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夕阳下的告白
丁明亮和柒柒刚回到宿舍，柒柒的手机响了。
这个号码有点熟悉。
柒柒心跳加速，接起来：“喂。”
“程柒柒。”纪寒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柒柒觉得整个心都纠了起来，难过又委屈地叫了声：“盘古先生。”
“你现在在星辰电网宿舍里？”
“嗯。”
“在那呆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后，柒柒眼眶湿润，委屈却说不出原因，她低下头擦了擦眼睛。
丁明亮看在眼里，没说话。
倒是柒柒很激动地告诉他：“明亮哥，盘古先生找到我了，他马上过来。”
“好。”
工友们听说柒柒要走，纷纷过来，既不舍又替她高兴。
柒柒也是对大家万般感谢。
过一会儿，丁明亮走到小院，蹲在角落继续雕木头去。
她走到丁明亮跟前蹲下，发现他手里的小玩意不是麻将牌，而是一条很萌很Q的小人鱼，就两根手指合在一起那么小，小人鱼咧着嘴笑，惟妙惟肖。
丁明亮打磨完最后一道工序说：“刚好来得及，送给你。”
“送给我？啊，好可爱！”
柒柒接过黑木雕举在空中，小人鱼映在荧光蓝的天空里，仿佛在海里游来游去。
“谢谢明亮哥！”
随着她这声响亮的答谢，她的视线亦钻过人鱼木雕的孔隙看到了小院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瘦高挺拔，面孔严肃。
小院踢球的工友们纷纷停下脚步，看着门口这穿着正装的怪人。
“盘古先生！”
柒柒惊呼道，她实在没想到纪寒这么快就出现了。
众人皆惊，那个传说中研究所的怪物盘古先生，竟长的这么神气。
柒柒迎上前，纪寒眼里却没有半分高兴，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走吧。”
柒柒没什么行李，背上小书包就跟大伙儿打招呼告别。
大家都热情地送她，食堂阿姨更是握着她的手不舍得放。
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同胞间总是不舍分离。
纪寒和柒柒正往外走时，丁明亮却在后叫住了柒柒。
“程柒柒！”
柒柒回头，只见丁明亮走过来，手里攥着她的药。
“高兴糊涂了？药都不带了？”
柒柒傻傻地接过来：“呀真的忘了，谢谢明亮哥。”
丁明亮的眼神轻轻拂过纪寒，又转头走回去。
她装好药继续跟着纪寒往前走，纪寒瞥见那药是青蒿素。
上车后，两人在后排落座，司机小哥一脚油门开了出去，扬起的尘土遮住了视线，后面的星辰电网宿舍楼渐渐模糊不见。
“得了疟疾？”
“嗯。”
纪寒本来很生气，可自从看了她手里的青蒿素起，就生不起来了。
“好了吗？”
“好了。”
柒柒很怕纪寒拿她私自离岛的事盘问，便主动说些别的话题。
“盘古先生，你这么快就到了，我以为你要从岛上过来的。”
纪寒腹诽，自从得知你失踪那天起，我就一直在X到处找，还有心思回岛上吗。
“到底怎么回事？前因后果你给我说说。”
咳，柒柒心想，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老老实实地复盘了一遍。
纪寒沉默地听着，脸上乌云密布似的。
她等着纪寒劈头盖脸一顿骂，毕竟证明材料造假不是小事，可等了许久，都没有只言片语地指责。
最后纪寒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一定记得用防虫喷雾。”
柒柒心头一暖，轻声嗯了一下，转头看着窗外，天空怎么可以这么蓝。
船上，柒柒见纪寒总沉默着，便自己走到外面吹吹风。
今天的天特别蓝，她掏出口袋里的黑木雕人鱼，迎着太阳比划，游来游去的，自顾自开心。
傍晚，夜幕像盖子一样慢慢盖上大海，柒柒回头看西边，一轮红日正往海平面下降。
纪寒见夕阳无限好，也跟着出了船舱。
柒柒又掏出人鱼对着红日，没想到，这黑与红搭配起来也特别好看。
纪寒看着她傻傻的模样，又想起她为了做自己坚持的事情不计任何代价的勇气，还有时常沉浸在自己小小的乐趣里与世界格格不入却又乐此不疲的那份自得，不由勾了勾唇角。
他靠近她背后：“又去集市买小玩意了？”
“哦，不是的。”柒柒赶忙转头回答，“是明亮哥自己雕的。你看，雕得一点儿也不比上次我们在集市那家店里看到的差。”
纪寒听着“明亮哥”三个字如此高频出现，有些不自在。
“柒柒，要不你以后别喊我盘古先生了？”
“啊？盘古先生，那我该喊你什么？”
“叫我纪寒好了。盘古本就不是我的名字。”
“好的，盘古先生。”
“…”纪寒被她蠢哭。
“快看！”
纪寒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往西边看，太阳马上就要掉下海平面了。
柒柒激动道：“日落了！”
只见一轮红日慢慢下沉，慢慢变得跟蛋黄一样，再慢慢消失，只剩一片云彩。
前后不过几分钟，美妙又神奇的大自然。
两人挨在一起，扒着护栏见证了这落日一刻。
“柒柒。”
“嗯？”
“药吃了么？”
“马上去吃。”
她小跑进船舱，咕咕咕把药吃了，又跑回来。
沉默片刻后，“柒柒。”
“嗯？”
“太阳落山了，该喷防虫喷雾了。”
“好啊，我进去拿。”
柒柒又小跑进船舱拿出喷雾，先对着纪寒喷一阵，再对着自己喷一阵。
再次沉默片刻后，“柒柒。”
柒柒不禁笑了：“盘古先生，哦不，纪寒。啊，我觉得改不了口的。盘古先生，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纪寒太反常了，平时他总是把要说的话简单扼要地说完，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喊一下“柒柒”说一件事，婆婆妈妈的。
纪寒挠着头，少见的不知所措。
柒柒转头看她，此时天色黑暗，唯有他的眼睛亮如灿星。
她眨巴着眼睛等他说话。
“嗯。柒柒。”他边说边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柒柒怕他看不见自己似的，把脸凑过去：“在。”
“人鱼繁育的事，你想过没？”
咳，又提。柒柒扶额：“记着呢，牢牢记在心里。”
纪寒咳了两声后：“要不然，等人鱼繁育实验成功后，你跟我一起走吧。”
柒柒觉得刚才那颗青蒿素仿佛打通了她全身经络，此时正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扩散。
她轻声地，坚定地回了句：“好啊。”
印度洋的风记住了此刻两人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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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柒回归正常上班状态。
孩子们依旧亲昵地跟她互动，她依旧严格按照纪寒的要求记录人鱼的一切生理指标，并每周亲自去向纪寒详细汇报。
她观察到，小皮球和小陀螺之间的亲昵程度不知不觉间正在升高。
小皮球永远跟随这小陀螺，小陀螺开心它也跟着傻乐，小陀螺不开心它就想办法逗它，小陀螺爱吃水煮沙丁鱼，它就把自己碗里的沙丁鱼都挑出来给它，甚至小陀螺睡觉时它也总是守护在旁。
真是两小无猜的一对。
柒柒盘算着，让它们以后修个“正果”出来。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
她想到了那一天夕阳落日，海风微凉，他约她一起走。
要走去哪里呢？
管他呢！和纪寒在一起，走去哪里都很有趣吧。
她越笑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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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柒柒收了工往海边走，走到上次偶遇月亮的地方，把身体浸在海里，用力摇她脖子里的鱼鳞项链。
已经连续来了好多天了，始终没见到月亮的影子。
正当她准备再次失望而归时，一道黑影闪了闪，月亮突然从水面冒出来，速度快得像闪电。
“月亮，见到你太好了。”
“好久不见，找我有事？”
“嗯，关于太阳，虽然我没找到它，但我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给你。”
“来吧。”
“首先，太阳一定不在研究所了。我在这儿已经里里外外找了几次了都没有找到叫太阳的人鱼，而且根据它的年龄，应该早就被送往发电厂了。”
“嗯，有道理，可是发电厂在哪儿呢？”
“啊，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你看得懂地图吗？”
“你给我看看试试。”
柒柒掏出她的智能手机，打开电子地图，指给月亮看发电厂地址。
一人一鱼对着地图琢磨了好一阵，对照比例估摸着应该往哪个方向游多少米。
“差不多，应该能找到。”月亮颇为自信地说。
“有点儿远，你要小心。”
“哈哈，对我们人鱼来说，这点距离算不上什么。”
“那就好。”
“不过，一旦我远离这儿了，你再摇项链，我也听不到的。”
“我知道的，前几天来摇都没看到你。”
“嗯，前几天和伙伴们去那边看样子奇怪的鱼类了。”月亮指着东边道。
天哪，人鱼的行为思维都跟人类一样的。柒柒想起那天运送人鱼去发电厂的情景，跟贩卖人口似的，不寒而栗。
“我马上启程。”
想到有可能找到太阳，月亮全身像充满了电似的，准备乘风破浪而去。
“再见程柒柒。”
“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