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9 原始的粗暴技法
随着来人的进入,楼国章也扔下了杜衡几人,转头和来人叽里呱啦的聊了起来。
而趁此机会,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曹源清又一次当起了翻译。
不过和之前一样,他的翻译也只是翻译给老尤这个门外汉听的,至于杜衡嘛,他在看到来人如此明显特征之后,心头就已经浮现出了病症的名称:嗳气。
嗳气,俗称“打嗝或打饱嗝”,是指胃中气体上逆至咽喉部排出所发的响声。
这种情况的发生有很多原因,如肠胃疾病、精神因素、不良生活方式等,但最常见的情况是吃饭太快、太猛等不良饮食习惯造成。
不疼不痒,但是贼难受,尤其是冲上来的一口气没打出来,反而开在嗓子里的时候,会让人的喉咙产生一种憋胀感,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有产生窒息感。
另外就是有肠胃疾病的,每一次打嗝的时候,还会伴随着胃肠道消化后的恶臭冲鼻而出,熏着自己也就罢了,如果身边还有其他人,那会非常的尴尬,而且没有礼貌。
“这是说他中午吃完饭就打嗝了,下午去山里一趟之后,打嗝的情况变的严重起来,开始连续不断地打嗝。”
曹源清不知道杜衡在想说什么,只是一边听着楼国章和病人的交谈,一边轻声的为杜衡和老尤做着同声翻译,表现的很是尽责。
医院里看病,这是很常见的事情,所以杜衡和老尤也没有惊奇,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楼国章完成自己的工作。
但是楼国章和患者聊了几句之后,却直接出了诊室,然后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上厕所去了?
杜衡几人老实的等在一边,而老尤估计刚才被楼国章怼的心里很不舒服,见楼国章出去了,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你们这地方的人怎么这么喜欢说方言?”
曹源清轻笑一声说道,“都是乡下人,说方言土话都习惯了。
而且除了年轻人,其实很大一部分上了年纪的人,他们都不会说普通话的。
不像尤主任在首都的大城市,天南海北哪的人都有,不说普通话会被人嫌弃的,这里都是自己的乡里乡亲,也没说的必要。”
说方言有问题吗?
没问题啊。
那有解释的必要吗?
肯定也没必要。
但是现在曹源清解释了,而且听解释的内容,也能听出来他对老尤今天的表现有点不高兴了。
哎!
杜衡轻轻的叹息一声。
老尤虽然前天给自己道了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但是他心里的不平衡,很明显是没有消失的。
杜衡现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而随着曹源清小小的警告,三人之间忽然变得沉默了起来,一时之间氛围也有了稍许的尴尬。
好在出去的楼国章很快就走了进来,大家也就顺势把目光投向了楼国章,只是当看清楼国章手里拿的东西后,别说是杜衡和老尤了,就是曹源清的眼神也呆滞了一下。
一根小拇指粗的藤条,很直,看断口的成色,就知道是楼国章刚出去从院子里折的。
杜衡很是疑惑的看向了曹源清,而曹源清则立马回了同样疑惑的眼神。
好吧,那就继续看吧。
而楼国章走进来之后,直接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刚放好的小刀开始修理藤条的一端,将其修理的圆润,随后又开始修理枝干,将一些突出的地方也修理的平整。
好奇,杜衡心中的好奇感到了顶峰。
他在看的同时,也在不停的回忆着这几天看过的一些苗医书籍,但是很可惜,他并没有找到与藤条相关的条目。
楼国章一边修理藤条,一边和患者轻声聊天,聊得高兴了还会笑上两声。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手里的动作,等他修理完藤条之后,又起身去了洗手池,将藤条完全的清洗了一遍,随后拿出胶带和纱布开始在修理过的端头缠绕。
做完所有的准备工作后,楼国章拿着藤条走到了患者身边,轻声说了几句之后,患者便挺直了腰杆,将下巴高高扬起的同时,也把嘴巴张的大大的。
杜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里更是一个劲儿的高呼不可能吧、不可能吧?
但他心里的呼喊并没有起作用,反而楼国章接下来的动作,直接与他脑海里幻想出来的行为开始重合。
藤条从患者口中插了进去!
而观其插入的深度,应该是直达胃部了!
我艹!
要不要这么残暴?
要不要这么粗鲁?
嗳气、打嗝啊,不至于吧?
杜衡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很不舒服,胃里更不舒服。
“!@#¥#”
在几人的目瞪口呆中,楼国章又极其缓慢的抽出了藤条,随即轻声的和患者说话。
患者干呕了几声之后,仔细的感受了一会之后,满脸笑容的对着楼国章说了些什么,随即便在楼国章的话语中,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不过就在患者走到门口的时候,楼国章把刚才的藤条塞到了患者的手里,让一起带走。
怪不得大医院见不到苗医技法,就这治疗方法,先不说效果怎么样,但就这卫生方面,肯定是不过关的,更不要说这么。。。这么。。。
杜衡一时间也不会形容了。
而楼国章就好像是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只是在打发患者出去之后,便仔细的开始清理桌子上的垃圾。
收拾完垃圾,楼国章撇了一眼老尤,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哦,刚才这个患者没收钱,连挂号费他都没交。”
得,这人心眼也不大。
“杜教授我们刚说到哪了?”
楼国章面色平静的问了一声,但不等杜衡回答,他又立马说道,“对对对,割脂疗法的原理。
这个其实很简单,就是用刺或者割来刺激穴位或者除根排毒,为目的的治疗方式。”
杜衡眼睛快速的闭合一下,快速的呼吸以后,赶紧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感觉自己的脑子空白了几秒钟后,才开始恢复思考能力。
而有了思考能力之后,杜衡也终于是抓住了楼国章话里重点。
刺激穴位?
食指和中指的根部有穴位吗?那大小鱼际的穴位是什么?
杜衡快速的想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有哪个穴位在这两个地方。
没有穴位,但是又有超高的治愈率,楼国章也确认是刺激穴位。。。。
忽然杜衡的眼睛亮了起来。
确实,食指和中指的指根是没有穴位的,但是人的手指是肢体的末梢,同时也代表了经络的末梢。
而在中医经络学中,食指是大肠经的末梢,中指是心包经的末梢。
所以,这不是刺激的穴位,而是在疏通经络。
大小鱼际指的是大小拇指下方的掌根区域,大拇指下面是大鱼际,小拇指下面是小鱼际。
参照手掌与内脏反射对应区域可知,大鱼际靠内是胃区,小鱼际中间是大肠区。
所以,所谓的割脂疗法还真不是什么迷信手法,而是实实在在的中医理论指导下的治疗办法。
中医里面其实也有类似的方法,但可能是地域以及传播环境的原因,中医对于手掌反射区现在都是以按摩为主,而且因为大环境的原因,也越来越不重视罢了。
至于苗医为什么会发展出这样的技法,除了环境和传播过程的因素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因素,就在楼国章刚才说的‘根除排毒’的‘毒’字上。
杜衡记得前几天他看的一本上,模模糊糊的有这么一句话,那就是苗医理论当中,所有的病症都是因毒而起,只要把‘毒’排掉了,那病就好了。
这个‘毒’的理论认知,就与现行中医的各种理论,有了一个根本的区别。
杜衡长呼一口气。
看十本书,真的不如亲自看一遍操作;看十本书,真的不如听行家一句话。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啊。
随着杜衡脑中清明,前后理清弄明白,他在中医上的深厚功底就立马显露了出来。
只见他眼神微微闪烁几下之后,带着一丝兴奋的说道,“楼医生,按照你说的原理,用刮痧的里的理论我觉得也能行得通。
我可以用刮痧板,或者小一点的、边缘圆润的物件,对患者的手心或者脚心轻刮,应该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楼国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轻笑着说道,“我就是个大专生,虽然上学的时候也学的是中医,但真的没学到什么,就是为了混个毕业证而已。
所以杜教授说的这个方法,就只能杜教授自己去验证了。
不过以杜教授的学识,你都觉得能行,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杜衡也只是因为兴奋,把心中突然产生的联想说出来而已,所以楼国章确不确定的,他也不甚在意,反正要么回去,要么得空了,他会让李树勋去做验证。
“杜教授和尤主任今天也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也应该累了,正好这会我也下班了,我做东请两位尝尝我们的当地菜。”
楼国章瞄了一眼墙上的钟表,随即站起身对杜衡和老尤发出了邀请,“小地方,就是一个苍蝇馆子,还希望杜教授和尤主任不要嫌弃。”
“楼医生客气了。”
客气了两句,杜衡也没有矫情,随着楼国章说笑着一起离开了卫生院。
只有老尤不太高兴。
估计刚才被楼国章的那句没收费给呛到肺管子了。
楼国章找的馆子,还真就是个苍蝇馆子,不光小,卫生条件也是太好。
但是这对于杜衡这个在农村长大,吃了将近三十年苦的人来说,真的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就算老尤这个首都人,之前跟着杜衡在大西北跑了两个星期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抗拒的神色。
而也就是这一点,让楼国章和曹源清两人,对老尤这个首都来的尤主任高看了一眼,再看向老尤的时候,也没了刚才那种挑衅。
就在四人坐定,且点好了菜之后,杜衡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好奇,回想着刚才那粗暴的一幕好奇的问道,“楼医生,刚才你用那个。。。藤条治疗嗳气的方法,有没有什么说道的地方,我挺好奇的。”
楼国章哈哈大笑了起来,看着杜衡乐呵呵的说道,“杜教授是不是没有见过如此野蛮粗暴的治疗方式?”
杜衡很老实的点点头。
“那方法我们叫做打通杆法。”楼国章直截了当的说道,“嗳气、饱胀这是食物阻隔,气不能上,食不能下造成的。
也就是大家通常意义说的食积。
既然不通,那捅开就行了嘛。”
杜衡眼神再度闪烁。
好直白、好简洁、好通俗、好。。粗暴的理解啊。
但是看患者最后活蹦乱跳的离开,你又不得不佩服,它是真的有用。
老尤和杜衡一样也很好奇,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冒冒失失的说方法不对,或者效果不好什么的了,而且还异常老实的不发一言。
杜衡也不会问那么白痴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专注于技法本身的问题,“楼医生,那这种方法在使用的时候,有什么禁忌或者是注意的地方吗?”
“杜衡也想用?”
杜衡摇摇头,不做丝毫隐瞒的说道,“我估计没有机会使用。”
楼国章轻轻的哦了一声,“也是,杜教授要是用这方法,先不说行不行的问题,首先病人肯定是不会配合的。”
这个回答,不光是杜衡自己同意,就是旁边的曹源清和老尤也是完全的同意的。
你想嘛,在首都的好朋友医院,杜衡拿着个六七十公分的藤条,捅患者的嗓子眼。。。那场面得多感人?
“注意的地方。。。就是藤条要光滑,插入胃部就行,不能深,要不然就会伤及胃内壁。”楼医生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说道,“算了,不说了。
这种方法杜教授也看的出来,不管是理念还是手法,都是挺原始的一种技艺,使用稍微不当就会出现损伤造成感染。
今天这个患者我认识,别看穿的还能看过眼,但家里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身上可能连一块钱都没有。
所以没办法,我也只能是用这种不花钱的土办法了。”
好吧,既然这样,那杜衡也就不再细问了,随即转移话题,和楼国章聊起了其他的一些见闻。
小餐馆的饭菜确实如楼国章说的,都是些本地菜。
楼国章和曹源清吃的很满足,老尤也是吃的很开心,只有杜衡自己,可能是在吃了西北三十年的沙子饭,对八桂的西南本土菜,着实有点吃不习惯。
不过他现在也变得很虚伪,并没有表现出来这种不习惯,而且也只是不习惯,并不是不能吃,只是吃的少一点而已。
理由嘛就是,坐车一天有点不舒服。
“杜教授,具体的情况老曹都和我说了,我也愿意陪你们进山一趟,这毕竟对苗医,对山里的那些老师傅都是有好处的。
说实话,有几位老师傅手里是真有东西,要是不传下来真的就太可惜了。
但是,你们今天也看到了,今天卫生院就我一个人,明天我还得守一天,等我同事回来,要不然我也走了卫生院就得关门。”
吃饭的间隙,杜衡对楼国章发出了邀请。
虽然这个事情曹源清和他早就说好了,但是他还是主动的发出了邀请。
因为语言、民族等一些问题,没有一个如楼国章这样的人带着,他们进山要找的人,能不能找得着不说,就算找着了,人家可能都不愿意搭理杜衡他们。
这其中有些事情,杜衡在看完资料后,也是让杜衡无语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