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细作

恋上你看书网,左道旁门意修人

“当——”

“当——”

“当——”

乐永明赫然回头。

那是城头上的鸣金声。

那是卢承林在对他们说。

别死,一定要活着回来。

但这……只是卢承林一种美好的奢望。

棋子已经落下,牵动的后续所有反应怎么可能让他那么轻易的全身而退?

拂晓境面对淬体境,可以以一当十。

若是不计后果的使用本命神通,甚至可以以一当百!

可对面有成千上万人……

刀枪剑影,上下翻飞,迷离了所有人的双眼。

乐永明麾下一十三人被切割成了两处。

城头上的人睚眦目裂,却又无可奈何。

护城河上的桥是一个巨大的木门,拉起来时,可以保护城门,落下去时,那就是桥。

此刻不管是出城去救,还是他们自己突围出来,都不可能将桥放下去。

他们必须靠自己飞回来。

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

“石敢当!能拦几下!”

这是乐永明的叫声。

他们已经杀到了护城河边,可是……杀过去了,依然是逃不脱了。

顶多是不用再腹背受敌而已。

几个人呈半圆形御敌,倒也可以坚持。

“你们走!我尽力!”

而北辽军阵中,也能洞察他们的意图,后方的叫声也是此起彼伏。

“莫管这个黑又硬,他不怕刀枪!”

“他们中间有个神修,别让他用道术!否则都得死!”

“杀!”

“杀!”

尸体在一具接着一具的躺倒下来。

可是辽人非但不惧,反而凶性四起。

不管是身上挨了一刀,或者是腿上中了一矛,都会直直的往乐永明等人中间撞去!

他……甚至还只是一个普通人。

很快乐永明身上就挨了一刀。

他身边的同伴也各个带伤,至于另外一边……人影憧憧,他根本就看不见。

只能从打斗声中判断出,他们还没死。

“石敢当——”

“有——”

“撞开!让神修先飞走!”

顿时乐永明身边一名黑矮的糙汉子开始用手疯狂的捶打自己的胸膛,发出“嗷嗷嗷”等奇怪的声音,好似一只巨大的黑猩猩。

下一刻,他竟是将自己的大戟插在地上,抡开双臂就朝着周围人群挥去!

顿时数人被击打的倒飞出去,口喷鲜血,骨断筋折!

与此同时,也有数刀砍了过来!

可是只听到“当当当”几声,那几人竟是震得自己手腕发麻,兵刃都有些拿捏不住!

“他是墨守体修!躲开他!躲开他!他撑不久!”

“攻后面!”

“休想!”

“死啊——”

每边六七人,就这样迎着数万大军的围杀,不退反进。

“石敢当!”

“快滚——”

另一边,一个名叫王为先的,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只是他并非墨守体修,而是龙象。

只见他将手中斧钺竟是当成了棍棒来使,左右横扫间,触者立毙!

“为先!”

“护我妻儿——辽狗——死来——”

……

战争不是笔墨上那寥寥数句谁胜谁败。

石敢当横冲直撞,王为先鬼神辟易。

他们陡然爆发出来的能量犹如短暂又绚烂的花火,很快就沉寂下去。

战争……

本就是要死人的。

卢承林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却无可奈何。

两条人命。

或者说两条中高层军官的性命,来给自己争取些许时间。

值吗?

值吗?!

卢承林茫然的回头看了看寂静如斯的保定城街道。

他不知道。

保定城的街道是看似空无一人的。

可实际上又不是空无一人的。

卢承林早已布置下来。

他不信北辽人不会事先埋伏细作进来。

自己需要等他们主动暴露。

如果等不来……就引他们主动暴露!

……

“小杨哥,刚才过去那个人,是个修士。”

“你怎知?”

“我今天刚踏入淬体中境,他是拂晓初境,我看得出来。”

一望就可到头的街道上,有两个潜伏在树上的探子在说话。

他们是得了军中吩咐窥探街道的。

几乎每处街角都会有一到两个人。

“你用过遁甲符没有?”

“你用过?”

“没有,据说有些弟兄用过,那东西用了后,只要不出声站在你跟前,你可能都看不见他。”

“这么神奇?”

“可惜符篆不多,据说都是那温神医帮卢大帅弄来的……”

街道上放眼望去,确实空空如也。

可实际上,根本就是热闹非凡。

“嘘——树上有人!”

“那应该是自己人!”

“那条巷子不归咱俩管。”

类似的对话,出现在很多地方。

很快,有一个身着吏员服的衙役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快速急奔。

有些正在街道中央溜达的隐匿探子差点都被撞倒现出行藏。

只听他在疯狂叫喊道:“敌军围城,严禁出屋,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由近及远,再由远及近。

若是凝神听去,会发现数条街道都在响着同样的声音。

潜伏在暗处的探子相互对视一眼。

府衙中人……他们怎么出来了?

……

保定城,府衙。

府衙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不知何处的风吹来,将窗棱猛地撞开。

屋内的两个人猛然打了个寒颤。

“你不是说卢承林那厮在,一定没问题吗?”

“应该……应该是没问题的,毕竟他在保定城盘踞了二十余年……”

说话的人是府尹裴朝良和他的师爷。

两个人此刻都有些坐立难安。

明灭不定的火光映照在二人脸上,偶尔一抹亮闪过,显现出两个人有些后怕的表情来。

卢承林终究是派人找了过来。

“他若是有把握,何须用到我们?”

“大人噤声!这可是他卢承林的地盘……”

“粗鄙武夫……”

保定是一座军城。

保定也只可能是一座军城。

裴朝良和卢承林根本就互不统属。

可是……裴朝良无权,根本就是个傀儡府尹。

或者说,裴朝良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处理些鸡毛蒜皮的案件。

今天东边沼泥村王老二家的牛丢了,明天西边落山村孙瞎子的鸡被人偷了。

想要用钱建设民生,都会被卢承林所制止。

钱……需要用来置办粮草和军备物资。

这是座军城!

但卢承林的权限,也只能是制止了。

“……粗鄙武夫,插手钱粮!居然还命令本官配合他!要本官待在府衙的是他,要本官派人出去巡街的也是他!!他想怎样!”

一旁师爷面如土色,只能不停的让裴朝良小声些。

在保定城……卢承林根本就是个土皇帝。

前一任府衙怎么走的?

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会死人吗……谁信?!

定然是卢承林暗中谋害!

突然间,城中似乎起了骚乱。

原本就有些坐立难安的裴朝良更是推门而出,慌张的找衙役询问外间情况。

“你!你!过来!”

裴朝良强行振奋神色,背负双手,好似气定神闲:“外面可是出了何事?”

“有细作在纵火,烧了几间宅子了,卢大帅那边在寻水龙队。”

裴朝良后槽牙咬得咯嘣直响。

又是卢承林。

水龙队可是我府衙的胥吏!

这名胥吏躬身行李后,就准备跑去引水救火。

然而裴朝良又一次拉住了他:“打起来了吗?”

“不知,据说是已经打起来了。”

裴朝良凝神听了听,没有任何震天响的喊杀声。

“辽狗是在城北攻城吗?”

“全围上了,哪一面做首攻,暂时还不知道,卢大帅强行拖了他们好几个时辰……”

裴朝良的神色瞬间呆住了。

他根本没听见后面半句话。

他只听见了前半句,只听见了自己想听的。

怎么就全围上了。

兵法有云,围三缺一。

一帮辽狗,会不会打仗!

怎么能全围上?

……

保定城的东南角,大火已经燃了起来。

冲天的火光,灼人的热浪都在昭示着细作的张狂。

屋舍旁的干草垛在噼啪作响。

就连屋舍内也能听见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

只是万幸……

没有听到百姓的惨叫声。

而且大火也维持在这一片小小的区域中。

无数人听着这里的动静,噤若寒蝉。

生怕细作将火放到自己家里来。

“能把人骗出来吗?”

“按大帅吩咐做就是了。”

燃着熊熊大火的屋宅旁,有一颗巨大的桂花树。

花叶盛放,十里生香。

就在这颗老桂树的上方枝叶繁密处,隐隐约约藏着两个人。

一人骑着树杈,一人抱着树干,姿势不怎么雅观。

这两个人正在透过枝叶的缝隙处,不停的打量周围环境。

他们和刚才小杨哥那两人一样,都是潜伏起来的戍边军士卒。

而他们刚刚接到卢承林的指令,主动引火,看看能否把北辽的细作给引出来。

“……你确定这家没人?”

“当然没人,前些日子咱们不是来过几次了?”

“耐心候着,当真有辽狗在,不可能不配合这里。”

“我怎么记得早上温神医带着两个兄弟来了此处?”

说到这里,其中一人怔了怔:“记错了吧?我来过这里两次,没人住的。”

另一人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突然间,另一人道:“嘘——噤声!”

原来就在两个人说话间,不远处一道黑影闪过。

顿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道黑影猛然回头看了看这两名士卒所处的方向,但是没能看到任何他想看到的人。

很快,这人就再次消失在原地。

随后,在大概东边两个巷子处,有火焰燃了起来。

这道火焰迅猛至极。

仅仅刹那功夫,冲天火柱就已经快赶上刚才燃火的那间屋宅了。

很快,火焰接二连三的燃了起来。

一间。

一间。

又一间。

顷刻间,保定城东南角,大概方圆一丈内的整条街巷都燃了起来。

与此同时,原本寂静无声的街道顿时喊杀声震天。

“这狗贼,纵火竟然这般快法!”

“卢大帅有令,北辽细作,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爹!娘!火,有火啊——”

“孩子别怕!”

“快跑啊——”

……

聂铮在跳脚。

最近运气太背了。

老子招谁惹谁了?

我如此老老实实的住在这里。

为什么要放火烧我?

水火二物,自古以来都是令人难以匹敌的自然之力。

在聂铮和李素瑾察觉到这个深秋怎么有些燥热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可控了。

一整个二进的宅院,火光是先覆盖了屋顶以后,屋内的人才察觉到异样。

很快,两大三小都从屋舍中跑了出来。

与此同时,门外老桂树上的那几名戍边军士卒,也已经往北辽细作那里扑了过去。

街道上再也不是寂静无声的样子了。

喊杀声、脚步声、哭喊声,交杂在一处,让人心情异常烦躁。

聂铮耸了耸肩,开了句十分不合时宜的玩笑:“来个惊涛碾骨浪?”

李素瑾翻了个白眼:“你是要我救火,还是拆房子?”

“……唉。”

聂铮抬头看了看周围,这不芭比Q了。

如此大火,水小了没用,水大了跟拆家没区别。

怎么办?

人家好心把宅子借给自己住,却给人家弄成了这副模样。

这事儿赔金叶子,还摆得平吗?

两大三小离开了屋宅,入眼的是大片的混乱。

街道上一簇一簇的,拥挤了不少人群。

而东南侧,肉眼清晰可见的成片屋宅燃了起来,声势颇为骇人。

这一切,都是那名拂晓境细作的手笔。

茶铺掌柜杨老汉一家人,比较命苦。

正好屋宅被付之一炬。

不仅是他们,和杨老汉住在一条巷子里的王大娘、方大婶,也悉数遭殃。

而送鸡蛋的佘大妈则好上一些。

因为那细作在用道法引火时,被戍边军甲士追击,她趁机将火扑灭了。

倒了血霉的几人,看着自家屋宅就这样在火焰中一点一点的分崩离析,或拍着大腿叫骂,或失声痛哭。

恨意自然都倾泻到了北辽人头上。

“北辽狗贼!”

“杀千刀的!”

“吾与汝等势不两立!”

有怒骂,自然也有悲戚。

“有人没有,救救火吧——”

“卢大帅不会不管我们的……”

此时,一名军营中书记官一类的幕僚人物从远处快步跑了过来。

到了这里后,大口喘了几下粗气,就寻了处高地,站上去,招手示意。

“乡亲们,莫要慌张,卢大帅说了,这一次是不得已,城中有细作,必须要找出来才行……”

这样的解释其实是苍白的。

至少在聂铮心中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片刻之后,聂铮就不这样想了。

“卢大帅抵御贼人于城外,我等知晓,只是……家宅已焚,这几日实在无处可去……”

类似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但是很奇怪,上头的那名幕僚看似焦头烂额,可当他开口大声解释时,周围就会安静下来。

“……水龙队过会儿便到!若是无处可去,卢大帅和裴府尹会给诸位乡亲想法子解决的!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