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鬼道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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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血河翻腾,山川动撼。

祁龙轩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一股堵抑着心口的沉重,叫他一时涩然。

恍惚间,他的灵魂似乎紧随着这声箫鸣,穿越了千山万水,回到了那魂牵梦绕的故土,见到了清风寨整日醉生梦死的酒鬼,颓废而苍老。

只是,这一眼,他的身姿慢慢的挺拔起来,斑白的头发重新变得乌黑,脸上的皱纹迅速的消退,连失去的手臂,也完好无缺的长在身上。

那是一个丰神俊彩的俊逸男子,面如冠玉,翩若惊鸿,徐风袭来,鼓荡起他的猎猎白裳,他突然展颜一笑,倒映着无比醉人的满目星罡,问候着说道:“老秃驴,别来无恙啊!”

“老秃驴?”

“他是在跟我说话?”恍惚中,祁龙轩的意识随着这声问候,而晃了一下。

内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随即回忆不断增生追索,好似观灯走马,波涛汹涌,卷起千潮百浪扑面而来。

祁龙轩大惊失色,仓惶倒退了一步,愕然抬头,只见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幻,竟是来到了天佛原乡,灵殊塔下!

这是……

心魔引?

意识中,第一抹人影映入脑海,随即,沛生的回忆猛然掀起竞天巨浪,无数令人感觉遥远而又熟悉的记忆,瞬间将他淹没。

这种感觉很是熟悉,祁龙轩记得,当初在进入梵天的佛忏中,就曾有过类似的体验,像是另一个记忆的觉醒,欲将自己吞噬而取代。

他猛然摇头,努力的想记起什么,但似乎,已经完全想不起关于自己的一切了,好像一张白纸,只觉得脑海中空空荡荡,又似乎有无数个念头在耳边低语。

片刻后,他听到木鱼敲响,耳边传来庄严肃穆的诵经声,他大致是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是谁!

这里是天佛原乡,他叫慧如,中台八叶院的弟子,是来参加度鬼佛论的!

他抬头,见到了那坐落在幽谷中,如龙跃天堑,拔地而起的灵殊宝塔。

彼时的灵殊塔还未经历佛魔大战,正是宝刹庄严,七宝灿然。

当然,这一切的记忆,在彼时的祁龙轩记忆中,是不存在的,他俨然已穿越了时间的长河,回到了那个时代,成为了见证魔考的开端。

木鱼敲响,佛诵声声。

微风,徐来,撩动悬挂在筒脊上的无数精美透雕的流苏与风铃,传来悦耳的。

祁龙轩的脚步突然顿住,抬头看去,却是微微叹了一声。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事重重,兀自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门动咿呀,发出了沉重的闷响。

塔内灯火幽暗,依稀能够见到墙壁四周悬挂的诸佛画像,以及四面砖雕假门上的凸雕碑形,上书佛经偈语,绘有金刚、天王等,法相庄严,手持法杖宝杵,均面朝正中塔心的方向。

那里,空空荡荡,只放置着两个落满灰尘的蒲团,距离三丈,其中一个蒲团四周烙刻有阵纹界相,一面七品通玄镜撑起阵幕如伞,将一具坐化骷髅困在其中。

祁龙轩缓缓走了过去,就着蒲团坐下。

呼~~~~

忽如其来的一阵阴风,室内的气息,愈发的诡异起来。

就在祁龙轩刚坐下的那一刻,那坐化骷髅头顶上突然泛起一阵青冷幽光,悬于半空,逐渐幻化成一张庄严的佛脸,带着戏谑的口吻道:“小和尚,这次进来,为何满脸沮丧,莫非是不想再渡化我了?”

“小僧有一事,想请教世尊。”祁龙轩兀自叹息,或者说,此时此地,他代表的是另一个人,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迷失了的方向的一名小沙弥。

而在他对面的,是曾经拯救佛乡的大英雄,为了使如来正法得以存续,不惜身入无间,杀生负罪,而今,却被囚禁在这灵殊塔下,成为世人眼中的恶魔!

“哦?哈哈哈哈!”鬼佛似乎听见了世间最荒诞的笑话,揶揄道:“你们将我镇压在灵殊塔下,举办一年一次的度鬼佛论,不就是想劝我向善皈依,怎的还问我这邪魔外道请教来了,有趣有趣,说来听听。”

慧如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面露虔诚道:“世尊被囚在这灵殊塔下三千年了,想必还未听说过,世上有许旌阳这号人物吧?”

“不曾。”鬼佛回说。

慧如苦涩一笑,叹道:“他是灵修峰绝无仅有的天才,号称未登仙道,而人间誓愿已成,所有人都以为他必然是能得证仙道的,但是他死了,为了殉道而死。”

“你在替他惋惜?”

慧如缓摇头,道:“我与他的弟子交好,前日他来找小僧诉苦,问我说:世间可有不违天道,不伤人和的修真大道,小僧无言以对,却想到了世尊您。”

“我?”鬼佛诧异,稍愣了一下。

慧如点头,道:“世尊未堕入鬼道之前,是佛乡历经九世转修的得道高僧,却为了使佛法得以延续,不惜身入无间,杀生负罪,尽屠百万谤法僧人,致使僧血污秽佛根沦为鬼道,敢问世尊,这世间可有公理?”

鬼佛点头默然不语,片刻后,反问道:“你以为本座甘为鬼道,是因为被僧血污秽了佛根?”

“难道不是?”慧如目光看去,眼中跳跃着一缕求知的火焰。

鬼佛缓缓摇头,笑道:“小和尚,须知悟佛之悟,当行佛之行,你不曾睁眼看过鬼道之法,焉知大道三千,鬼道非道?”

慧如黯首垂目,请教道:“那世尊既修佛法,又历鬼道,可有顿悟?”

鬼佛道:“欲求大道,唯有欲字。”

“何解?”慧如不解,询问着说。

鬼佛道:“我且问你,你为何修佛?”

“灭苦绝欲,了脱生死,普法众生。”慧如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哼哼哼哼~”鬼佛哼哼冷笑,满是不屑之色,目光由是凛冽起来:“你认为苦真的能够被灭,欲真的能够被断绝吗?”

慧如摇了摇头,道:“小僧不知,但在修行中寻求解脱,或是一种尝试吧。”

鬼佛亦摇了摇头:“你还没意识到,你想要了脱生死的目的,其实就是你心中的欲,就好比世人皆求长生,那都是欲望使然,你也在寻求长生,并指望寻到之后,去惠法众生,试问如果没有欲望,是什么在支撑着你做这一切呢?”

“这……”慧如一时语塞,竟是无言以对。

鬼佛见他不语,便又讽笑着说:“你因为有欲望而求长生,因为没有寻到长生而苦恼,你明明一直都活在欲望与苦恼中,却整日说要灭苦绝欲,不觉得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