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3.上古遗泽，偶遇妖人（下）

罗凡面色如常，示意那小王起身，道路两旁，随着壁上面挂下来的两条尺许宽的瀑布，流水漏漏，珠飞露涌。池旁设有一圈栏杆。小王和二妃便将手中木香掷入池内，回首向驼女说了几句。

又前行没几步，忽见前面又有一座石壁，居中洞门形式高大，俱和二层洞门一般，门前立着两排手执弓刀的卫士。门内隐隐有红光透出。人内一看，里面比外面还要高大得多，到处都是奇石拔地而起，悬崖危峨，大小参差，孤峰连岭，自为丘壑。因着石形地势，盖上了千所小房舍，高低错落，颇有奇致。当中一条丈许宽的平路，直通到底，现出一座方圆数亩的大石台。台上建着百十间方形和六角形的房子，高约丈许，比别的房子约要高出一倍。这些房子不论大小，俱都是方形和六角形，整齐如削成的豆腐块，所以精巧玲珑。颜色却不一致，除当中王居是正白色外，余者五光十色，甚么都有。这些木屋，也不知用甚么颜料漆的，却漆得那般鲜明光亮。全洞并不见甚么灯火，却是到处通明，纤微毕睹。

微一查看光的来源，才看出离地二十来丈处，悬着许多宝物。单是径寸的夜明珠，就不下几十粒。其余介贝珠玉，各色各样的异品奇珍，更是不知凡几。

还未进屋，小王忽率两妃回身跪倒，立时鼓乐暴发，乐声也格外奇特，比外面所闻迥不相同。有的如同鸟鸣，有的如同兽吼。万啸杂呈，汇为繁响。又加声音洪亮，衬着空洞回音。益发震耳。

经由驼女解释，原来此乃小人国之国乐。虽非大人上邦之地，也经小人历代先王仰观日月星辰之形，俯察山川草木之状，耳听风雨雷霆、千禽百兽鸣啸之声，博收万籁，证声体形而成。一乐之微，往往不惮百试，务求与原声相合。奥妙非常。

四外台的两面，猛现出两列乐队，约有百十名之多。乐器式样甚多，俱为平生未见，大都竹木金石所制，大小繁简不一，有的五六人共奏一器。各处小峰短岭，断崖曲坂上的房舍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上千小人。随着乐声，欢呼拜舞。一个个都是头戴六角方中，身穿长衣拖及足后，浑身上下雪也似白。高高下下。疏疏落落，恭恭敬敬站在那些峰麓山头，危崖绝噔之间。举动却是整齐不乱，端的别有一番景象。

见得眼前如常景象。周芷若道：“原本书中描述奇景，便觉奇特。如今身临其境，却更是一番滋味。”

罗凡面色如常，点了点头道：“乐乃无字之史录，沧海桑田，百代兴衰，此乐古拙朴实，应物自然，确实非是近代之物。”

听着那曲声时而低绵，时而高亢，小龙女清淡的声音道：“此曲却是朴实无华，奏遍一族兴衰荣辱。”

罗凡轻叹一声道：“人世沧桑，单凭此古乐，便使吾行非虚了。”

想来古时泱泱之国，谁又会料到子孙后代退化成两尺身形，藏于山中，万众一心，才可勉力御敌，保得一族延续？

罗凡本于音律也有些造诣，便能听出这乐曲本简明古朴，恢弘大气，却又经后人不断改进，历经沧海桑田的喜怒哀乐加诸其中，经过历史的糅合与沉淀，使得天人合一，不但宫律详明，喜怒哀乐之情全分得出。而且上参风露雷霆之变化，下合山川泉石之动止，中应鸟兽草木之鸣声，真是穷极万籁，妙合自然。

罗凡若有所悟，微微凝眉深思。

少顷，台侧乐声起处，六角宫墙上九座宫门同时开放。旁边八座门内先走出一对羽衣花冠的童男女，各执幡幢仪仗之类。这些童男女身高不及二尺，俱是一般高矮，个个秀发披肩，容颜韶秀。那各种仪仗的头上，都雕有一个鸟兽的头。口中含着一小片点燃的木香，香味和初人门时小人手中所持的相似，氤氲袅绕，清馨馥郁，闻之神爽。

小王已率二妃恭迎出来，躬身肃客，三揖退去。驼女闵湘娃便改向前面引导，领着几人入宫。

只见这宫殿在常人眼里，宫廷广才数丈，虽还勉强宽敞，却并不算大。可是画栋雕梁，丹壁绣柱，都工细已极；再加上陈设精致，物事玲珑，处处颇显得富丽灵巧之致。这时盛筵业已摆好，共设了七个座位。

两旁四个六角雕花的木墩，高才尺许，上首坐小王、驼女，下首坐两个王妃。入席之前，小王、二妃向中座三拜三揖，主客就位，乐声便起。菜已预先摆好。所用杯著，比常人所用，倒小不了许多。杯子都是贝壳做的。菜肴有十八味，大中小各六味。大菜用小鼎，中菜用木制的盒，小菜用贝壳制成的盘盂，俱是六角形式。多半俱是冷食，除猪羊两样外，荤的俱是山禽野兽的腌肉，素的俱是野菜、黄精、奇花、异果之类，五颜六色，配搭匀称，看去甚是鲜艳。因是岩盐所制，味道极好。饭食是黄精的粉和山芋、山麦制成的六角方馍，可以看出这小人王国倒是极为用心招待，一应事务，竟皆是外头难见的珍物。

吃到差不多时，随侍上来一名粉雕玉琢的女童，其身高不及二尺，鲜花衣裙，体态玲珑，若换作常人，当是少女芳华，只见其捧上一大葫芦酒来，颜色碧绿而清，约一尺余高，捧在怀里，倒不禁令人怀疑这大葫芦能不能将这娇小女童整个装进去，着实有些滑稽可爱。

瓶塞打开，只觉异香扑鼻，几十百种异花和果子酿成的美酒，即便是罗凡也不禁有些酒瘾大发，口中不禁赞美数声。

这一日小王大设盛宴款待，却也是宾主尽欢，直至第二日深夜，负手立于距离历来妖人接受贡品的高崖平石数百米外绝壁险峰之上，居高临下，凝望远空。

时银河耿耿，残月在天，四无人声，甚是幽静。仰望青空云净，流光下照，山原林木，如被银装，四围风景清丽如绘。妖人来路雪山一面，月光中看去，仍如烟笼雾约，上接云衢，看不见顶。只近云高处，积雪皑皑，与月争辉。

忽听远远一阵尖锐的风声，从雪山上吹来，妖风不休，却是不见人影，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雪山卷起一团浓雾，风沙滚滚旋转不休，往上一起，又落下去。

起落三次之后，倏地似抛球一般升起，在空中一个大旋转，便往祭坛这一面飙轮急转飞来。

雾影中隐隐有青黄二色光华掣动，不时发出尖锐凄厉之声。片刻工夫，已离峰头不远，眼看到达。忽然叭的一声，烟雾一齐爆散，从中现出一个妖人，直往祭坛前面飞落。

凝神望去，只见那妖人是个道装打扮，身材伛偻，大头细颈，尖眼碧瞳，浓眉凹脸，缺口掀唇。顶上戴着一个金箍，乱发如绳，披拂齐肩，中间还杂着一串串的纸钱和黄麻条。一手拖着两个丈许长的大麻布袋；一手拿着一件似槊非槊，长约五尺的奇怪兵器。除尺许长的柄外，槊头上插着许多三尖五刃的小叉。适才所见青黄光华，便从槊头上发出。真个生相凶恶，丑怪无比。一落地，便将头一个口袋的底一抖，那布袋立时和打了气一般膨胀开来，斜搁在祭坛侧面。然后坐定，抓起果子便吃，坛上群小见他到来，纷纷惊恐伏倒跪拜。妖人将手一指口袋，群小便争先恐后地把坛上许多贡品捧的捧，抬的抬，一齐放入口袋里面。(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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