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订婚和背叛

她在心中问自己:那个晚上有那么多人,比自己勇敢、比自己聪明、还有比自己漂亮的,都死在唐人的刀锋之下,而自己活下来了。自己原以为这是神灵的怜悯,现在才知道这是一种惩罚。神灵让自己活下来,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唐人的工具,更好的侵占祖国。

也许还来得及,沙雅突然兴奋了起来,假若自己从窗户纵身跳下,或者用绳索勒住脖子,便可结束这一切苦难,千百年后,诗人们会歌颂她的勇敢,哀叹她的遭遇。沙雅几次冲到窗口,打开窗户,又撕碎床单,编成绳索,而勇气便在那时烟消云散,她只能扑倒在床上,默默抽泣。

次日,两个妇人前来,带着各色唐人女子的衣衫,还有各种各样的首饰,拜访在她面前。沙雅一言不发,不久之后来了一名唐人医生,他抚摸沙雅的额头,又按了她的脉象。临走之前给了沙雅一些药汤,让沙雅乖乖服用。沙雅喝下药汤,倒头睡下。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僧伽补罗城陷落的那个晚上,炮声,喊杀声,建筑物倒塌声,人们哀求声,不断传入她的耳中。她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很清楚那是敌人,正在寻找自己。她无路可逃,唯一能做的就是蜷缩在毯子鲜血。这时她才发觉自己浑身赤裸,赶紧趴在地上,用手遮掩身体。门缓缓打开,嘎吱作响,鲜血从剑锋滑落……。

当沙雅醒来时,嘴里还在不断念叨:但屋子里空无一人,唯有月光从窗户射入,映照在床上,宛若流水。

第三天早上,当门重新被打开时,沙雅正躺在床上,她惊慌的蜷缩在毯子里,用手遮挡住眼睛,以避免光线的刺激。

夜叉站在床前,声音里有些不耐烦:他的身后站着两个护卫,全副武装,手按腰间刀柄。

沙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把毯子拉倒下巴,遮挡住自己的身体,哀求道:

夜叉道:

夜叉的耐心被耗尽了,他挥了挥手:

护卫抓住沙雅的手腕,几乎把她从床上拎下来,她奋力挣扎,但效果几乎没有,毯子滑落在地,她只穿了一件睡袍。

夜叉冷冷的看着沙雅: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沙雅愤怒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里凶狠而又残忍:她低声说。

夜叉笑道:他突然拔出佩刀往旁边一挥,还没等沙雅反应过来,旁边烛台上的半根残烛已经断成两截。

夜叉一边熟练的还刀入鞘:说完转身离去。

夜叉离开之后,沙雅立刻又软倒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墙壁出神,直到两个侍女怯怯地走进房间。她问她们:

仆人们抬着木桶进来,然后在里面注入一桶桶热水。沙雅脱掉外衣,走进桶里,侍女替她解开辫子,洗去身上的灰尘,将她的头发梳洗干净。当她从水桶里起身,侍女们替她擦干身体,然后换上华丽的衣裙,梳好发髻,涂抹脂粉,戴上首饰。

打扮完毕,沙雅坐下等待,侍女送来点心,她吃了几块,压下腹中的翻滚。当中午时分,夜叉再次前来时,他已经打扮停当,头戴紫色罗纱幞头,身着绯色圆领衫,脚登乌皮六合靴,他上下打量了下沙雅,露出满意的神色:

整个仪式比沙雅想象的要简单的多,她和夜叉两人并肩来到一个广场前,一个身材高大声音宏亮的司仪向众人宣布什么,然后四周的人们就齐声欢呼。她和夜叉两人并肩坐下,围观的人们鱼贯走过他们面前,放下礼物,然后离开,很快他们面前就堆满了各色各样的礼物。

当司仪宣布仪式结束时,沙雅不禁暗中松了口气。她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却听到夜叉对自己低声道:

沙雅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她只能点了点头,伸手挽住夜叉伸出的胳膊,两人穿过一条走廊,走进花园,虽然四周花卉盛开,香气扑鼻,但沙雅心中却一片死灰。

夜叉道。

沙雅本能的答道,不过夜叉却笑着点了点头:

沙雅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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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罗提拔城。

彗星的尾巴划破天空,好似天幕的一道伤口,汩汩流血。

古加尔独自站在城墙望楼上,从远方而来的船只,驶入婆罗提拔城所在的那个淡水湖时,这里是最先看到的。一座床弩在他的右手边,地板上堆放着石弹和铁矛,墙壁上到处是爪哇人石弹留下的痕迹。当初他来到婆罗提拔城时是一个翻译和双面间谍,而现在他却成了这座城市的总督,哪怕只是临时的。

古加尔并不相信预兆,可现在他不由得不信。活到这把年纪,古加尔还真没见过如此璀亮的彗星,更没见过这番混杂鲜血、落日的骇人颜色。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当雨季结束,一场新的战争就即将爆发,高棉人、爪哇人、唐人都会倾尽全力,为控制这块肥沃的土地而拼死厮杀。好吧,即使是在雨季里,鲜血也不会停止流淌,如果唐人的船队还不出现的话。

真是荒唐,自己当了半辈子商人,出卖和背叛了半辈子,居然会相信那个唐人将军的承诺,留在婆罗提拔城当这个劳什子总督,还是个临时的。自己是总督,手头却没有一兵一卒,只能依仗爪哇人的力量,而唯一能让爪哇人守约的是唐人将军那句的诺言,真是活见鬼了!

有人在塔下高声喊道。

古加尔转过身来,背对着天空,一手扶住床弩:

在随从的帮助下,古加尔艰难的走下城墙,爬上轿子,问道:

和习惯于被神王统治的内陆地区不同的是,交通便捷,商业贸易繁荣的水真腊地区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以松散的城邦联盟形势存在的,每个城邦都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政治实体,在大多数情况下,城邦是由大商人、大地主、神庙祭祀组成的长老会管理的。即便是高棉人控制了当地之后,也只是向各个城邦派出一个总督,征收赋税,进行战争,而城邦内部事务其实还是由长老会自治的。朱蒙用计和爪哇人拿下了婆罗提拔城之后,也只是将城中的高棉人驻军消灭或者赶走,换上古加尔当总督,并没有破坏原有的自治体制。

对于这种体制,古加尔过去一直都是很推崇的,直

到他自己成为了婆罗提拔城的总督。

古加尔沮丧的低下了头:

随从低声道。

古加尔怒道,他摇了摇头,为自己暴怒而惭愧,只有弱者才会发怒:

随从低声道:

古加尔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离开这里会很安全,可是这也意味着自己无法通过朱蒙的考验。如果朱蒙带着大军回来时,自己依旧能把婆罗提拔城掌握在手中,那自己这个上的临时二字就可以去掉了。

当古加尔走进大厅,一群人就围了上来。尽管已经疲倦万分,他依旧不得不挤出一张笑脸:

一个干瘦的男人大声道,他的肩膀垂着一件饱经海水盐渍侵蚀的绿披风,早因长期日晒而褪了颜色。这个看上去十分寒酸的男人其实是婆罗提拔城最大的内河航运公会首领,婆罗提拔城与湄公河中上游九成以上的贸易都是由他控制的。

古加尔笑道:

干瘦男人摇了摇头:

长老们纷纷发言。正如他们说的那样,虽然在东南亚的雨季,绝大部分军事行动和大型工程建设都必须停止,但河流的水上交通是个例外。位于湄公河入海口的婆罗提拔城同时享有内河和海商贸易的双重利益,在高棉人失去了这里之后,立刻就封锁了该城船只通往湄公河上游的航路,这无疑对婆罗提拔城商业和航运业的巨大打击。

古加尔无奈的问道:

有人大声道:

古加尔笑道:

面对着四周咄咄逼人的逼问,古加尔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他很想点头答应,但理智提醒了他,如果自己背叛了朱蒙,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古加尔用自己最大的气力说道:「但

是我要提醒你们,唐人的船队是非常强大的,比爪哇人还要强大。当有一天他们真的回来了,你们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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