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追兵至
南阳郡置于秦昭王三十五年,东汉时隶属荆州,北邻司隶校尉部,东接豫州颍川郡、陈国,南边是南郡,下辖三十七县,囊括南阳盆地,为当世第一大郡。
南阳盆地群山拱卫,北为伏牛山,东为桐柏山,西依秦岭,西南部为大巴山余脉,东南部为大别山,东南方通过随州走廊与江汉盆地相连,境内沃野千里,河网密布。
在天下三分之后,这里便成了魏、蜀、吴三国的必争之地。
李汗青读过三国,也知道南阳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四战之地,但他没得选。
正如钟迪所说,南阳有地利之险,有沃野千里,还有张曼成的十余万部众,比之向陈国进军,向南阳进军的前景更好。
只是,张曼成的队伍正在围攻南阳郡治宛城,要比陈国的彭脱部离长社更远。
自长社向西南进入南阳,要斜穿大半个颍川郡,要从驻扎于阳翟城的朱儁部眼皮子底下冲过去,极凶险!
好在钟迪及时地摸清了汉军的战略意图,而波才在得到消息后并未逞强,主动选择了逃……战略转移,虽说数万人的大转移肯定逃不过汉军的眼睛,但至少到时候汉军肯定来不及设置埋伏。
夜幕下,彭辉部开路,葛才、于先部护着中军的老弱妇孺,何方部护住后军,浩浩荡荡数万人一路向西南方向急赶,夜如墨,火把如龙,车马萧萧,人如蚁。
而李汗青正带着麾下将士不紧不慢地坠在何方所部的后面。
他们负责断后,随时都可能要投入战斗,必须尽量保存体力才行。
黄巾军缺战马,除了李汗青、钟繇和五个军侯骑着战马,其他将士皆是步行。
支支火把照亮了道路,两千多将士沉默地行进在夜色之中,唯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回荡着,气氛凝重。
他们负责断后,于酉时初开拔,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约莫走了三十多里,不算太快,却也不慢了。
毕竟,此去要穿过阳翟县境,要从朱儁所部眼皮子底下过去,有夜色做掩护总归容易一些。
如果能趁着夜色穿过阳翟县境……
“哒哒哒哒……”
突然,一骑自夜色中匆匆而来,马背上的军士远远地便高呼了起来,“波帅有令:原地休整……”
军中有太多的老弱妇孺,一路急赶了两个时辰,已经坚持不住了。
这一夜,前后休整了三次,耽搁了将近半个时辰,但在天明时分,总算有惊无险地通过了阳翟县境。
李汗青也暗自松了口气。
已经过了阳翟,如果不遇上追兵,在天黑之前便能穿过郏县县境进入南阳郡了。
晨光中,一直沉默不语的钟繇也是神色一松,“只要顺利渡过了汝水,就进入了伏牛山余脉,即便朱儁带兵追至,我军也能占据地利。”
波才不知从哪里搞了一副颍川地形图,画在一块三尺长宽的方绢上,山脉、河流、交通网等都标注得很仔细。
在昨天商议进军南阳的计划时,李汗青见过那副制作精细的地图,是以对颍川的地形也有所了解,闻言展颜而笑,“还好钟先生见机得快,只怕朱儁现在还以为我们会固守长社城呢!”
在他看来,钟迪的本事确实不小,不仅这么快便搞到了消息,而且还能当机立断放弃长社城。
闻言,钟繇却神色一黯,不禁摇头苦笑,“我钟氏自先祖兴家,至今已有一个多甲子,不成想今日却要抛家舍业……”
说着,他喟然一声长叹,神色落寞。
李汗青只得笑着安慰了一句,“元长,人生无常,兴衰荣辱都是寻常事。安知今日钟家选择的这条路就不会为钟家带来更加璀璨的荣光?”
钟繇微微一怔,望向了李汗青,望着眼前这个看似单薄孱弱却已经缔造出了一段悍勇传说的少年,眼中闪过了一抹异彩。
“哒哒哒哒……”
正在此时,一骑再次自前方匆匆而来,“波帅有令:原地休整……”
李汗青和钟繇对望一眼,眼神中都颇有些无奈之色。
想来前面的老弱妇孺又走不动了!
虽然无奈,李汗青也只得连忙下了令,“就地休整,注意警戒……”
中军,赶了一夜的路,众将士虽然还能撑下去,可是随军的老弱妇孺却实在支撑不住了,当原地休整的命令传下来之后,很多老人孩子就那么往路边一趟,闭上了眼睛,能抓紧时间眯上一阵也会好受许多。
波才驻马立于中军大旗下,眼看这一幕,唯有一声轻叹。
百姓流离,路有饿殍,要为这天下致太平……谈何容易?
更何况,黄巾义军虽称“军”,实则大多都是老弱妇孺!
前路漫漫,任重而道艰呐!
听到波才的叹息声,一旁的钟迪和几个幕僚也尽皆神色黯然。
郝贵强笑着劝慰了一句,“波帅,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只要我军能顺利进入南阳与张帅所部汇合,肯定就能在南阳站稳脚跟,到时,随军的老弱妇孺便无需这般仓惶地四处奔命了。”
闻言,钟迪精神一振,连忙附和,“波帅请放心,进军南阳绝对不会令你失望的!”
波才之所以肯放弃已经到手的长社城,自然是他钟迪苦劝的结果,而弃陈国而选南阳同样是他钟迪的主意,此时此刻,他又怎能先丧气?
听了两人的劝慰,波才一振精神,“当与诸君共勉!为天下流离失所的百姓打下一个太平盛世!”
这天下为何会有黄巾军,不就因为有太多的百姓流离失所无以为生?
军中大多都是流民,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便是随便往路边一趟也能酣然入睡。
但是军中的将士们却不敢稍有松懈,更不敢躺下眯一阵。
直到朝阳初升,队伍再次开拔,依旧风平浪静,不见追兵杀到。
数万人再次踏上前路,继续向南阳郡方向行进着。
晨曦中,天苍苍野茫茫,大道上,行人如蚁!
流离失所,天下之大却无一处容身之所,这样的人可不如蚁?
此去南阳,他们就是想为自己争一块容身之所,就是为了不再如蚁!
日上中天,队伍顺利地抵达汝水河畔,随即陆陆续续地开始渡河。
前军顺利渡河,中军顺利渡河,后军也顺利地渡了河,最后轮到了李汗青所部。
可是,众将士刚到石桥前,便听得隆隆的铁骑声在后方响了起来。
不用斥候汇报,众将士也能猜到即将面临什么。
追兵到了,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李汗青四下一望,当机立断,“立刻渡河,在桥头列阵……”
这时代可没有炸药,他也没有张飞那种“当阳桥前一声吼,喝断了桥梁水倒流”的本事,而河畔又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为今之计,唯有堵住桥头,硬扛大汉精骑!
“哒哒……哒哒……”
负责刺探敌情的那队亲卫营骑兵这才匆匆逃了回来,尽皆一脸仓惶,边策马狂奔边嘶声高呼着,“敌袭……敌袭……汉军大队精骑追上来了……汉军大队精骑追上来了……”
李汗青无暇顾及他们,策马冲过了三五十米长的石桥,驻马立于桥头,“立刻列阵,堵死石桥……”
与此同时,距离河滩三五百米的大道上,轰隆的铁骑声如闷雷般滚滚而来,黑压压的大汉精骑露出了身形,军中一面大旗迎风招展——大汉骑都尉曹!
朱儁和一干汉军将领确实没有想到颍川黄巾军会提前得到了消息,更没有想到颍川黄巾军会果断地放弃了长社城。
在他们看来,即便黄巾军得到了消息,也不可能放弃已经得手的长社城。
可是,一大早,朱儁便收到了消息——长社城的黄巾军跑了,一夜之间竟已通过了阳翟,逃进了郏县境内!
朱儁又惊又怒,可是援军还在赶来的路上,麾下只有两千多步骑可用,即便追上去也难以建功。
但曹操主动请缨,“即便不能建功,也要拖住他们,援军一至便能破敌……”
他只剩两千来骑,若黄巾军固城而守,他没有丝毫把握,可是,如果战于旷野之上,他还是很有些底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