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七章 思念

“延年,长五郎,去帮帮将死者的忙!”高舍鸡大声道:“至于俘虏——”他犹豫了一下。

“俘虏就交由村民处理吧!”阿国接口道:“村民们最清楚他们做了什么,也知道应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好吧!”高舍鸡点了点头,他倒是并不在意如何处置这些俘虏,他更关心的其他的事情:“马厩里的马匹,还有盗贼仓库里的财物——”

“您可以随意挑选,不用客气,没有您,这伙山贼也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消灭!”阿国笑道。

“那就多谢了!”高舍鸡松了口气,虽说迹见赤梼的亲笔信已经到手了,但谁也不会嫌弃牲口财物多,去难波京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高舍鸡对村民大声叫喊了几声,村民发出一片欢呼声,他们一拥而上,用竹枪和石块对被俘的盗贼们乱捅乱砸,有人试图反抗,边踢腿,边挣扎,但很快就沉寂了下来,当村民们重新散开时,地上只有一片乱七八糟的尸体。

“这些人一开始那么胆小,可现在却又那么凶残!”高延年一边擦拭佩刀,一边不屑的想着。不远处建筑物上的火光为他们惨白的皮肤蒙上一层阴沉的红色。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乌鸦已经来了,他听它们互相喋喋不休地聒噪,很想知道在说些什么。

杀完了俘虏的农夫们开始灭火,并在仓库里寻找剩余的财物,不过他们不敢和高舍鸡他们争夺,方才这三人如砍瓜切菜一般斩杀盗贼的景象还历历在目。高延年和长五郎兴奋的在仓库里搜索,仓库里的东西不少,不过大部分都是粮食和布匹,这些对他们意义不大,毕竟他们不可能背着粮食和布匹去难波京。

废了好大气力,他们找到了两只装满铜钱的皮口袋,三个银杯子、几个首饰,还有一个金碗,长五郎把这些包裹好,放在一匹驽马背上。高延年犹豫了一下,从包裹中拿出一支镀金铜钗,又挑了一匹细麻布,来到花夜叉身旁,笨拙的说:“这些是给你的!”

“谢谢!”花夜叉微笑着接过少年的礼物:“你真好,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送我礼物!”

高延年尴尬的挠了一下后脑勺,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和这么漂亮的女孩说话:“接下来我要去难波京了,如果我想再见到你,要去哪儿找你?”

“你想再见到我?”花夜叉笑了起来:“那就向大国主神祈祷吧!神灵会指引你的!”

“好吧!”高延年失望的叹了口气,显然他并不相信神灵的力量,这时花夜叉笑道:“或者你可以去出云大社找我,这次修行结束之后,我应该会回到那里!”

“出云大社是吧?我记住了!”高延年兴奋的点了点头:“等我这次出兵斩杀敌人,立下大功,受封庄园和官职,就会去找你!”

“好,我等着你!”花夜叉笑颜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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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波京。

塔堡矗立在岛上,影子倒映于平静的蓝色海面。朔风吹起,波纹荡漾,犹如嬉戏的小孩互相追逐。橡树沿岸生长,茂密繁盛,地上布满掉落的橡果。林后是宫殿,或者说是一座神社。

对于难波京的居民来说,这座岛屿是一处颇引以为自豪的地方。和绝大多数大城市居民一样,他们对外来者一律斥之为“庄稼汉”、“野蛮人”,总而言之是一群没有见识的乡下人,而对难波京所有的一切,都视之为高雅、美好、优秀,高人一等的。他们最常对外来人说的一句话就是:“这是xxx,你们家乡没有吧?”而这座岛屿便是其中之一,难波京的居民们最喜欢用一种隐秘的语气说:“那位殿下可不只有一个孩子!你知道他的公子们都在哪里吗?都在那座岛上呢!将来岛上的每一位小殿下都会得到自家的一块领地,辟土称王,所以这可是座了不得的小岛呀!”

“陛下,请下船!”

彦良走下踏板,栈桥旁的士兵单膝下跪,长矛如林指向天空。这是个美丽的日子,晴朗清爽,阳光充沛,不过西方出现黑压压的云层,风也似乎渐渐增强,彦良皱了皱眉头,翻身上马,向远处的建筑物而去。

少年们站在神社门口,他们恭谨的向彦良俯身跪拜,虽然他们同为一个父亲的孩子,但不同的母亲还是带来的身份上的天渊之别。彦良跳下马,做了个让其起身的手势:“父亲已经下令出兵征讨新罗,我打算领兵前往,顺便弄清楚下玉长公主的真正死因,你们有谁想和我一起去的?”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当初李下玉在难波京抚养的可不只有彦良一人,其他的孩子们也曾经受到过她的关爱,有人站起身来:“我愿意随王兄前往!”

“我也愿意!”

“带上我!”

面对少男少女们的踊跃,彦良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不过年纪太小的就不要去了,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四个随我一同去吧!”彦良指了指年纪最大的四个兄弟。

“遵命!”被点到名字的少年站起身来,面上满是跃跃欲试的表情,没被点到名字的人则是满脸的失望,对于他们来说,查明李下玉的死因固然要紧,能够回到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身边才是最要紧的,毕竟他们和彦良不同,彦良从母亲那儿不但继承了天照大神的血脉,还有整个倭国。而他们的母亲不过是村长的女儿、酒肆女招待、商人之女而已,他们未来的地位、财富、权力都要依赖于王文佐的给予。如果继续留在这小岛上,王文佐恐怕连脸和名字都对不上,成年后说不定只会得到一块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作为领地,那可就惨了,哪怕去混个脸熟也好!

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要下雨了,在这个季节雨天很常见。彦良和自己的异母兄弟姐妹走进神社,这是一座规模很大的建筑物,有宽敞的长厅和院子,当雨天时,少年们便在厅内练习射箭、枪术、剑术和角抵,他们的教练是倭国的顶尖武者,如果异国来人有过人技艺的,也会被邀请来这里,以重金为报酬,向这些孩子们传授武艺。

“真的很怀念这里呀!”彦良看着院子里的橡树,叹了口气,虽然他刚出娘胎就戴上了王冠,但大部分时光还是在这岛上与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在一起,只有必须要出场的祭典朝仪才会离开岛屿。不久前他终于举行了加冠的仪式,代表他在政治上成年,这才离开岛屿,搬到倭王的禁里居住,此时回到熟悉的故居,自然忍不住发出感慨。

“是呀!我还记得带着你们几个在院子里爬树的事情!”一个体格粗壮的少年笑道:“结果被当值的女官看到了,把她们吓了一大跳,把我们几个狠狠的揍了一顿!说要让我们永远记住!”

“我想起来了!”彦良笑道:“大家都挨了揍,唯有我没人敢打,结果罚我在树下站了整整两个时辰,还饿了一顿饭!”

“其实就这也是长公主开的口!”那个粗壮少年笑道:“她觉得如果只有我们受罚,而你什么处罚都不受,那就太不公平了!”

“是呀!当时我还怨恨长公主,觉我明明都不用受罚的,后来才渐渐明白这是真的为我好,如果犯错只有我不受处罚,别人都挨打,那在此之后就再也没人和我一起玩了。而且这样一来,我也会被养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不但害了自己,还会害了这个国家。”彦良叹了口气:“现在长公主不在了,不知道将来还有谁会这么待我!”

“是呀!”那粗壮少年叹了口气:“长公主在时,也时常关照我们,她与其他人不同,是真心待我们好,尤其是彦良你,更是与旁人不一样,是当成自己孩子看待。”

“是呀!”彦良道:“可惜她没有留下孩子,不然也能多报答一点!”

“你知道吗?”那粗壮少年压低了声音:“长公主之所以一直未曾婚配,就是因为一心一念在咱们父亲身上。”

“这个我知道,她每次听到父亲的消息,眼神都不一样了!”彦良皱眉道:“只是不知道父亲为何不和她结亲,长公主身世,样貌都是一等一的,正是父亲的良配!”

“也许就是因为她的身世吧!”粗壮少年道:“她身为李唐宗室,逃到倭国来,定然是得罪了了不得的人物,咱们父亲身为李唐大将,若是娶了她,其间的干系可是了不得呀!”

“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彦良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不过就算不婚配,住在一起也好呀?看长公主的样子,肯定是愿意的。算了,其间的理由恐怕只有问当事人才知道了!”

“陛下,曹师傅求见!”外间传来侍女的声音。

“曹师傅?”彦良站起身来:“请他过来!”

片刻后,曹文宗便沿着走廊过来,相比起几年前,他的形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气度又沉凝了几分,行走在走廊上,双肩几乎没有起伏,整个人就好像不是在走路,而是从走廊滑行过来一样。

“曹文宗拜见陛下!护良公子!”曹文宗向彦良和旁边的粗壮少年躬身行礼。

“免礼!”彦良点了点头:“有什么事情吗?”

“大将军有信来了!”曹文宗道:“信中说秋后将先伐新罗,他将亲自领兵!”

“什么?”彦良吃了一惊:“这么说父亲是要去百济?”

“嗯!”曹文宗点了点头:“不过这还是机密,外界还是说大将军将领兵征辽!”

“这我明白,兵不厌诈嘛!”彦良笑了起来:“这么说,只要我去百济,就能见到父亲呢?”

“是的,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彦良兴奋的来回踱步,这个时候他才看上去像是个孩子。

曹文宗含笑看着激动的少年,他来难波京之后顺利成章的成为了王文佐这些孩子们的武术师范。相比起贺拔雍,元骜烈这些大权在握,本身就占据着丰厚利益的军头们来说,曹文宗更能用学生和孩子的角度看待彦良他们,自然观感也就好多了。

“曹师傅!”彦良突然停止欢呼:“上一次你说我的剑术已经很不错了,可以斩杀成年的战士了,那我可以上阵了吧?”

曹文宗一愣,赶忙摆了摆手:“陛下,你身负一国之重,怎么可以逞匹夫之勇?再说剑术不过是护身之术,上阵厮杀都是用长枪弓箭的,你技艺虽然已熟,但毕竟气力尚不足,还是再等几年吧!”

“几年?还要几年?”

“五年,最少五年!”曹文宗苦着脸答道。

“还要五年?”彦良失望的叹道。

“五年很长吗?这种事情急不来的吧?”曹文宗不解的问道。

“五年当然很长,再过五年,敌人只怕都被父亲的大军征服了,我这身武艺还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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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之内,咱们便到难波京了!”

高舍鸡从桅栏处转过头,:“船长先,你的水手们干的很不错,每个人我要赏给他们五个铜子。”

船长半鞠躬答谢道:“高舍鸡殿下,您实在是太慷慨了。有幸为您这样慷慨的武士服务,真是在下的荣幸!。”

船长是九州人,他的倭语讲得十分流利,只带很重的九州口音。他在海上讨生活已足足有十几年了,据他所说,他曾经参加过白江口之战,被唐人打的惨败,落入海中的他逃过了箭矢和火焰,灌了满肚子水的他被唐军捞上了船,当了俘虏。

不过他运气不错,唐人让他当了出使船的水手,靠着接下来的功劳,他不但摆脱了俘虏的身份,还攒下了一笔钱。用这笔钱他买下来一条单桅船,做起了航运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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