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天师”张鲁
波才并不知道李汗青心中的顾忌,却也知道“操之过急”的典故,再次打断了李汗青的话,“大帅与赛儿姑娘两情相悦,何来操之过急一说?”
说罢,他又郑重其事地补了一句,“周礼有定:男子二十冠而列丈夫,女子十五笄而许嫁,而有汉以来,男子十五六可娶,女子十三四许嫁……而今赛儿姑娘已年过十八,大帅固然等得,却如何该让赛儿姑娘再等?”
李汗青被问得一滞,旋即一脸讶然地移开了话题,“波帅竟研究周礼了?”
波才却依旧一脸郑重之色,“下官掌管训导部,身负教化百姓之职,而婚姻之礼自古便是人伦大礼,如何能荒殆?”
说着,他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正题上,“物产之丰,人口之众,事关我军之成败,下官不敢怠慢,眼下宣民司正准备劝导适龄男女成家立室,大帅当做一个表率才是!”
李汗青不禁愕然,“波帅,此举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本帅亦知人口一事关系重大,可是……此事还是再等一等吧!”
自古以来,人口便是一个政权最重要的资源之一,历朝历代朝廷都会制定一系列的政策鼓励人口繁衍,所以,李汗青并不觉得波才此举有何不妥,只是,眼下根基未固,再搞出一大堆婴孩出来可就有些不妥了。
波才一愣,满脸狐疑,“为何?而今,我军已然据有四城……”
李汗青一声轻叹打断了他,“这南阳并非久留之地啊!”
波才一惊,“大帅要放弃南阳?”
李汗青轻轻地点了点头,“南阳确实是块宝地,但以我军目前的实力,很难将之据为己有。”
波才连忙相劝,“大帅岂可妄自菲薄!数万汉军已在育阳一线屯驻半月有余,却不敢北上一步……”
“不!”
李汗青却神色凝重地打断了他,“他们只是在等待时机,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必将发起更猛烈的攻击!”
波才一怔,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你是说,汉廷还在向南阳增兵?”
李汗青轻轻地摇了摇头,“以我的猜测,他们应该是在等另一样东西……”
与此同时,育阳城中夕阳西下,各部将士结束了操练,警戒地警戒,造饭的造饭,井然有序,城中的百姓也习以为常了,城中炊烟袅袅,一片祥和。
但县衙大堂里的气氛却有些凝重,张温端坐帅案后,正捧着一封书信静静地看着,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堂下众将官分左右两列而坐,尽皆神色肃然。
良久,张温缓缓地放下了书信,轻轻地叹了口气,“此物确实含有硝、磺之物,但一众方士也弄不清其中关窍,短时间内怕是难以寻到克制之法啊!”
正如李汗青所料,张温他们正在等朝廷仿制他那土制手雷。
夜幕初临,气势恢宏的大汉京城华灯处初上,外城三大市依旧车水马龙,客商云集,人潮熙攘,极尽繁华之盛景,丝毫不输往昔。
虽然黄巾在东郡和南阳闹得天翻地覆,但大汉京城并未受到多大的波及,除了皇帝刘宏和一众大臣焦头烂额之外,一众行商坐贾和市井百姓,还得像以前那样讨生活。
当然,私下里已经有不少流言在市井传开了。
“听说了吗?官军前些天又在南阳吃了败仗……”
“都是半个月前的事了,谁还不知道?三天之内传了两封加急军报回来……”
“你们说,那黄巾难道还真是天兵天将不成?要不然,怎么朱大人败了,皇甫大人败了,就连张司空也败了……”
“那来的什么天兵天将?俺听说是张角那妖道施了什么妖术,轰轰轰的就像打雷一样,就能让官军死一大片!”
“俺也听说了,这些天陛下不是招了很多道门天师进宫吗?听说陛下就是让这些正道天师来克制张角妖法的……”
正所谓“空穴来风”,流言不会毫无根据地流传出来,只是在流传的过程会不可避免地掺杂一些臆测。
早在第一封加急军报从育阳传回来之后,刘宏便下诏招徕了很多炼丹的方士,当然,这些方士并不是流言中的什么“正道天师”,其中很多人甚至都不是道士。
炼丹一道萌芽于前朝始皇帝,至武帝一朝才得以发展、传播,后来恒帝大兴党锢之禁,很多受到牵连的士人便绝了入仕的念头一心求道,炼丹之术才大行其道。
这些炼丹之人,一般都被称为方士,并无官方封赏的“天师”头衔,直到那封加急军报从育阳传来之后,刘宏才广招天下方士,封赏了几个“天师”头衔下来。
一众“天师”已经进宫数日,说起炼丹一事来也是头头是道,什么、什么、什么……直听得刘宏和一众大臣只觉云遮雾绕,玄乎其玄。
可是,几日下来,一众天师手段使尽,却始终没能炼出刘宏想要的东西。
已到了晚膳时间,但刘宏心情烦闷,也没有什么胃口,烦闷间突然又想起了这事,便金口一开,“摆驾白虎观!”
众太监侍卫连忙摆驾,簇拥着他浩浩荡荡地直奔白虎观而去。
白虎观在皇城北宫神虎门外,又称白虎殿,昔日章帝在此召集大夫、博士、议郎、郎官和诸生讨论儒家经典,历时月余,成书四卷,而今,刘宏在此召集了一帮方士钻研着一堆土制手雷的残片,想仿制出这等杀器。
刘宏在众太监和侍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而来,刚出得神虎门,便见听得“轰”地一声巨响冲天而起,直如晴天霹雳,惊天动地。
刘宏被那声巨响吓得一哆嗦,差点从御辇上跌落下来,但旋即却大喜过望,“快,应是天师们成事了……”
一众战战兢兢的太监和如临大敌的侍卫也反应了过来,连忙簇拥着刘宏匆匆地进了白虎观,刚进门便见殿中浓烟弥漫,几个“天师”尽皆发髻散乱、衣衫焦黑,狼狈不堪。
见到刘宏进来,一众狼狈不堪的“天师”慌忙稽首为礼,“见过陛下……”
刘宏也顾不得那刺鼻的气味,满脸欣喜地走了上来,“诸位天师辛苦了,朕刚刚听得一声巨响,好似惊雷,可是炼成那神物了?”
闻言,众“天师”顿时神色一紧,纷纷扭头望向了一位虽然满面烟灰却难掩俊朗之姿的年轻天师。
那年轻天师也是神色一紧,却也只得连忙上前,冲刘宏稽首一礼,“回陛下,刚刚那巨响乃是……火候太过,以致炉鼎爆裂……”
但是说到此处,他突然双眸一亮,话锋一转,“不过,若将此物塞入铁球,或许便是陛下所需之物!”
想他张鲁本是三天法师正一真人的嫡孙,正一盟威道的首领,只因教众张修尾大不掉,将他架空,以至于他不得不离开青城山自谋出路,眼下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么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他又岂肯轻易放弃?
管他是不是道行浅薄炸了炉,先蒙混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否则,眼前这位主儿一怒,自己这个刚受封没几天的天师怕是要人头落地了!
一听这话,其他“天师”尽皆神色一变,却都保持了沉默。
刘宏却是欣喜若狂,“好!好……小天师道行高升,功在社稷,重重有赏!”
说罢,他却笑容一僵,明显有些懊悔了,但旋即却是神色一动,又展颜笑了,“拟旨:赐小天师美人十名!”
张鲁顿时满脸惶恐,“陛下,小道奉诏而来,尽心尽力皆是小道本分,不敢居功,更不敢受赏!”
倒不是他不爱美人,只是,皇帝的女人可是那般好要的?
见张鲁这般客气,刘宏笑容更甚了,“小天师如此公忠体国……难得!难得啊!”
说着,他再不提赏赐的事,话锋一转,“只是……不知此物何时能大量炼制?”
张鲁不禁神色一紧,旋即又恢复了正常,“陛下,此物威力巨大,若冒然大量炼制……”
说着,见刘宏笑容一僵,他连忙话锋一转,“不过,既然已经摸清了此物的方剂,就一定能将之驯服……小道相信不久便能大量炼制了!”
刘宏的笑容顿时就灿烂了许多,“好,那朕就回去静候佳音了。”
这一刻,他只觉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阴霾终于消散一空,只想立刻回宫找几个美人儿庆祝一下!
刘宏兴冲冲地走了,张鲁如蒙大赦,其余几个天师却齐齐变了脸色,其中一人更是满脸怒容地瞪着张鲁,“小道友,你怎敢在陛下面前打此诳语?”
张鲁一望其他人那愤怒的目光,不禁神色一紧,连忙陪笑,“诸位道友息怒,小道并未打什么诳语。”
说着,他一指殿中那堆炉鼎碎片,“诸位道友请看,刚刚那方剂既然能让炉鼎炸裂至此,自然也能让空心铁球炸裂成碎片。”
说到此处,他已是目光炯炯,神色激动,“我等只需想办法将此单方加以改进,定然是能成功的!”
听他这么一说,众“天师”尽皆眼前一亮,转嗔为喜,“道友此言不无道理啊!”
张鲁精神抖擞地一摆手,“各位道友,重新开炉……”
一旦此事成了功,他张鲁哪里用受张修那厮的窝囊气,便是夺回正一盟威道也不在话下啊!
李汗青并不知道此刻京师竟然有个家伙误打误撞地摸到了黑火药的门道,此刻的他刚送走了波才,望着天边那轮缺月叹了气,“等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