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悄然撤退
映衬着苏州河对岸的灯红酒绿，这一夜又将要过去了。
池铁城掏出怀中费雯丽挺着孕肚的照片，眼睛里满是柔情。作为一个乱世中的孤儿，他也快要为人父了，这让他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这是谁啊？”
因为特战队的介入而活下来的陈树生凑了过来，现在八十八师这些守卫四行仓库的四百多官兵对于池铁城等人是相当佩服。
“我将要过门的老婆，战争结束后我们就会成亲。”
池铁城难得露出了笑容，这一刻他越发感觉自己身上肩负的重担。
陈树生惊讶道：“乖乖，长官厉害啊！居然有这么漂亮的一个洋婆娘。”
“今天我要不拦着，你就真的要带头跳下去啊？”
池铁城之所以和陈树生聊这么久，也是佩服他敢于与敌同归于尽的无畏勇气，这不是任何人能够做到的。
“一个人一个命，来之前很多兄弟家里牌位都做好了，我的遗书也早就写好了。说起来白天还真应该感谢你们，虽然不知道你们的确切番号，但想来你们一定比我们八十八师还厉害，就那挺能轻松击穿小鬼子钢板和坦克的机枪，我在之前就没见过。”
陈树生现在也是后怕，没有M2高射机枪击穿鬼子钢板掩体和协同掩护的坦克，他们只能用肉体之躯帮着手榴弹与敌俱尽。
“那叫MS高射机枪，美帝货，主要用来打飞机的。小鬼子坦克太脆，这要是德国的坦克，这枪就不好使了。”
税警总团包括池铁城在内，经过伍伺仁的训练和教导，除了作战实力傲视华夏几乎所有部队，就连眼光都开阔了很多，不像国府其他部队，对于东瀛总有种畏惧感，反而颇为瞧不起小鬼子的“小家子气”。
“难怪……”
陈树生话音未落，楼下就响起了一片吵杂声。
池铁城和特战队所有人快速起身，持枪成战斗队形来到了楼下，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虚惊一场，只是一个少女从对岸租界游了过来。
池铁城瞥了一眼，发现白天慰问团中的申报记者方兴文居然没走，这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马三，想办法把那个记者的相机拿过来，别让他发觉了。”池铁城低声说道。
马三看了一眼池铁城，没问为什么，只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不大一会儿，谢中民召集全体人员开始讲话，原来刚刚游过来的少女名叫杨惠敏，是一个女童子军，冒死来到仓库的目的是为了送一面国旗。
“刚刚接到军令，布鲁塞尔会议如约召开，当局要让全世界知道，华夏军队还没有撤，统帅部命令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守两天。我们坚守越久，越能在会议上争取到国际社会的支持，明白吗？”
谢中民话音刚落，除了池铁城和特战队，所有人都高呼道：“明白！”
伍伺仁自从接掌税警总团的第一天起，就给所有官兵灌输了一个道理，人定胜天，凡事都要靠自己，西方列强和东瀛鬼子一样，都是让华夏陷入动荡和贫弱的罪魁祸首，因此池铁城等人很不屑于谢中民的这种官腔口号。
谢中民把杨惠敏叫到了所有人面前，肃然道：“先谢谢这位姑娘的勇敢！”
接着面对展开的国沉声道：“但是升起这面国旗，是对东瀛军极大的侮辱，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发起进攻，甚至会使用重炮，到时候别说两天了，我们连几个小时都守不住。你们说升吗？”
谢中民的两个副官上前低声劝说不要升旗，害怕东瀛人疯狂进攻下完不成坚守任务。
谢中民环视了一下众人，坚定的说道：“谢某认为，升起这面旗比再坚守两天更能向国际社会表明我们的态度和国人的意志。”
“升旗，给这帮狗娘养的看一下，我们还在！”朱胜忠吊着受伤的胳膊，嘶哑的说道。
旁边的士兵也开始纷纷附和。
“自己家的地盘，干嘛不升。”
“升！”
“白捡两天的命，值了！”
谢中民看着国旗，最后厉声道：“明天一早升旗！有什么遗言大家留一下，让这位姑娘给我们送出去。”
看着开始陆续写遗书的八十八师官兵，池铁城轻笑了一下，低喃道：“难怪司令让我把谢中民和这些士兵带出去，有点意思，是些好苗子。”
第三天清晨的升旗仪式，池铁城没有参加，反而主动要求带领特战队员留守警戒，同时还把两挺高射机枪抬到了楼顶，以防意外。
看着在晨风中飘扬的国旗，谢中民喊道：“八十八师的弟兄们，那里边，就是西洋各国的观察员，在我身后，是我们自己的同胞。我们不止是在这里抵抗东瀛人，我们是在给他们看，华夏人还在，华夏军人还站在这，我们这些军人，一步都没有退走！
有我们在，申城就没有沦陷！东北沦陷了，华北沦陷了，但是现在，因为有你们，申城还在！”
高高飘扬的国旗，让对岸租界内所有人都躁动了起来，华夏老百姓更是群情激荡，驻足眺望着国旗，眼含热泪。
“中华不会亡！”
“中华不亡！”
“华夏民族不会亡！”
“华夏民族万岁！”
“华夏民族必胜！”
……
苏州河两岸的欢呼声响彻苍穹，也彻底激怒了东瀛人。警报声响起，东瀛军队派出了先进的A5M航母战斗机，直冲向四行仓库。
“马三，叫兄弟们继续警戒！”
池铁城看着东瀛军机俯冲扫射，喊了一句，提着狙击枪冲上了楼顶。
或许是多了两架高射机枪的缘故，东瀛军机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辗转腾挪的池铁城身上。
砰！砰！砰……
池铁城凭借感觉连开了五枪，打爆了一架飞机的油箱，打死了另一架飞机的驾驶员，剩下的东瀛飞行员见势不好，驾机掉头直接逃离了仓库上空。
池铁城这次很幸运，东瀛来犯的三架军机飞的过低，也有些过于自大，这才让他把握住了机会。如果伍伺仁在现场，绝不会让池铁城这样蛮干，步枪打飞机的成功率太低了。
也许是军机未能建功的原因，白日里东瀛没有再派出地面部队，平静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租界南岸华灯闪着炫目的光彩，劫后余生的守军大多数都开始进入了梦乡。
谢中民找上了池铁城，还有一天的时间，指挥权就要移交了，他要问一下池铁城的计划。
“明天下午我们就要交接了，中民想要问一下池少校，接下来你准备怎么打？”
池铁城看了一眼谢中民，嘲讽道：“恐怕我们就是想继续打，上峰也不会让我们留下了。那些洋鬼子是不会给我们撑腰的，他们和东瀛都一样，一丘之貉罢了。”
谢中民吃惊的问道：“你难道得到了上峰新的命令？”
“到下午你就知道了，现在你还是指挥官。”
池铁城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谢中民在夜色中独自凌乱。
坚守四行仓库的第四天一早，天空飘起了漫天雪花，这在申城是不常见的，江南冬日少雪，尤其是在十月，更是难得遇见落雪。
东瀛步兵第五旅团六十八联队长大佐近卫勋公开喊话要见谢中民一面，谢中民的副官要他不要轻易涉险，因为东瀛人向来不讲诚信，但是谢中民认为不能弱了己方气势，决定亲身赴约。
临行前谢中民派人请来了池铁城，叮嘱道：“如果谢某出了什么意外，这些兄弟就拜托池少校了。”
“好！如果东瀛人不讲信用，我必然亲手除去与你面见的东瀛指挥官，为你报仇。”
池铁城之所以没有阻拦谢中民，他认为当着租界内西方人的面，东瀛人不至于那么没品。
事实没有出人预料，东瀛人在欧美各国面前不敢暴露自己无赖的色彩，谢中民会面结束后顺利返回了仓库。
下午四时，谢中民和池铁城交接完指挥权后，仓库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并且携带了老蒋的手谕，要求所有守军夜里十二时经英租界撤离。
谢中民本来想与特派员理论一番，但被池铁城拦了下来。
“我们坚决执行委员长的命令，今夜十二时准时撤离四行仓库。”
特派员离开时，已经接过指挥权的池铁城逼迫方兴文牵着谢中民的白马一起离开，接下来的行动不宜将别有用心的人再留在队伍中。
“池上校，我们如果离开了，叫对岸的百姓怎么看，他们刚树立起的一点信心就会丢失了。”
特派员走后，谢中民忍不住怒声道。
“谢团长，我听说你是黄埔出身，居然如此没有战略眼光。这四行仓库阻击战本身就没有什么战略意义，是高层出于政治考量做的一场秀，现在失败了，我们再继续打下去就讨人嫌了。通知你的那些兄弟们，养精蓄锐，今夜，我带你们回家。”
其实早在十月二十九日，因害怕战火波及租界，英美等国就派代表向国府施压，要求以“人道主义原因”停止战斗。
老蒋经过再三考虑，认为坚守闸北、坚守四行仓库最初的目标已经达到：绝大部分的华夏军队已经顺利撤退，并重新部署；而这场战斗已引起了西方世界的注意。于是他下令阻击部队于十月三十一日撤离仓库，并委派申城警备司令杨虎与英格兰将军斯马莱特会面，商议华夏军人如何撤退至公共租界，并与第八十八师汇合。于是租界方面出面，与东瀛军部反复磋商，让华夏军队撤退。
东瀛军指挥官松井石根原以为四行仓库至少应该有一个旅，二、三千人的兵力，因此他答应了让华夏守军撤退。后来当他从报纸上获悉，造成他的第三师团阵亡近五百人的四行仓库守军不满八百人时，脸上立刻挂不住了。他当即要求英方：当谢中民部撤退到英租界后必须全部缴械，并限制行动自由。否则，这支部队退到哪里，东瀛军队将追击到哪里……
夜里十点半，布置完诡雷和定时炸弹的特战队员，在池铁城的指挥下凿开了一楼此前预先布置的地道。
“乖乖……”
老铁等人想要说些什么，直接被身旁的一位特战队员用枪顶住了胸口。
“闭嘴！”
“都不要出声，否则老子不介意让他吃枪子！”池铁城斥责道。
谢中民等人对于池铁城等人能够预先在仓库挖一条地道，都感觉十分吃惊，不过到了此时，也不敢多问什么。
地道出口设置在百米外的一处沟渠，沟渠处有一条下水管道，直通南岸租界。
六百多人经过半个多小时才进入租界，出口处，沈秋霞和冯曼娜早已待人等候多时。
“快上车！”
十多分钟后，这六百多人被十多辆卡车拉着驶离了出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一个小时后，四行仓库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冲入仓库的东瀛军队一个小队全部被炸死，无一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