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高城：我能反悔吗（下）
这一次考核的内容和上次有所不同。
主要原因是上次是新兵下连队不久，很多训练科目还没有展开，所以只能拿常规的科目来“充数”，这一次不然，虽然因为条件所限有些科目没法展开，但还是尽量添加了些有难度的科目——
要不然王越大费周章的请同僚来看什么？
看五公里？看四百米越障？看最基础的依托式射击？
还不够丢人……
“考核的第一项就是五公里加射击，”主席台上，王越一脸淡然的向名为“特邀嘉宾”实为“奸细”的同僚们讲述道：
“额，这个科目你们没搞吧？这是我们三连自己琢磨出来的，大家伙都是行家，觉得这个考核科目怎么样？”
五公里加射击？
几位连长疑惑，这称得上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唯有高城情知是怎么回事，毕竟他手下的八班和九班吃过亏。
依钢七连的性子，吃了亏要是不好好研究为什么会吃亏，那还叫钢七连吗？
一番了解后，高城二话没说，就给七连加了类似的训练科目——本想抽空哪天当着全团秀一把呢，没想到被三连给捷足先登了！
高城心里嘀咕一番，强忍了说话的欲望——我才不给三连搭桥让三连炫耀呢。
……
考核的主裁判还是何红涛。
看到全连准备完毕后，何红涛中气十足的道：“本年度第二次内部考核，现在……开始！”
声音刚落，全连就“飙射”而出，绿蒙蒙的一大片好不骇人，何红涛看着全连奔行的队列，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战士们的精气神比之以往更高了，竞争的气氛也更浓了，他这个指导员，看着就舒坦。
奔行的队列中，一班和二班你争我赶的都在争第一。
这可不是平时训练的时候，必须要在能确保快速跑完五公里的基础上尽可能快的跑完——连长在那看着，其他连的连长也都看着，露脸的时候可不能再计较别的。
看着开跑就敢把其他班甩到屁股后面的一班和二班，其余各班恼火不已，大家都是一个连的同志，用得着把我们这些绿叶扔地上还踩一番吗？
没人想当衬托一班和二班的绿叶，自然得铆足气力狂追。
一班。
周东来看着紧追不舍的二班，目光望向了李梦。
接收到了周东来的目光后，李梦快速的点头，然后，两人的速度骤然提了一成，转瞬间就成为了全连队列中唯二的锋矢。
李梦和周东来当然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事实上这是两人商量好的战术——想要夺下标兵班，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让人看到一班不可战胜的强大。
如果按照稳妥的方式来，根本没法表现出不可战胜的一面，于是两人合计后决定“做秀”。
具体为：
就拿五公里来说，要是李梦和周东来放开了跑，第一和第二绝对是跑不了的，可跑完五公里就是射击，状态不好的话，两人在射击中肯定不会取得自身最好的成绩。
可是，如果只是得相对优异的成绩呢？
这一点李梦和周东来倒是有把握。
正是因此，两人才合计出了“做秀”的套路，能甩开二班的时候，两人一起甩开他们，这样会给“观众”形成一个错觉：诶呀呀，跑第一和第二的都是一班的，一班还真是挺厉害的。
有这样先入为主的印象，到时候评定的时候，只要一班和二班的成绩相差不多，那标兵班会花落谁家？
当然，这样的坏处是自身的成绩不会是最佳、最优，可李梦和周东来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个“套路”。
这是军队特有的风格，选择为了集体而牺牲个人——尽管这算不上牺牲。
言归正传。
狂奔的二班众人看到周东来和李梦拼了命的跑到了最先面，甚至甩开了他们几十米后，起初还暗暗高兴：
周东来和李梦这两个劲敌昏了头，等下的射击肯定比不过他们！
但随着这个距离被拉开了五十米以上后，二班长郑绍刚就反应过来了：
卧槽，中计了！
可这时候二班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派尖子追上去不让一班的两人一枝独秀？
可五十米的差距可不是那么容易拉平的。
说句丧气的话，二班还没有个能在五公里跑赢周东来的兵呢！更别说在被周东来甩开了五十米的前提下！
悔之晚矣的郑绍刚做出了取舍：
既然已经没救了，那就任你们两个在那秀吧——等下射击时候别哭！
他索性不叫破一班的“阴谋”，继续让班里的其他人保持对两个“二货”的鄙夷……
主席台上。
“观众”都是行家，眼睛很毒，看着三连狂奔的速度，五连长笑了起来：
“老三，你们三连考核时候有留一手的习惯吗？看上去跑得轰轰烈烈的，这速度、这节奏不对吧？要是你们三连五公里是这么个水准，四连野训时候被你们压下可就太冤枉了！”
五连长的这话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我就说嘛，三连的这速度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原来是留了一手啊！”
“老三，让你的兵别留手了，五公里我们也没法偷师！”
各种打趣层不出绝，王越无奈的看着五连长，心道：老五，我一直觉得你浓眉大眼的是个好人，今天在你跟前还专门收敛了下炫耀的话语，没想到你率先黑我！
“慢慢看，马上就有答案了——对了，老七知道为什么！”王越将高城丢出来，期待高城能曝出三连月余前“吊打”三连的事迹。
但高城没上套，他可不愿意自曝其短，因此故意无辜的说：“我能知道什么？总不会是怕超过我们七连的连队记录吧？”
又是一阵轰笑，轰笑过后，各个连长却是幽怨的看着高城。
老七……能不能别动不动就炫？是，你们七连的连队记录是强，但别老是挂嘴边成不？
一句话炫的让其他人无话可说，高城暗中酸爽，又不客气的从二连长手里抢来了望远镜，在二连长怒视中，自顾自的端着观察起了三连的队列。
他对遥遥领先了三连第一梯队快八十米的两人很好奇。
“周东来？难怪敢跑这么快……另一个呢？嗯？嘴炮？”
端着望远镜的高城看清了和周东来跑得不相上下的人脸后就愣了。
这小子成绩不是不上不下的那种吗？怎么和周东来跑一起了？
高城当时打过周东来的主意，毕竟是和伍六一在五公里上的劲敌，但前任三连长说什么也不给人，再加上周东来转士官后五公里上没有了长进，他也就熄了心思。
可嘴炮一个上等兵，能撵上周东来，这……
高城心道：嘿，我还小看这小子了。
不过此时的他也没有在意。
眼瞅着五公里跑了过半，不吭气的王越突然兴致勃勃的说：“各位，咱们移步去靶场吧。”
“去靶场？五公里还没跑完呢。”
“老三，你这是有多着急啊？这就急的去靶场了？”
“观众”们打趣了起来。
“差不多了，再有个七八分钟就该打靶了！”王越悠悠的来了这么一句。
七八分钟？
“老三，你昏头了吧？七八分钟，顶多就是五公里堪堪跑完！”
“对啊，五公里跑完就打靶——我不是说了嘛，第一个考核的科目是五公里加射击，不懂？”终于等到高光时刻的王越，悠悠的说：
“我给大家解释下啊，五公里加射击，就是五公里跑完以后就进入射击环节。”
“咱们练兵，就得从实战出发！战场上射击，哪有让你心平气和射击的时候？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越一脸风轻云淡，假装刚才说出这番炫耀的话的主角不是自己。
“五公里后马上射击？”
“这……难度太大了吧？”
几位连长第一次变得震撼起来。
基层带兵的主官，训练中撸起袖子自己上的时候真心不要太多了，像高城这连长，论军事素养，更是不比连内精锐差——正因为门清，他们才知道难度有多大。
三连居然这么搞了？
他们迫切的想知道三连能打出什么成绩来，这时候根本不用王越再请，一个个步履飞快的就“飞”向了三连的靶场。
因为考核的缘故，五公里轻装越野的线路做了改变，终点就是靶场的入口。
李梦和周东来一前一后冲到了靶场，强忍着马上躺下装死的冲动，不断舒缓着呼吸，慢步磨蹭的走向了射击区。
能多缓一口气，说不准打靶时候就能中一枪呢！
一转弯却看到少而重要的观众已经就位，两人忙收起小心思，快步走向了射击位。
为了考核顺利进行，王越专门去营部求援，靶场的安全员此时都由营部机关兵担任。
6号靶位的安全员看到浑身湿漉漉的李梦走来，感受着李梦急促的呼吸，虽然之前就知道考核的内容，可这时候还是忍不住道：“同志，你先歇会再射击吧！”
李梦诧异的看了眼安全员，虽然对方是好心，但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差评，嘴上道：“首长，按照考核规定，五公里结束后的三分钟内，我们必须进入射击状态。”
嗯，他的安全员是个官，还是个中尉。
安全员闹了个无趣，闭口不提歇息，将早就准备好的弹匣交给了李梦。
上膛，进入射击位置，无依托立姿百米射击。
砰砰砰
枪声连贯的响了起来。
观众们早就迫不及待的看着标靶，他们迫切的想知道三连的兵在五公里越野结束后立即投入射击环节究竟会打出什么样的成绩。
一直把李梦唤做嘴炮的高城，更想了解嘴炮到底是不是“嘴炮”！
枪声中，他牢牢的盯着靶纸，神色慢慢凝重了起来。
让他神色凝重的不止是十发弹七发上靶且打出了53环的成绩，还有用时和射击的频率。
28秒！
仅仅用了28秒就打了十发子弹，且成绩还能“入眼”——起来呢的百米立姿无依托，十发75环算合格，可没有时间限制而且还是在满状态下进行的。
28秒，平均三秒不到射一枚子弹——相比自动步枪每分钟最高数百发的射速，三秒一发是不是有种栓动步枪的感觉？
但这是打靶啊！
每射一枚子弹，都要重新瞄准，而且还要配合跑完五公里后急促的呼吸——这难度起码得三颗星吧？
嘶……
高城忍不住吸了口冷气，心道：草，看走眼了，这货不是嘴炮！
其余各位连长这时候是傻眼状态。
MMP啊，五公里跑完以后还能这么准？
要是三连都这么个水准……
连长们惊恐起来，钢七连都没这水平吧？
其实，王越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李梦居然不声不响的放了这么大一卫星！
看着同僚们那震惊的神色，王越忍不住得意起来，哈哈，想不到吧？你们都想不到吧！
射击场上的李梦可不知道观众此刻的心理活动。
打完了前十发子弹后，他开始变为跪姿，射击150米的靶子，大概是练的多了的缘故，他总能将呼吸和射击完美的配合起来，虽然每次换气时候影响枪口，但他尽可能的将这个影响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砰砰砰
150米跪姿无依托射击结束。
200米卧姿无依托射击开始。
一旁的安全员早就傻眼了，成绩如何不论，可光这稳定的射击频率，就让他佩服——这可是高负荷运动结束后射击啊！
可开枪的频率，感觉和正常状态下类似，这……太变态了吧？
他特意又看了看李梦的军衔，刺眼的上等兵军衔让他满是怀疑——这货，不会是那个老司机过来装嫩吧？
此时的李梦已经结束了射击站了起来，这时候终于能狠狠喘口气了。
但安全员却如临大敌般的看着李梦，略带惊慌的提醒：“验枪！”
李梦诧异的看着安全员，心道不至于吧？但手上还是熟稔的做起了整套的验枪动作。
安全员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在连片的枪声中低声解释道：“我没听到空击的声音……”
李梦险些笑出声来，我又不是菜鸟，打靶时候难道对开了几枪没个数吗？非得用空击声来证明自己打空了？
他完成了射击最后的扫尾环节，退出了射击位置后，大刺刺的直接坐了下来，环顾四周才发现，周东来还没打完。
“擦，我这么快吗？”李梦忍不住自语：“我这竞技之王的名号，倒是……名副其实呐！”
差不多又过了半分钟，满头汗水的周东来才完成了射击退了下来，找到已经缓过一口气的李梦后，周东来忍不住佩服的说：
“李梦，你……真快！”
李梦先是得意，随即皱眉，狐疑的看着周东来：“班副，我觉得你在开车！”
“嗯？什么意思？”周东来一脸迷糊，李梦这才放下心来：“没事，没什么意思。”
……
随着三连其他人加入到了射击队伍，一直“提心吊胆”的观众们终于松了口气。
因为像李梦那样的成绩不是大多数，大部分三连的兵，一百米无依托立姿射击都没能达到十中五的地步。
但绝不是他们最开始想象的全部脱吧或者偶尔上靶一发的样子。
相比正常状态下射击，这样的成绩的确是弱爆了，可如果从实战角度出发呢？
哪怕是按照连队级的实兵对抗出发。
试想下两个连队急速奔行后骤然爆发了遭遇战：
按照以往的演习判断方式，导演部会根据双方的火力配置用公式来计算，然后两边各自裁员就行，可仿真射击系统普及后的现在，那可就是全凭真实实力！
一方的“子弹”全飘的没个踪影，一方的子弹却还能保持一定的精准度，首波交锋就等于重创！
见面先折戟，再好的军事素养……他发挥不出来啊！
脑补到这种情况后，观众们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即便面对三连还能保持“矜持”的二连长和六连长，这时候也换了口吻，像王越打听，能不能让兄弟连队过来取经？
当然……能！
口袋空空的王越“邪魅一笑”，准备讲条件了。
就在他刚打算开口的时候，身旁的高城却莫名其妙的道：“老三，我能反悔吗？”
他是出了名的爱才，见到好苗子就恨不得拉到七连，见到好的训练方式，就马上恨不得在七连展开——就凭李梦在五公里中跑出了不弱于周东来的成绩，就凭李梦在高负荷运动后射击展现的能力，他怎能不惜才？
可是……当初把话说得太满了啊！
高城懊悔，自己怎么犯了不经调查就下决定的毛病啊！
于是，恨不得自扇耳光的高城，就莫名其妙的说了这句话。
王越一脸诧异：“后悔？后悔什么？”
高城想了想：“我后悔七连练这个练的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