样,不知为何气不打一处来,张了张口,最后却是对着一旁的苏茹道:“你看看他那副样子,最近有时间,你赶紧去趟小竹峰...”

顿了一下,他干脆挥了挥手,道:“算了,还是我去吧。”

看着他一副懊恼地样子,苏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明知故问道:“你去小竹峰做什么?”

田不易翻了个白眼儿,又瞪了一眼宋大仁,没好气道:“还能作什么?去替这个没出息地东西提亲啊!”

此话一出,守静堂上突然一片寂静,宋大仁张大了嘴巴,抬头呆呆看着田不易。良久后,却是杜必书先回过了神,跳上前去猛地拍了宋大仁肩膀一下,大笑道:“大师兄,恭喜了啊!!哈哈哈哈!!”

宋大仁回过神来,赶忙看向田不易,却见田不易只是白了他一眼,仿佛有些嫌弃一般,转过了目光,宋大仁嘴唇微颤地想要说什么,却已经淹没在了师弟们的祝福当中。

晨风依然还在吹着,轻拂过青云山大竹峰的山头,吹过了守静堂的飞檐青瓦,吹在了守静堂前。

鬼厉站在不远处,看着曾经地师兄们欢笑祝福地模样,嘴角不由地也挂上了淡淡微笑。

他举目向着外面看去,这里有他熟悉的一切,楼阁殿宇,石阶神像,甚至于泥土中散发出来的淡淡气息,都是他记忆深处不能有片刻遗忘的片断。不知有多少次,他曾梦想过回到当年,重回这片山峰土地,而如今,他回来了...

杜必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将鬼厉一把抓了过去,道:“小师弟,发什么呆呢。”

说话间,他已经拉着鬼厉来到了众人之中,他喉结微微动了两下,终究是灿烂一笑,道:“大师兄...恭喜了...”

守静堂上难得地吵闹了起来,田不易却是罕见地没有管自己的那些弟子,他转头看了一眼苏茹,却发现苏茹也正在看他。

“自从灵儿去了龙首峰,这里好久没有如此热闹过了吧...”苏茹轻声道。

田不易抿了一口茶,轻轻点了点头。

苏茹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场外,仿佛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碧瑶,抬手拍了一下田不易,示意田不易看。

田不易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道:“怎么了?”

苏茹白了他一眼,道:“你准备怎么办?”

田不易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犹豫道:“要不…老七的事情,一起办了?”

苏茹张了张口,最终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皱起了眉头。

他看了一眼鬼厉,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因为这最小的弟子,小竹峰那位陆师侄数此违抗师门命令,甚至被水月师姐暗中惩罚了多次。

若是被她知道…

轻轻摇了摇头,她将目光望向小竹峰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唉…

这情之一字,又该做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