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双胞胎中的姐姐

路满走到妹妹卧室前,咚咚敲门。

“小霜,快起。”

“唔……小满你进来吧,门没锁。”

妹妹路小霜,小他两岁,可以算同龄人。这个岁数差的兄妹相处,哥哥疼妹妹是从小疼到大;一但打起架来,那也是从小疼到大。

就像现在,路满压根儿不指望自家妹妹会喊他声“哥”,她只会“小满”“小满”没大没小的叫。

瞧见路小霜还躺在床上揉着眼,她一头齐耳短发睡得蓬蓬松松,鸟见了都想上去筑个巢。

“嗯~妈妈今天早上六点,进我房间找衣服。”路小霜无意识发出哼哼嘤嘤的声音,“她还特意推醒我,然后说今天周六,可以多睡一会儿……唔……你说她都把我吵醒了,我还能睡好吗。”

路满忍俊不禁,坐到床边,捏捏她的耳垂:“咱妈不一直这样嘛,你快起,我刚才差点惹妈妈动手。”

路小霜打个哈欠,揪了揪自己的花边睡衣,然后冲着路满伸出双手。

路满疑惑:“你干嘛?”

“拉我起来。”

路满愣了两秒,旋即一笑,拉住自家妹妹的手。

“一~二~”

“一,二。”

“起!”“起!”

把她像拔草一样薅起来,路小霜摆摆手:“好了,你已经没用了,退下跪安吧。”

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妹妹了呢?

路满仍是笑吟吟地盯着她看。

眼前这个青春单纯的小妹妹,并不知道,在重生前的那个世界里,路满目睹了十六年后,她会选择和家人决裂,拿了美国绿卡再不回国。

而哥哥成了她的一个亲戚,一个只在春节才会发声问候的亲戚。

路小霜一歪头,似乎感觉到了哥哥有心事:“怎么了?”

“没什么。”

路满摇摇头,帮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试探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有点小变化?”

路小霜闻言,夸张地叹口气:“大哥,你住校,我也住校,回家的时间还错开了。两三个月才能见一次,你哪次不变样?”

路满听完有些晃神。原来中学时期,作为学生的他,和家人之间的联系,居然这么疏落。

“而且,你哪次变化不大?”

路小霜掰着手指说道:“要么是自信爆棚,朝我炫耀又追到嘉儿姐了,要么是哭唧唧的,鼻涕眼泪地说嘉儿姐又不要你了……说吧,这次又是哪样?分手还是复合?”

“停停停,你可别说了。”

他心里嘀咕,06年路满做的傻事,和22年的我没关系。

又陪妹妹笑闹一阵,路满倍觉心安。

等路小霜推他出去、关门换衣服时,路满到洗手池前洗漱,静静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重生回溯这种东西,就像是你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作文,临近结尾时却突然丢了,让你重写一遍。

你会沮丧无力,怅然若失,因为你努力写过了,就差一个结局,现在却要你从开头重新来过,这种不想再重复的心情很是微妙。

但是,倘若告诉你这是一篇要打分的决定性作文,而你恰好有些遗憾,这就正给了你弥补过去的机会。

记得重生前,顾苓依就很喜欢看重生年代类的网络小说,路满问她这类小说为什么会火,有的作者一年稿费几百万。

顾苓依想了一会,回答是:“可能是很多读者,都有属于自己的后悔和遗憾吧。”

当看到16岁的路小霜笑得没心没肺,再与重生前她凄然登机的身影重合,经历了最初的彷徨,路满心里有了定数。

即使是梦,他也要在这里体会下久违的家庭亲情;假如不是梦,则更要努力,弥补掉重生前的种种缺憾。

这是零六年呐,看似一片荒原的互联网,即将给予前来掘金的先行者以千百倍的回馈,无数的创意和机会在不久后指数爆炸、迸发涌现。

而随着两年之后一句“迎接另一个晨曦,开放怀抱等你”,实业和经贸逆势蓬勃、长足发展,人们身上虽然也背着压力,但都还相信着一份奋斗一份幸福、生活越过会越好。

这是个“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年代。

而路满的重生,带着今后十六年的摸爬经验和预见之明。

无论是事业线,还是感情线,路满都有底气在心里喊出那四个字:

优势在我!

“小满!我出门买笔尖和墨水,你要一起嘛?”门口传来路小霜的叫喊。

路满回神,笑着回应妹妹:“正好,我去充点话费。”

他还惦记着自己用光的流量。这会儿可没办法在线一键充值,需要跑一趟营业厅。

“那你帮我买回来吧,墨水要英雄的蓝黑。我就不去啦!”

真是亲妹行为。

“一去出去转转,就当遛弯了。”路满直接拽起这懒货一起出门。

兄妹两个从家里出来,外边天气正好,晴日朗照。

小地方生活节奏慢,小区这边,没什么上班的车流,充满了慢悠悠却不至于脱节的生活气息。

正中央的广场,晒满了鸳鸯喜字的被褥。老人们结束晨练已经往家回走了,或是一手搓俩钢球,或是托举着半导体收音机。提着菜的主妇路过泡菜汤的饭盆,顺手揪下几小块馒头放进去,大橘猫揣着爪子趴健身器材上,还知道喵两声当感谢。

街坊邻里别管认不认识,都习惯互相招呼两声,路满兄妹俩一路点头问好,才到小区北门的便民网点。

充完值,买完文具,路满还想着最好找个网吧,他现在急需尽可能多地适应当前的年代。

最简单的,比如看看现在周董的歌才发到《黑色毛衣》《霍元甲》。假如下意识不小心哼出几首,几个月后才出的《千里之外》,一两年后才发行的《兰亭序》《青花瓷》,那可解释不清了……

正思索间,路小霜却拽拽他的手:“小满你看,那是苓依姐还是嘉儿姐?”

“嗯?”路满抬头,正对面的药房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亭亭玉立。

眼前的女孩子长发及肩,昳丽精致的容貌散发青春的气息,上身白净的立领雪纺衫,领口垂着轻巧的蝴蝶结绑带,配上米黄色布裙,打扮得精致动人。

路满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悸动感,这很可能是重生后与顾苓依的第一次见面。但尴尬的是……

“认不出来。”路满无奈道。

路小霜顿时投来鄙视的目光:“虽然嘉儿姐经常和你闹分手,但至少也是你的初恋。你连她们姐妹两个都分不清?”

“她们和一般的双胞胎还不一样。”路满说起这茬也是头疼,“姐妹两个站在一起还好分辨点,单独一个太难认了。”

一般的双胞胎,生物学上分为异卵和同卵两种类型。异卵是和正常兄弟姐妹一样,相貌隐约相似,但不会过于趋同。

同卵则是DNA基本完全相同,长得就像同一个人。

同卵双胞胎,在细节上也常有细小差异,比如可能眼睛大小不太一样,声音稍显不同。

但顾苓依顾嘉儿姐妹俩,偏偏又是这种差异极小的类型。

童年时,连她们的父亲顾彦,都会偶尔认错。

路小霜说道:“那我先过去问问是姐姐还是妹妹,然后你再过去?”

“你哥在你眼里就这么蠢嘛?”路满摸着下巴思考,“倒也不是没有区分的办法。”

“什么?”

“妹妹的左肩,靠近胸口的地方,有一颗痣。”路满一本正经道。

重生前,路满也验证过姐姐顾苓依,相同的位置她就没有。

可以说是一颗防伪标痣了。

“……”路小霜抬脚就冲路满鞋上踩去,“你去死吧!”

路满躲开,摆摆手说道:“逗你玩呢,我有其他办法。”

他掏出手机,打开移动QQ,转到与顾嘉儿的聊天框。

扫了眼记录,大多是路满主动发几段文字,顾嘉儿隔一两个小时甚至一两天才回复一句。

最近的记录是:

【路满】17:14:55:我错了,求求了,我们复合吧。(哭)(哭)

【嘉儿】20:25:07:不行。

【路满】20:25:11:我想要的是一个肯定!

【嘉儿】09:59:32:肯定不行。

路满:……

真是辛苦十八岁的自己了。

路满发出一条消息,问她在做什么。

这次顾嘉儿居然秒回复:刚吃完早饭。你在干嘛?

抬眼看向对面的女孩,她正犹犹豫豫地,透过药店玻璃张望里面的货架,根本没有拿手机。

路满随手回复:在呼吸。

嘉儿:????

直接退掉移动QQ,合上手机盖。路满拉起路小霜的手:“走,去见你苓依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