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抉择与永别（三）

“人类，人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与佐达大帝之前毫无情感的声音相反，现在充斥在北宇脑海中的尽是他愤怒的吼叫声

“这不可能！人类，人类是没有未来的……！”

最终还是护星更胜一筹，在持续的输出下，超越波动炮的威力最终盖过了毁灭方舟的黑洞炮，能量互相抵消湮灭也变为了一边倒，白色的光芒轰入了毁灭方舟的核心，在一瞬间就将其内部的一切都化作齑粉

与毁灭方舟一体化的佐达只是看到了一束光闯了进来，照亮了大殿内的一切，现在的他已经舍弃肉身，就算核心崩溃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只是

“抱歉了，萨贝拉……”

他依稀能感受到萨贝拉，也就是桂木透子的气息，距离这里很远很远，回想起不久前两人最后一次精神对话，那一刻，他竟然有了一丝后悔

不过为时已晚，他的意识伴随着毁灭方舟以及他这千年来留在这里的回忆，一同消散在光的波动中

“佐达大帝？不……！”

远在地球附近的大和号上正在照顾伤员的桂木透子，突然感觉一阵心悸，她能感觉到某种熟悉的东西从她的脑海中彻底抹去了

那是佐达与她之间的精神链接，与以往断开不同，这次再也无法追寻到，她知道，佐达最终还是随着毁灭方舟逝去了

“你怎么了……？桂木小姐？”

作为护士，又作为前大和号乘员的原田真琴自愿来到这里帮忙，她看到桂木透子抱着医药箱蹲下默默流泪，递出了自己的手帕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木星附近

看着毁灭方舟逐渐爆炸消失在火光中，北宇摘下了自己的舰长帽子，将其轻轻的放在了操纵台上

他知道，就算这场战斗他赢了，以现在护星号的状态，他是绝对回不到地球附近的，船上的逃生舱一个都不剩了

系统的积分刷到-1000万，刚刚没有提示，现在开始不断的警告，他甚至连买个逃生舱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靠着太空服的维生系统和惯性漂流，从木星到地球这段距离，就算能成功回去也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缓缓闭上眼睛，就在北宇静静等待死亡降临的那一刻，警报又拉响了

“Alter，什么情况？”

“……正在分析中”

船体再次产生了剧烈的晃动，这次的幅度要比上一次强大许多，整艘船颠倒了上下，而且能明显的感觉到在前方有一股很强的吸力拉扯着船，但透过玻璃是什么也看不见

“分析未完成，错误！错误！检测到正常空间结点正在撕裂，数据生成，错误！共振检测，太阳系附近总共1003个时空结点正在撕裂……！”

“你说什么……？！”

北宇话音刚落，就看到左侧的宇宙空间产生了异常

在他的视野中，空间像是和镜子被打碎一样，变成了无数的碎片，破碎后的那一头是某种虚空，一片漆黑，完全探查不到尽头和相关数据，远远的看着，那种虚无令人毛骨悚然

不断的有X舰队的仙女座级战舰被这些空间破碎后的虚空吸走，信号全无，连残骸都不剩一点

“Alter，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判断，判断是自从2202年地球与加特兰蒂斯开战以来，地球联邦军毫无节制的使用波动炮，导致了时空结构点正在不断的减弱，由于刚刚的超越波动炮和黑洞炮的互相抵消湮灭，使此结构无法再继续维持下去”

空间撕裂，引力和时空都变得一塌糊涂，他清楚的看见，刚刚还在右侧护航的仙女座级战舰，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竟变成了一堆废铁，他的克隆体也变成了一具骷髅，轻轻一碰便化作了粉末

“这种情况会维持多久？”

“时空结构点无法自我修复，目前通过时空共振检测到太阳系内1003个时空结构点全部处于崩溃状态，太阳系外也有逐渐崩溃的趋势，如果按照推算……错误！错误！整个宇宙最终将进入……错误！崩溃的结局”

“？！”

北宇脸色苍白，波动炮由于本身性质特殊，是从五维以上的高维空间向目标展开，在目标时空内产生超重力、形成大量微黑洞、以微黑洞的霍金辐射将目标蒸发

以现实科学来分析是按照波动方程的特异解展开卡拉比－丘流形空间，本质上是生成超弦化的事件视界，其路径上放出的能量与时空超对称性组件的散逸不成比例，可能发散超弦真空而撕裂宇宙

撕裂宇宙这个概率其实很低，但是地球和加特兰蒂斯的战争中已经无数次的使用波动炮，这个概率被无限放大，最终≈1，而刚刚，这个概率超过了1，必定撕裂宇宙

“没，没有能够解决的方法吗？”

“目前，没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北宇不用想也知道，地球附近也在开始进行着同样的事情，他没想到自己会亲手将这个宇宙带来毁灭，他将头重重的磕在了操作台上

“可恶—————！”

近乎绝望的吼叫声在舰桥内回荡着，Alter也沉默的将舰内的警报关闭了

“这种情况，不是你的错，朋友，如果我们可以逆转时间再来一次的话，也会是……”

“等等，Alter，你刚刚说什么？”

“逆转时间再来一次”

“逆转………逆转！就是这个！”

“你想到什么了？”

“如果逆向运行波动引擎，对着撕裂的初始点再次发射超越波动炮的话……”

“这恐怕不行，以护星号现在的状态……”

“不行也得行！一号，全速前进，躲避虚空，目标，毁灭方舟残骸的能量储存装置……护星号或许不行，但是链接毁灭方舟的话”

Alter既然说没有方案就代表它真的想不出任何办法，而且系统因为积分是负数的关系也无法提供帮助，逆向运行是北宇能想到唯一一种希望渺茫的可能

既然波动炮撕裂了宇宙，那么将这股混乱的能量通过波动引擎逆向运行回收，最后打出“相反”的一炮修复初始崩溃点

现在处于崩溃的初期，只有木星附近影响最大，可以一试；现在他已经不想着失败会怎样了

在奔赴向毁灭方舟残骸的途中护航的X舰队仍然在损失着，战舰一旦卷入虚空漩涡中就彻底消失，根据Alter的说法，那一端的虚空不存在任何物质，无法用现有的物理规则去推断它

“我们会去寻找能量管道连接护星，一定会完成任务”

最后几艘黑色的仙女座级战舰在相对固定了护星号之后立刻进入了残骸，很快由无人战机牵引着能量管道飞向护星号，但是回来的战舰却只有一艘

“……”

舰桥平行交错的瞬间，北宇看到克隆体对自己行了一个标准的宇宙海军礼，这些克隆体出战不到50个小时，但却已经消耗殆尽

他深吸一口气，重振精神，在操纵台上输入了一个个指令

“2号，停止波动引擎的运作，立刻冷却，封锁轮机室，3号，全部能量回路连接完成后启动波动引擎进行逆向运转，不用理会舰体情况如何，4号，我要你确保超越波动炮随时都可以发射”

“了解”

各个自动人偶按照北宇吩咐的开始进行工作，只有身为整艘船的主脑的Alter保持沉默，它的程序设计早就在几年前第一次修改时就将保护北宇安全设定为第一目标，但是它又无法带着北宇离开这里

走，但又能去哪呢？

与此同时

地球轨道附近已经开始出现时空错乱的现象，真田志郎通过推断，立刻判断出可能是由于超越波动炮的原因导致宇宙撕裂产生了这种现象

“分析士，能检测到护星号的动吗？”

“不行，现在，靠近木星附近的一切观测仪器都无法进行联络，可能是由于时空错乱的影响”

“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古代和巴萨拉已经出发去迎接你了……”

真田志郎本人其实是不怎么信神的，但是这一刻，他却祈祷起来，不仅是他，全地球人都在默默祈祷着

“逆向运转，开始！”

封锁了轮机室并进行了真空化压制处理，一定程度上勉强抑制波动引擎的崩溃，其实现在它还能逆向运转已经是个奇迹了

现在，北宇看到的，面板上，能量正在不断的填充，甚至比作战模式还要快，他的计划是，这些混乱的能量先是由护星吸入，通过回路储存进毁灭方舟的能量装置，能回收多少是多少，最后再由护星打出最后的“逆波动炮”

顾名思义，与破坏相反，逆波动炮是用来修复宇宙的，他本愿如此

护星号仿佛回应他一般，能量传输的速度依旧在不断上升，如斯塔西娅在建造时为它刻下的铭文，为守护而生，因守护而逝

“叮！叮！”

“能量已经储存到最大极限”

“好………”

再次拉出波动炮发射手柄，电脑的自动校准是由Alter决定的，早就已经设置好了初始崩溃点的目的地

“能量填充，80%，100%，150………错误！错误！检测不到波动引………180%，220%，260%，320%………500%！”

“逆波动炮……发射！”

没有豪言，也没有壮志，这一刻，陪伴北宇的，只剩下他的愧疚和执念

“抱歉了，各位，抱歉了，百合亚，这次，看来我是真的回不去了……我亲手破坏的宇宙，就由我来修复……！”

扣动扳机后，手松开，伴随的还有他吊着的最后一口气，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从刚才开始就感觉身体逐渐发冷，意识也有点不太清醒

从舰长席位上滑落到地面，他缓缓抬起眼皮，努力的睁开眼睛见证着逆波动炮的发射

同样是那白色的光芒，但是逆波动炮在击中目标点之后，化作光雾弥漫在木星附近，从很远的地方看，木星似乎被一层雾笼罩一样，煞是好看……

幸运女神最终还是站在了北宇这一边，逆波动炮是有成效的，周围的空间扭曲程度在大幅度下降，有的小型虚空漏洞在光雾的覆盖下甚至正在缓缓消失，崩溃的原处点在慢慢的修复着

“太好了，我也终于可以……”

看着自己“研究”出的逆波动炮有了成效，北宇瘫坐在自动门前，勉强咧开嘴角挤出一个微笑，随后头轻轻的垂了下去

“北宇，你的生命体征正在不断下降，你………”

Alter检测到这里唯一一个生命反应在不断的下降，它提醒着，但是刚刚到一半又沉默了，因为电脑给它的反馈，护星号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距离爆炸也只剩下不到一分钟

或许，这一分钟，对于一人一机来说，可能是最好的

弥留之际，一个熟悉再熟悉不过的歌声传入他的耳朵：

“夜空下驱使的LoveHeart，承载着燃烧的思念，

将悲伤与憎恨逐一击落吧！

你的心中也有着LoveHeart，一往无前接受你自己的命运

向着几亿光年的彼方突击吧！LoveHeart！”

“歌？死之前，还能听到巴萨拉的歌啊……幻觉吗？”

“这不是幻觉，北宇，在护星号左侧三十万公里处，热气巴萨拉的专属VF19正在不断靠近……”

“听得见吗？北宇，你能听得到这歌吧？”

“古代，巴萨拉……”

“你的觉悟只有这点吗！”

巴萨拉的声音传入通讯系统

“活下来，听我的歌！不要以为自顾自的耍帅后去死就是英雄了！拯救了宇宙，你也要拯救你自己啊！”

“地球还需要你，我们在等着你！岬也也等着你！不要放弃！”

“……”

舰内由于爆炸开始起火，但是没有多余的自动人偶可以处理了，很快就蔓延到了舰桥，大火熊熊燃烧着，但是北宇已经没有一丁点力气再次站起来

“活，果然还是要活下来吗……”

他无力的摇了摇头，就在这时，一号自动人偶突然起身冲过来，将他抱了起来

“住手，Alt……你会……”

“古代舰长，我会将北宇送出去，切记，你们不要卷入时空混乱的漩涡中”

“……收到，我们立刻……”

上一秒通讯还在正常进行，下一秒却突然中断，紧接着，一个令北宇无法想象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舰桥的前方

“志，天之志雷马？！”

悬浮在舰桥前的白色人形身影，仿佛天神下凡般，突然出现，静静伫立在这片混乱的空间中

它就是天之志雷马，以“天”为称号，威力在八卦机器人中是最高的，装载着“次元连接系统”的它，拥有着超越一般机体的战力

“如预期的那样，我来到了你这个世界”

这声音就像佐达的精神链接一样，直接突入了北宇的脑中

“你说什么……？！难道那时候就是你……！”

他惊讶的扭过头，却发现，天之志雷马伸出了它的左拳，那象征着“冥王攻击”的次元连接系统启动，三颗核心亮了起来

“没错，你已经让我见识到了太多的惊喜，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让我送你去那个世界吧，115号实验体”

双手合拢在胸前，一个大大的“天”字凭空出现在天之志雷马的身前

“不会吧……！”

敌人不止一个，北宇此时就是想要逃跑都已经无法做到，在“冥王攻击”的作用下，他已经感觉到身体不再是自己的了

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伴随着这片空间彻底的湮灭，护星号卷入了最后一个扭曲的漩涡，消失在了时空的彼岸

“……为什么还没收到北宇的信号……？”

古代进和巴萨拉在几十公里外等候了许久，完全收不到任何逃生舱的信号，倒是检测到了一个无法识别的信号，将观测器的视角拉到最大，那毁灭的中央，屹立着一台白色的机体

“那是什么………”

“不要做无谓的等待了，这个世界的土著，115号实验体，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北宇，就在刚刚，已经被我清除了”

突然出现在VF19的面前，天之志雷马抱手而立，居高临下，像是在蔑视一样，直接入侵了电脑，将这段文字投放在屏幕上

顿时间，古代进感觉到身体无比冰冷，最后的一丝希望恐怕都失去了

“清除？你说清除了？！”

古代进突然转换了VF19的操控系统，使其操作起了“枪”，向着天之志雷马扫射而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人的生命轻易……！”

“住手，古代！那些不是实弹……！”

巴萨拉专属的VF19是有特殊装备的，就像这机炮，里面装载的都是小型音响，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

“土著就是土著，虽然逃过了一劫，但是这个世界也将在不久后并入冥府，抓紧你们最后的时间宣泄自己的愤怒吧，哈哈哈哈哈………”

最后这一句，对方入侵了通讯系统，那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播放着，不论是古代进，还是巴萨拉，听到这话，都浑身冒出了冷汗

“可，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古代进那近乎绝望的声音，响彻在机舱中

西历2203年7月23日，2340时

那是地球与加特兰蒂斯之间的战争正式结束的日子，加特兰蒂斯人因为格雷姆的启动，全部覆灭，除了桂木透子外无人幸存

战争持续了近一年，地球损失了近一亿的人口，在前一次与加米拉斯的大战中已经损失过多，这一次，无疑是雪上加霜

据不完全统计，除去其他世界的援助外，地球联邦战力损失达到70%，波动炮舰队元气大伤，短期内无法再重组

表面看似是人类的胜利，但是惨胜，某种意义上又何尝不是一场浩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