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一十三章 石出

白屠抛出这个重磅消息后,屋内的气氛陷入了一片死寂。每一个人都有着各自的想法,有的担心,有的疑惑,有的再思考,有的在哆嗦。但不管怎样,既然有问题,王离就得查。在他的强硬要求下,众人一同来到了涟衣的闺房。之前,涟心就躺在她房内的床榻上修养,不过现在已经被吵醒了,在床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目光隐晦的从涟心身上扫过,花影不由在心里暗叹了一声。这一次,是她大意了。因为涟心身体没恢复,再加上看起来只是个病弱的小姑娘,基本不可能出问题,所以没有安排她藏起来。没想到百密一疏,突然窜出来一个白屠坏了事。王离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涟心,眼都不眨的问道,“这丫头什么来历?”花影欠身回答道,“不久前,这丫头身染恶疾昏死在醉梦楼前,看着着实可怜。”“花影知道将军素来爱民如子,若是见了……”王离大手一抬,制止了花影给他戴高帽子的操作,扭头看向对方,不阴不阳的说道:“还真是劳美人费心了,不过本将军爱民……只爱我大秦子民!”说完,他弯下腰,身体朝着涟心前倾而去,压迫感十足,吓得小姑娘更加害怕,竭力的往床榻最里面缩。不等他再说什么,军械坊大将赵部匆匆走进来汇报道:“上将军,有紧急军务汇报。”王离注意力暂且撤回来,淡淡的回应道,“说!”赵部上前,声音稍低的说道,“将军,公输家族为上将军研制的最新型武器已经运达并装配完成,接下来的试射请将军指示。”“嗯……你先下去准备,等一会就进行。”王离立刻做出了回答。对于这一批新式装备,王离了解不多,不过公输家族那边之前来过消息,说是威力非常的惊人,他也一直好奇呢。醉梦楼这边的事,他觉得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全部处理完了。赵部领命立刻就要退下。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很紧张的东西,不由得加速朝屋外走去,既是想离开这个地方,也是想远离章邯这个影密卫统领。可惜越不想什么,往往就越来什么,赵部刚从章邯身边走过,就听到了这位影密卫统领的声音响起:“赵将军留步。”章邯一发话,赵部无论如何也不能一走了之,只得转身含笑回应,“章邯将军有事?”另一边,王离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章邯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的桌案边,伸手抄起了一样物件——一个盒子,明黄色的方形盒子。也就是季布不久前交给涟衣的盒子。章邯看着手里的盒子,淡淡问道,“赵部将军,似乎颇为在意这个盒子?”刚才引起赵部紧张的就是这个盒子。这玩意他可熟悉的很,但在这个场合,他万万不该见到这件熟悉的东西,所以才想尽快离开,以免被人察觉端倪。而最可能察觉到有问题的,正好就是章邯。赵部的担心非常准确,最终的结果也确如他担心的一般——章邯找上他了。面对章邯的询问,赵部只能敷衍搪塞,“只是觉得颇为特别,故此多看了两眼。”章邯捧着盒子,转身朝向赵部,含笑说道,“这个盒子确实有些特别。”王离此时也凑了过来。一旁的花影和涟衣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危机还没接触,至少有了些许喘息之机。走近章邯的王离一点不客气,伸手把盒子拿过来端详。章邯则继续说道,“这盒子让我想起了之前影密卫接手过的一个奇怪案子。”王离没怎么注意章邯说话,确认了盒子外观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除了有些熟悉外,就打开了盒盖。盖子打开,呈现在他眼中的是一团同样明黄色的垫布,垫布中间则是一个显眼的球型凹陷。很明显,这盒子之前是用来装某个球型物体的,比如说……“夜明珠!”王离的心头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这个答案,因为他们家就有一个皇帝亲自赐予的夜明珠。他对这个盒子的熟悉感,也正来自于那颗夜明珠。章邯浅笑着接话道,“沧海亦有泪,遗尘到人间。”“沧海遗尘,两颗夜明珠本是一对。”王离的情绪稍定,自己补充了后面的内容,“当年祖父伐楚有功,陛下将名为沧海的那颗赐给了王家,另一珠遗尘则在早先赐给了昌平君。”章邯接过话头继续说道,“昌平君叛乱之后,家产尽数被查抄,明珠遗尘却不知所踪,直至……大盗季布现身在一个咸阳富商家中,找到了这枚夜明珠。”“奇怪的是,他留下了夜明珠,只偷了一个空盒子。”“那个富商,恰好就是赵部将军的兄弟,而更巧合的是,当年负责清剿昌平君的人里,赵部将军也在其中。”章邯虽然句句在说巧合,但只要脑子没问题,都能听出来他是在指控赵部当年私藏了夜明珠。对于军械坊的主官来说,夜明珠倒算不上玩不起的珍贵玩意,但这玩意是抄昌平君家所得,要么归属于国库所有,要么归属嬴政的内库所有。不管算他占了哪边的东西,都是绝对的死罪。王离的脸冷了下来,随手扔掉那个盒子,冰冷的质问道:“章邯将军问你,是不是贪污了夜明珠!”王离生气,赵部私藏夜明珠的事占比不大,更多还是因为章邯的态度——他彷佛在审问影密卫的犯人。不管怎么说,赵部现在都是王家手底下的人,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你章邯,就这么不给王家面子?但赵部确实沾了事,洗不清嫌疑,王离也不能拉偏架,只能用言语表达自己的不满。赵部嗫喏着,回答不上来。他当然是想回答个‘不是’,可这件事既然被翻出来,他能洗去嫌疑的几率就很难说了。他拿不准继续负隅顽抗,是否是明智的选择。王离见他不回答,不耐烦的提醒道,“你清楚大秦律,最好给我老实回答!”听到王离的催促,赵部一咬牙,单膝跪下行礼回应道,“末将岂敢贪赃枉法!”“如果辱没上将军威名,末将愿以死谢罪。”赵部最终选择了继续死扛。倒不是不死心,主要还是王离的态度。赵部还算了解王离,知道自己投靠的这位爷根本就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如果他已经决定了放弃自己,那就不会只是简单的质问两句,不说直接拉下去砍头,至少也会先把人关押起来。既然王家还没有放弃他,赵部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尝试拼一把的。影密卫,也不能在帝国一手遮天。王离似乎也很满意赵部的回答,脸色舒缓下来,手掌用力一甩,对章邯说道:“好!章邯老弟,你就放手查,一查到底。”“这小子要是有问题,我灭他三族!”赵部头上的冷汗哗哗的往下滑。虽然得到了王家的支持,但是这种只要牵扯进去了,就很难说一定能全身而退。赵部作为当事人,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王离懒得和他再废话,摆了摆手示意他滚蛋。赵部擦擦汗,起身行礼后赶紧走了。章邯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直到赵部离去,才轻笑一声道,“是得仔细查查,这可是个奇怪的案子。”赵部的事,对章邯来说并不要紧,他之所以特意在王离面前挑明这事,其实是为了帮涟衣她们吸引一下注意力。对于这个极大概率是昌平君遗孤的人,章邯觉得自己如果袖手旁观坐视她陷入险境,只怕在长公子扶苏那里不好交代。不过他也不方便太过明显的干涉王离的行动,否则可能会让局势更加恶化。当然,如果涟衣等人的情况十分危急,那他也顾不得许多,能不能救也得想办法救了。………………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外。看着地上尸首分离的尸体,田虎有些心累的追问道:“如果这个是冒牌货,阿言,那真正的属镂到底是谁?人又在哪儿?”属镂的事,他也不想多折腾了,只想尽快锁定目标,把仇报了拉倒。田言没有急着回答田虎,目光转向鬼谷纵横问道:“二位初至烈山堂便遭到了陷害,却也得以最先接触到尸体,不知道两位有什么想法?”盖聂和卫庄对视一眼后,开口回答道,“田猛堂主是被人正面一招毙命,以他的实力,只有熟识亲近,被他足够信任的人才有可能做到这一点。”卫庄用磁性的气泡音似笑非笑跟着补充道,“农家的人里,应该只有你和田虎是符合条件的。”“你什么意思?”田虎一听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的质问道,“你是想说我或者阿言杀了大哥吗?”“哼!”卫庄不回应他,只是冷笑。田言一脸淡定,提出了另一个可能,“卫庄先生说的不错,但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人具备这样的条件。”田言的目光再次投向田蜜,田蜜立刻就慌了。果然啊,果然,屎盆子要扣到自己头上了!如果可以,她想逃得远远的,可惜不行,她只能在一众农家弟子的看押下,被迫看着田言往她身上泼脏水。“这件事,我本不该说出来,毕竟逝者为大,我当为尊者讳。”“但事关重大,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如果不揭示,真相便无法说清。”田言一边说,一边走向田蜜,后者想要躲开,却无处可逃,只能看着前者步步逼近。盯着惊慌失措的田蜜,田言面无表情的说道,“这第三个人,就是田蜜!”“众所周知,田蜜最善于利用自己的美貌与身体,换取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当年她诱惑了魁隗堂主管吴旷,借助烈山堂和魁隗堂的矛盾,设下圈套陷害了胜七……不,现在该叫陈胜堂主了,同时害死了自己的夫君,并借此夺取了魁隗堂。”“我原以为,她的目的只是为了当上堂主,没想到烈山堂不仅是她利用的目标,同时也是她的选中的牺牲品。”田言说到这里,田蜜终于绷不住了,哪怕说了大概率没人听她也还是忍不住辩解道:“我没有害大当家,你别血口喷人!”“害死大当家的明明就是属镂,你们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之所以用复数人称,是因为在田言的一番分析下,相当一部分农家弟子,包括田虎在内,都相信了这一点。田猛和田蜜之间有一腿这件事,或者说这则八卦流言,一直在农家内部广为流传,只是没什么实证。这一次算是被田言这个权威人士彻底证实了。有了这个基础,大部分农家弟子都会怀疑田蜜。任田猛实力再强,警惕性再高,面对枕边人也很难发挥出来,更不要说这事人家田蜜也是老手了。当年不就把吴旷给弄下去了吗……虽说没有完全弄下去。相较农家众人各有各的态度,各有各的立场,另一边的鬼谷纵横就有些游离场外了。他们俩一个在饶有兴致的看戏,一个在一脸淡然的看戏,看起来完全不支持农家中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之前得到了他们口头许诺的田言。尤其是卫庄,表情尤为复杂,压抑着许多情绪。面对田蜜的自辩,田言平静的回应道,“这段时间,属镂在大泽山兴风作浪,却又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原因只有一个……”“属镂还有另一个身份,一个农家的身份——也就是你,田蜜!”田蜜赶紧反驳,“你分明是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是属镂?”你这诬陷人都完全不讲一点章法了,我要是罗网的天字一等,还能让你们这么轻易的给抓住?能不能有点理智?面对田蜜的反驳,田言抛出了又一个信息:“我后来检查过尸体,看起来致命伤口是咽喉的剑伤,但在他的心脏要害,却藏着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隐秘伤口——一个针孔。”“针孔?”田虎瞪大眼睛,直接盯死了田蜜。司徒万里更是干脆,直接点明,“雾里看花!”田蜜闻言整个人都傻眼了,整个人在懵逼中向后趔趄着退了两步。她很确定一件事——不管田猛身上的针孔是从哪儿来的,反正从现在开始会被所有人认定在自己头上。她想解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不是自己干的,针孔和自己无关?黄泥巴已经糊裤裆里了,再怎么解释也没人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