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生分
而桃夭在看到行舟掏出桃花簪来的那刻,瞬间瞳孔剧震。这支发簪为什么会出现?它本该在大火中消亡的,就像她早已死去的心。难道他去找过她?不!不可能!当初她虽死里逃生,却被无情的大火烧毁了容貌,可她还是不相信他绝情至此,于是几次拖着残破的身体找回原来的山洞,但从未见他再回去过。她心灰意冷远走他乡,后来与晏凤珠互换容颜,化身公主华丽回归,势要所有害她、负她之人付出代价。可如今,被她曾经遗落在大火中的发簪却突然出现在他手中。如果他真的没有回去过,那他又怎会有这支发簪?她正想问,就看见他突然就倒下去了。她仓惶地伸出葱白玉手,却还是晚了一步,往日那个生龙活虎的人就这么轰然倒地。桃夭觉得她胸腔里的心脏也随着他倒地变成了碎片。她恨他入骨。恨他的离开和辜负。恨他为了活命,无情抛弃了她。如今他终于倒下来了,她却没有丝毫的快感,反而觉得心肝像是被谁摘去了一样,空荡的难受。桃夭咬了咬唇,定定地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行舟。不,她不可以心软。桃夭的眼里迸发出滔天怒意,想起曾经的种种,她的心再一次的被狠狠地割了一刀,他带给她的伤痛,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她将手中的弯刀对准了地上的男人,然后缓缓举起,刀刃在日光下显得无比锋利,泛着寒光。只要这把刀没入他的胸口,她便为自己报了仇,他连一声惊呼也不会有。晴朗的天幕上,忽地飘来缕缕乌云,日光霎时黯淡下来,然后下起倾盆大雨。雨幕中,桃夭再次垂头向行舟看去,恍然如一梦。他的脸上不知何时添了道深深的疤痕,那伤斜在脸颊上,几乎就要划到他的眼角,似乎是剑伤,但这个疤痕却丝毫没有破坏这份美感,反而添加些许阳刚之气。他的面容依旧那么好看,一如当年草长莺飞之时,她所见到的翩翩少年模样。要是当初,她不爱上他就好了。桃夭忽然把刀丢在积满了雨水的地上,整个人颓废的跪倒在地,双手抱着膝盖痛哭……***九雁关的夜晚有点凉,没有白日里的烈阳,月亮清冷的悬挂在空中,距离很近,让人觉得似乎可以触手可及。桃夭靠坐在一处山石上,闭上眼舒缓这些天的疲惫。其实她这些天,精神一直处在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还记得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月明星疏的夜晚,她从皇宫跃上墙头之际,看到了余皇后那不敢置信的目光。当时的余皇后呆看着她,眼神中充满着慌意与错愕,嘴唇颤了颤,到底没说出来一句话。她移开视线,不禁鼻尖酸涩,在心头升起一丝落寞孤凉,转身翻下了墙头。余皇后一定发现了,她不是她的女儿。她对她那么好,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宠她爱她,而她却欺骗了她。余皇后心里一定充满了愤懑,一定是很讨厌她了。她难掩心中悲伤情绪,忍不住红了双眼。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就叫母爱,但她有点贪念那样的感觉,所以一直乖巧地跟在余皇后身边。可她却又不愿陪余皇后困于皇宫那方寸之地,终是半夜逃了出来……她不值得被爱,她不再奢求人世间有谁能给她带来温暖和信任,她已经没有心了,就连太阳发出的光,她都会觉得刺眼。……行舟睁开眼睛时,就是看到了这样的桃夭。她的眸子里没有一点光,独留一身淡漠,好似看淡了是非,看淡了生死,看惯了这世间。他从来没有看过她这个样子……她月光下的孤影,那么伤。风穿林谷而过,带起阵阵凄清的夜枭嚎哭。耳中传进劈啪作响的声音,不远处有团火热发光的光源。行舟身子下意识地趋热慢慢挪去了些,他的四肢僵直麻木,连皱一下眉头也觉费力,眼下这种状态,不知道是不是麻药劲儿还没过的缘故。许是觉出他弄出的动静,桃夭神色漠然地望过来。她的目光比清晨的早霜还要冷,却是死沉死沉的,如同一片死海。她的神色依旧漠然又疏离,可她非但没有杀他,还救了他。行舟回望着她,眸光深邃地与她良久凝视。桃夭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一眼不错地回望着她,良久,那深邃双瞳里仿佛闪出两团黯黯的黑焰,挟着无穷无尽的风烟尘土,要将她魂魄也吸了进去。火堆蓦地爆出“啪”一声乍响。桃夭别开眼来,坐回火堆旁,手里拿了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火星。正当行舟以为她不会理他时,就听见她说:“你回去告诉太子,余皇后被困在坤宁宫,她这些天受苦了,让太子一定要救她出来。”太子?余皇后?那不就是公主你自己的大哥和亲生母亲么!怎叫得这样生分。行舟不解地看桃夭一眼,“皇后娘娘不是就该待在后宫么,公主为何说救她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京城出事了?难道你们还不知情?!”桃夭的眸光明明灭灭,神情像是懊恼,又像是惊诧不解,“哦,是了,贤王那王八犊子为了避免太子收到消息率军回来争夺帝位,定是全面封锁了消息,不要皇上病重危在旦夕的事传到军中。”听到“皇上病重危在旦夕”几字,行舟格外震惊,他们只知皇上龙体欠安,京城现在暂由贤王协助主事,却不知皇上已然病危。听了桃夭一番话,行舟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如今皇帝的情况大不妙了,一口气全靠千年老参吊着。前朝贤王已经把持了整个朝政,而后宫,余皇后被软禁,由贤王之母齐妃掌控一切。京城,彻底的变天了!“不行,我当速速赶回军中,把这一切告诉太子殿下和萧将军知晓。”行舟想要挣扎着起身,肩膀和胸前冰凉的皮肤立刻感受到了凉意,寒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摸了下自己的身体,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除了贴身的襦裤外,他几乎是赤裸地躺在树叶铺就的草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