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 阳春

清和郡主回过神,心中恹恹的,不愿意再提关于武阳侯的话题,也同样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勉强与任少元说了几句日常话,随口嘱咐了任少容夜间关好门窗莫要贪凉,便让两人出去了。

她被占了注意力,便也就没有发现自己的女一直有些神思恍惚。

就算在武阳侯和清和郡主两人言语激烈,任少容也只是转动眼珠有些诧异,而后又仿佛想到别处去了,并未有其他反应。

任少元倒是还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儿。

“容儿,你在想什么?”任少元问她道。

任少容嘴唇动了动,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任少元便以为她是今日看到了宋景轩心中难受了,但这种事情他作为哥哥又不好追问安慰,只能让她独自想通,于是就没有特别在意。父亲母亲之间的冲突不睦,姐姐身份特殊,享受尊荣的时候,内里难道就没有不平?至于他自己……

任少元想起自己与她,心底某处又似乎被针扎了一下。但这种痛到底不如之前那般浓烈以至于揪紧扭曲痛到不能声张不能呼吸,已经变成了有些痛快的那种痛,带着点儿麻,而不至于牵引到面部表情,使他在任何时候,都能面容平静面带微笑。

习惯了,就会好的。

任少元想。

他看向任少容,看她落落寡欢的模样,生出了许多怜惜来,柔声道:“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的。”

任少容抬起头看了任少元一眼,又低下头去,慢慢地朝前走。

走到路口分别处,任少容站住,突然开口问任少元道:“哥,对不起。”

“怎么了?”任少元有些诧异。

“我不该那么反对你同孟如嫣的。”任少容此时心头真正有了人,才算是体会到了许多从前不曾体会到的感情。若是让她嫁给别人……她想都不肯去想。而任少元心仪孟如嫣,她却那么反对他们,不仅在父母面前说不好,而且还到皇上面前说了。

任少元肯定很难受。

她不应该自私的。

任少元怔了一下,而后摇摇头,含笑安抚任少容道:“傻丫头,说的这是什么傻话。”他顿了一顿,道:“从前,我是觉得她生的好,因而被吸引……但也并不是非要娶她做妻子。”

“九堂弟比我对她的爱慕更深。”

“九堂哥?”任少容不明白怎么扯到了别人身上。

任少元便略微提了一下任少青对孟如嫣的多年爱慕,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任少容的院子前。他停在那里并不进去,却语重心长地对任少容道:“我说这些,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们男子,其实并不会将感情看得如女子一般重要。容儿,不管你将来的夫君是谁……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了。”

“我们总是将许多事情摆在感情前面。”

“放弃一段感情,总是轻易就能找到许多的理由,轻易就会说服了自己,不必痛苦,不必内疚,不必留恋。”

“容儿,男人都是这样,你一定要记住了。”

任少容总是天真许多。

他作为哥哥,既希望她永远都这么天真快活,但更不希望她因为感情问题受苦。他希望她不要那么地心存侥幸和幻想,不要犯傻,而是摆正身份和位置,首先要让自己过得好。

这样的话,本来应该清和郡主与她说……

但任少元却觉得,自己身为男子,以身说话,效果会更好。看,他现在不就是轻易地就放弃了孟如嫣了吗?父母的迟疑,妹妹的反对,然后再一个“礼让兄弟”……

理由似乎很充分,但却都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的话,让任少容听的有些发蒙。她愣了一会儿神,抬头在任少元面上看了好一会儿,又问道:“哥,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谈不上后悔不后悔的。”任少元道:“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要再有那些不现实的设想,给自己添堵。都是女人罢了,孟如嫣生的好,沈玉雪也不差,是不是?”

这样的话,让任少容觉得刺耳极了。

她一脸失望地道:“想不到你是这个想的。”

“错了。”任少元定定地看向任少容,冷酷地道:“不止我是这么想的,其他男人也几乎都是这么想的。都一样。”

任少容摇摇头,显然是在抗拒任少元的话。

任少元还待再说,但任少容已经不肯听,匆匆跑进了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她才不要再听这样的鬼话。但不知为什么,任少容心中格外的难受,慌的很。

“小姐,公子这是想着法子劝你呢。”蝉儿低声劝道:“公子肯定是怕您再因为二姑爷的事情难受。”

“我知道。”任少容口中喃喃,懒懒地扑倒在美人榻上,眼神时而呆滞时而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阳春三月。

太阳很好的时候,天已经热了起来,在阳光下一跑动,即便是已经换上了单衣,也会出些细汗。

*光明媚,朝廷上下也只是微微有些小波澜的,影响不大,引发不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就并不值得贵妇人和公子小姐们的注意力。各家各府各种赏花宴开始多了起来,一场连着一场,你请我,我请你,来往之间,热闹极了。

这一日,户部尚书葛家当家大太太从暗香来求来了一批名贵牡丹,一共差不多有二十种,开的又美又娇,好看极了,用来讨好自家的老寿星。葛老太太喜欢牡丹雍容大气,此时见了这么多的牡丹放在一起,心头高兴,就发了话,让大太太也办个赏花宴,请来亲朋故旧,也让家中热闹一番。

老寿星发话,葛大太太自然应下,回头就让大儿媳张罗了起来,将帖子散了出去。户部尚书葛家虽然也是新贵,但葛家子弟争气,大爷已经中了进去,外放攒资历了不说,其他还有好几个举人秀才,年纪都还不算大,苦读几年,并未就不能高中。

这样的人家,若不出大事儿,注定要兴盛。

因而,虽然时间订的有些突然,但接到帖子的人家几乎都来了。

这让尚书府有些不够宽敞的院子显得更加的拥挤起来,也因此更显得热闹非凡,让葛家的老太太高兴的合不拢嘴。

“老太太,别的不说,只您这身子骨,就让多少人羡慕!”有礼部的官员内眷过来奉承道:“您怕是不差多久就足有百岁了吧?真真是不得了!上次我家老爷还提起说,历来朝廷对百岁老人都有封赏,若是皇上忘了,他还想上书提醒一下呢!只希望老太太您别怪他就爱锦上添花,到时候成了老封君,好赏他一杯水酒!”

能活到百岁还神智清明能走动的,搁在哪个朝代,那都是足够让朝廷上下重视的“祥瑞”。而葛家有这么个老封君坐镇,就看这老太太的精神劲儿,焉能不兴?

礼部这位夫人一说,其他夫人也都附和起来。再想起自己的婆婆太婆婆,都是对葛家大太太羡慕的很。葛家老太太早年寡居,守着一个幺儿幼子,将他教养成人出人头地,给他娶了妻之后,除了教训儿子尊重妻子少拈花惹草不许轻易纳妾之外,在儿媳妇生下了大姑娘之后,便将府上上下交给了大太太打理,心思都放在了孙辈身上。而且老太太也不肯将小孩子抱走到自己院子里,宁愿日日跑上几个来回去看孙子……

通情达理,不知道有多好。

葛家大太太早年逢人就说:她嫁人,没觉得丈夫有多好,反而是婆婆比亲娘还要贴心。如今这些年她是不说了,那是因为不必说了——京城提起来,谁不清楚呢?

葛家大太太也有七十了。

她的身子骨同样不错,走动起来依然能有一阵风似的利索,气色好的很。自然也有人少不了提到她。

葛大太太就爽朗地笑道:“娘亲还安在,我们做儿女的哪敢糟蹋自己的身体?重要侍候老太太!不能三虚四病的让她老人家操心!我们可不能背那样的大不孝!”

阳春三月的的天气是说不出的好。

金色的阳光,鲜嫩的绿树叶子,五彩缤纷的花朵,翩翩起舞的蝶儿,就连漫天飞舞总是弄得人痒痒的忍不住阿嚏一声显得失礼的柳絮儿,都飘得让人觉得自由而快活。

这边贵妇人们在葛家老太太和大太太这样的老人家面前,都默契地放弃了在别的场合那种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变得爽直和蔼起来,心情更是格外的放松开怀。

葛家的地方虽然不大,但公子小姐们自然也有别处玩耍。

小花园内有一个不大的池塘,池塘里养了些锦鲤和睡莲。此时睡莲的叶子嫩绿绿园滚滚的,即便没有开花,也惹人喜爱。一些公子和小姐们就讪讪两两地站在这附近,漫不经心地洒着鱼食,逗弄着鱼儿玩,一边说着闲话儿。

孟如嫣今日也出现在这里。

延平郡王也在。

两个人似乎无意识地相遇了,正在说着客气话。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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