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八十发手榴弹的故事·下
“一连长，你带人继续进攻，一定要拿下中间那栋房屋····”
独立团一营长双目通红，面目狰狞的看着远处的哪一栋砖石房。
这栋砖石房叫杨家大院，是杨村的一户大户人家留下来的，据说修建之初，就是为了抵挡这里猖獗的土匪，曾经多次抵挡过土匪的进攻，结构相当坚固。
独立团驻之后也对其进行了加强，完全能抵挡重机枪的直接射击，手榴弹炸上也就掉一层皮，是一营的防御阵地核心。
毕竟这里背靠二十几米高的悬崖，面朝村口，前方有一营的三道防御阵地，两翼都有独立团其余部队把守，按照预计，这里应该是全营最安全的地方。
而现在，敌人居然从岩壁后方爬了上来·····
到底是怎么上来的？营长想不明白。
他已经派人将后方悬崖能抓钉的点全部打掉，整个悬岩壁都被磨平了的，悬崖顶连套绳索的石块木桩也被砍光了，连最老的猎户也爬不上来。
但他知道，绝对不能让鬼子继续占领这栋房屋。
“不惜一切代价····”营长狠狠的说道。
鬼子如今以房屋建立制高点，实施火力压制，掩护两翼的鬼子发起进攻。
他们的阵地都是面相村口，背向悬崖，从没有考虑过会有敌人从后面袭击，所以如今全营没有任何遮掩的暴露在鬼子的火力之下。
两翼的鬼子几乎长驱直入，在火力掩护范围内，反复冲击他的阵地，近乎是在屠杀他的士兵···
继续这样下去，怕是整个阵地都会丢，所以，必须拿下这栋房子，不惜代价···
“是”
看了看几十米处那栋砖石房，一连长咬了咬牙，目光一横，恶狠狠的说道。
这伙鬼子不一般。
人手一挺花机关，出手都是香瓜手雷，这已经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阵势了。
鬼子香瓜手雷是好东西，威力大，投掷方便，但鬼子也很少配备，大多数都是用的手榴弹。
而且，之前的二连已经进行了两拨进攻，每一次几乎都是全军覆没，足足三个排全部倒下了，没有一个人能够回来，只要鬼子枪一响，就肯定有一个人倒下，这伙鬼子几乎人手都是神枪手。
所以更加不能让这伙鬼子占领房屋，不然等鬼子后续部队赶来···
一连连长把帽子往地上一摔，抽出腰间的驳壳枪，亲自带头冲了上去。
近百个八路军战士冒着鹅毛大雪，盯着鬼子的密集火力，在稀疏的机枪火力掩护下，向阵地后方中央的砖石屋冲去。
哒哒哒···
哒哒哒···
手里的冲锋枪打出一连串短点射，小泉纯二看着远处近乎毫无遮掩冲上来的百来个独立团士兵，嘴角冷笑，他手里丝毫不停，枪口焰火喷吐间，冲锋的战士们如同割麦子般倒下。
这种杀戮的感觉让这位日军少佐很享受。
砖石屋前都是一片空地，射界毫无遮拦，而且独立团之前修建阵地的时候考以后的战事，将房屋前的遮蔽物全部清空，所以，这接近五十米的距离，战士们冲锋中找不到丝毫遮蔽，只能硬着头皮冲。
哒哒哒···
鬼子依旧精确的射杀，终于，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有几个战士冲到了房屋下，没有任何犹豫，这几个士兵直接拉开了手榴弹，径直朝上扔去。
砖石屋三楼，几个鬼子枪口一转，一连串子弹直接命中了楼下的几个战士，而此时，手榴弹还没有扔出去，从手中跌落，滚落到墙角··
轰轰轰·····
十几枚手榴弹在墙壁外爆炸。
而十几枚边区，内部劣质的黄色炸药，加起来也不过堪比三百多克标准TNT，这点威力，也仅仅将这栋加固过的砖石屋炸出了一个小洞，炸掉了几块砖而已，房屋整体结构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真弱小啊···”
更换换了一个弹匣，小泉纯二冷笑道。
“撤退，撤退”
捂着中弹的肩膀，面对巨大的伤亡，一连连长被迫放弃了进攻，就在刚刚这五分钟的进攻时间，他一个连近百人只有四十来个活下来。
有一半的人倒下了。
独立团的第三次进攻被迫退去，只留下满地的尸体，每个人都是前面中弹，都是死在冲锋的路上。
“混蛋····”
看着退回几乎人人带上的一连，以及胳膊上血流如注的一连连长，目眦欲裂的一营营长狠狠的锤着地面，砸起一大片泥土和碎石，以及血迹。
“三连准备”
他狠狠的咬牙道：
“这次我亲自带队，一定要拿下那栋房子”
“营长··”
身后传来三连长虚弱的声音。
营长回头看去，只见三连长此时满脸都是鲜血，借着火光，营长发现，三连长的右耳被一颗子弹直接削掉。
而三连长后方，是一大片伤员，全是三连的士兵。
“鬼子的进攻太猛了，火力也太强了，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啊”三连长终于哭了出来。
这个参军四年以上的老兵，不管不顾鲜血喷涌的耳朵，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三连是负责防守两翼的，而鬼子对两翼有两个特工小队发起了冲击，损失之大，比之进攻的一二连更甚。
近战，夜战，打的就是火力和反应速度，鬼子特工队反映更快，冲锋枪火力更强，也进行过专门的夜间近战训练，而独立团士兵都是手拉栓步枪，火力弱，初次面对这种突然袭击，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
而且鬼子很鸡贼，进攻一段距离就主动后撤，然后再次进攻，反复冲击，完全不深入，始终在己方的火力掩护之下，这战术导致三连完全没办法掌握战斗节奏，战斗打的凌乱不堪。周边其他营支援的部队也是进来多少倒下多少。
“···”
营长看向身后的士兵们，目光骤然呆滞。
在这些穿着破旧薄棉衣，抱着老式步枪的战士们眼中，他看到了绝望，看到了死寂，看到了恐惧。哪怕没有受伤的战士们，也是同样的眼神。
连续三次进攻，鬼子的反复冲击，一营的士气已经被打垮了·····
他张了张最，没有说什么。
这个时候，无论那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
攻击被打退，看了看四周特工小队的三组十几个士兵，小泉纯二决定加强进攻的力量，尽快解决战斗，他手指点了六个士兵说道：
“你们分组参加两翼的进攻”
身为老鬼子，小泉纯二自然是知道想要赢得战斗，主要靠进攻，单纯的防守很被动，但他们人少，哪怕有着火力优势，战局依旧进展缓慢，所以他将负责火力支援的三组分出一半来参与两翼的进攻，只留下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九个实施火力压制。
不过，七个人足够了，敌人没有重火力，就算是冲到屋子前，单凭威力小的手榴弹，对这座砖石房没有任何威胁，两翼有一二队，敌人不不可能从侧面进攻···老鬼子心里想道。
这可是从帝国十几万精锐士兵中选拔出来的绝对精锐。
真是可怜的只那人，居然连烟雾弹都没有····老鬼子嘲笑着想着。
如果敌人有烟雾弹，完全可以这比这座砖石屋前的视野，这五十米的距离，在没有火力压制的情况下，全速奔跑只需要十几秒即可。
·····
“这是怎么回事···”孔捷终于赶到了。
独立团团部在村子靠前，距离杨村阵地足足有一里路，再加上路上雪滑路难走，孔捷花了不断的时间才赶到，期间因为焦急还摔了几跤。
刚赶到阵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鬼子，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阵地上满地的伤员，这让他心脏顿时一紧。
伤亡咋么会这么大？而且连士气都被打垮了！
还有，鬼子怎么会到阵地后方来？
同时，一连串疑惑浮现。
“鬼子从后面的崖壁摸了上来，并且占领了杨家大院”一营长语气凄惨荒凉的解释道：“这伙鬼子很厉害，而且火力很强大，我组织了三波次进攻，全部被打退了，而且损失惨重”
“两翼也有鬼子反复冲击，负责防守的三连伤亡也很大”
没有继续说话，孔捷举起望远镜看向远处的杨家大院。
借着燃起的火光，他看见，杨家大院二三楼，有七个火力点不时的吞吐枪口焰火。之前，院子围墙已经被独立团拆掉，中间是一片空旷地，平坦的可以跑马车，放眼望去，空地上，横七竖八的满是尸体。
这一看，当时就让孔团长心脏近乎停止跳动。
怕是阵亡就上百了·····孔团长心疼。
“我们拿杨家大院没有办法，敌人的火力太强了，最后一波进攻，有几个战士攻击到大院边，但是手榴弹还没扔出去，就被鬼子打死了”
一营长哭着说道:
“这伙鬼子很厉害，枪打的很准”
“团长，我一营全完了”
声音凄厉，说道这里，一营长猛地一口鲜血吐出，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冰天雪地之下，极度紧张焦虑的指挥了一场几乎是被屠杀的进攻战，一营长肺部憋了一口闷气，久久淤积在胸口，三次进攻的连续失败，让他连气都喘的艰难，最后一句话说完，一口大冬天的凉气抽下去，顿时将鲜血都咳了出来。
摸了一口鼻息，发现一营长没问题，孔捷舒缓了一口气，随即命令道：
“将一营长带回团部医疗班，二营在距离杨家大院两百米外建立防御阵阵地，这伙鬼子用的是冲锋枪，射程只有两百米，失去了火力掩护，他们不敢冲击我们的阵地，还有，将全团的机枪都集中起来”
“另外”
说道这里，孔捷顿了顿，嘴角狰狞勾起：“警卫员，你带几个人去吧我团部桌子上摆放的那四箱手榴弹带来过，全部带过来”
“二营长，你组建一个突击队，要力气大的”
“是”
“是”
孔捷的命令被迅速执行。
有了团长的指挥，独立团众人找回了主心骨，临时恢复了士气，一营伤员纷纷后撤，二营则是放弃边缘阵地，在两翼距离杨家大院三百米的地方迅速用沙袋建立防御阵地。
失去了大院的火力掩护，两翼的鬼子在三百米的地方没敢继续进攻，只是占领着阵地反复拉锯，独立团的伤亡速度也大幅度减慢下来···
“团长，带来了···”
一段时间之后，警卫员带着四个战士每个人扛着一箱弹药箱跑了过来。
“二营长突击队组建好了么？”孔捷大声询问。
“组建好了”二营长大声说道。
孔捷打开核桃木涂漆的弹药箱，猛地掀开盖板，将所有的手榴弹取出。
之后，五枚一组，其中四枚木柄拔掉，然后使用弹药箱内自带的铁丝捆绑，组成了一枚硕大的集束手榴弹。
去掉木柄和后引线，M24手榴弹弹体依旧重达四百多克，五枚集合在一起，合计重二点五公斤，也就是五斤重，但威力也是巨大的。
每一枚装药170克高纯度黑索金，换算下来就是240克标准TNT，五枚加起来，也就是多达一点二公斤TNT。加起来相当于三十枚边区造手榴弹。
而孔捷有八十枚，合成了十六组集束手榴弹。
“每个人一枚”
孔捷将捆绑好的集束手榴弹发放给每一位从团里选拔出来的大力士突击队队员，然后指着远处的杨家大院，目光狰狞：
“全团机枪会为你们提供火力掩护，贴近三十米，然后将这手榴弹扔过去”
“劳资炸他娘的···”
“劳资要把这些狗娘养的鬼子全部活埋”
亲自带队的二营长掂了掂手里的家伙，明白了团长的意思，他带着突击队我，弯着腰向远处的杨家大院冲去，同时及合起来的几十挺机枪和几百杆步枪同时开始向杨家大院射击····
······
“哼哼，现在才反应过来”
看着在两翼三百米距离组建防御阵地的独立团，小泉纯二冷笑一声，但随后就皱起了眉头：“第一第二小队暂时停止进攻，就地防守。自由射杀”
虽然嗤笑对方反应慢，但是小全纯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指挥官还是很厉害的，这一招他几乎没办法破解。毕竟他总共也就三十几个人。虽然火力优势巨大，但兵力严重不足。
继续进攻会被人包围然后逐个击破。
“山本大佐命令我们撤退···”此时，鬼子传令兵带来了撤退的消息。
“那就放过这群只那猪吧”小泉纯二嘲讽道。
就在鬼子特工队准备离开的时候，突击队开始进攻了，密集的机枪和步枪火力打的杨家大院碎石四溅。
“愚蠢”
看着远处冲上来的突击队，小泉纯二冷笑一声，心里对之前指挥官的评价瞬间降低，面对他们巨大的火力优势，居然还直挺挺的冲过来，这完全是送死。
“既然找死，那就成全你们”
他眯了眯眼睛，为手中的冲锋枪更换了一个弹匣，向身后的传令兵说道:“第二第二小队撤退，我留下来好好教训这群白痴之后就更上来”
“把你的子弹留下一半”
“嗨”传令兵退去，同时将手里的弹匣交给小泉纯二一半。
小泉纯二身边此时有六个鬼子，七挺冲锋枪，弹药充足，几人躲在墙面后，通过一道射击孔向冲锋的独立团突击队射击。
“难怪敢进攻···”
看着碾转腾挪的突击对成员，小泉纯二继续冷笑。
在他看来，这些进攻的八路军确实有两把刷子，之子跑位做的很好，加上后方的密集火力压制，总是能躲避他们的射击，他们打了这么久，只有两个人被击中。
不过，还是找死。
如此大强度的火力压制你们能持续多久？
等到靠近二三十米距离，什么跑位都没用，这么近的距离，完全没有躲避的空间。
此时，突击队剩余的十四个人已经跑到距离杨家大院三十米距离，营长和另外一个战士手里则是捏着两枚集束手榴弹，这是之前被打到的两个突击队员的。
“扔···”营长一声大吼。
拉开手里的引线，营长全力将手里沉重的手榴弹扔出去。这一挥臂，营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手榴弹飞出去之后，手臂整个酸软下来。
咬了咬牙，营长再次伸出手扔出了第二枚。
营长身边，十几个突击队队员也同时扔出了集束手榴弹。
杨家大院，看着飞来的十几个手榴弹，小泉纯二继续冷笑。
“愚蠢···”
就你们那垃圾手榴弹，是在放烟花庆祝我撤退呢？
呵，还绑在一起，有用么？
他就这样看着，甚至连开枪都懒得开了。在他构想的画面中，这几十枚手榴弹爆炸将不能破坏这栋房屋分毫，然后他迅速击杀这些赶进攻的八路军，最后在烟火闪耀中潇洒走人···
轰轰轰····
猛烈的爆炸袭来，远比之前手榴弹爆炸巨大的爆炸冲击波腾起，伴随着爆炸火光和硝烟，猛地哗啦一声，之间坚不可摧的杨家大院顷刻间垮塌。
一并垮掉的还有小泉纯二的脸色。
他和其余六个鬼子，大多数直接死于猛烈的爆炸冲击波，合计十几公斤的TNT可不是闹着玩的，区区一座砖石砂质建筑，如同纸糊的一般轰然碎裂。
余下的几个鬼子，也都死于房屋坍塌。
小泉纯二运气很好，屋子倒塌，爆炸冲击，他都活了下来，虽然身受重伤，但好歹活了下来，他艰难的抬起头，被自己血迹染红的视野中，切好看到一枚手榴弹正好落在他眼前，这正是营长扔出的第二枚手榴弹。
然后蹦了一下，有正好落在他两腿之间····
完蛋···
念头刚刚闪过，轰的一声，爆炸冲击波下，小泉纯二彻底分解消散碎裂····
·····
“卧倒”
手榴弹刚爆炸，营长和十几个往回跑的突击队队员就听见团长硕大的嗓门，几人想都没想，直接往地上一趴，有几个反应慢的直接被猛烈的爆炸波退的老远，摔的老惨····
好在雪地缓冲，只不过轻伤···
至于卧倒的也好不了多少，被滚滚而来的碎石砖块活埋，成了一个泥人的样子···
同一时刻，悬崖后方，山本特工队第一战斗小组正在等待他们的组长小泉纯二，当听到爆炸的那一刻起，几人就意识到不妙，但还没来得及派人爬上去看看情况，伴随着呼啸而至的泥土、砖石碎屑，半个头飞了过来···
这半个头他们认识，正是他们的组长。
此时小泉纯二睁大眼睛，瞳孔内依旧残留着深深的恐惧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